第20章 佛身蓮座
夜半,依舊大雨滂沱,凄厲的雷鳴和閃電讓人難以入眠。置身在這座廢棄的破廟中,更是為這本就惡劣的自然環境又徒增了一絲詭異之感。
元霜困倦之極,許是平時占蔔天機太過耗費元神的原因,他的體力往往比一般人消耗得要快很多,加上前兩個夜晚與蕭子墨輪班看護雪蓮,也沒有休息好,此時躺下便淺淺地入眠了,屋外的電閃雷鳴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睡意。雪蓮躺在他旁邊,剛剛一直在糾結能不能吃長壽果的問題,現在倒也困倦了,閉着雙目呼吸均勻,看來是也入了夢鄉。
蕭子墨看着二人睡夢中卻依舊疲憊的面容,一雙清冷的鳳眸中露出了心疼的神色。這幾天他們跟着他受了不少苦,雖然到了營地會好一些,可是征戰的艱苦不是他們能想象的,若真遇到緊急夜行軍或臨時戰備,情況可能也不會比現在好到哪裏去,他們……真的能承受這種苦嗎?
他十八歲第一次上戰場,七年戎馬生涯,刀劍的風霜讓他比同齡的年輕人看上去更加成熟和老練。蕭家世代為将,那煙塵滾滾的沙場塑造了他的人生,也是他的歸宿。七年前他還不是“蕭将軍”,而是出身京城名門望族的“蕭公子”,那一雙幽深醉人的鳳眸不知俘獲了多少佳人的芳心。如今他身穿一身铠甲,多年征戰的風霜使他俊美如玉的容顏變得更加立體和深刻。
七年了。
歲月,原來竟是這般匆匆,那炙烤着大地的烈日和刀鋒般刮着臉龐的呼嘯寒風,豈非也只是昨日的回憶?
然而對往事的追憶并沒有讓他放下心中的防線。他始終能夠嗅到這座破廟中的一絲危險氣息,尤其是現在元霜和雪蓮都疲憊得睡下了,他更要提高自己的警惕。從他踏進這廟中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下定決心這一夜都不會合眼,而是要時刻保持戒備,保護他身邊的這兩個人。這是他在多年軍旅生涯中養成的習慣,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團隊中都必須至少有一個清醒的人為其他人站崗守衛,不能有絲毫懈怠。
正如這黎民百姓,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卻可曾知曉這世上有一群人永遠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守護着他們,守護着這一方疆土?
夜色愈濃,雨聲漸息。
蕭子墨也是趕了一天的路,身軀雖已疲憊,卻在用意志力在支撐着自己的精神,一雙鳳眸始終保持着警覺,修長的右手按住腰間的佩劍,一有任何風吹草動便立刻出鞘!
夜更深了。剛才還傾盆如注的大雨此時已化作了淅淅瀝瀝的雨點的聲音,順着房檐滴下,如珍珠斷線。
再過一會兒,這一絲珍珠斷線的雨聲也逐漸消失了,狂風暴雨之後的平靜,讓這不安分的夜色靜谧得可怕。
就在這時,這寂靜突然被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
“呲——”
蕭子墨的瞳孔立刻收縮,全身的神經都已繃緊,他握緊了手中的劍!
這聲音的音色雖尖細,卻并不大聲,很難将睡夢中的人驚醒,甚至哪怕是清醒的人若是沒有集中注意可能都難以發現。可是蕭子墨對于周圍環境的感知一向十分敏銳,更何況是在這既靜谧又特殊的環境下。
然而,他卻不能辨認出這究竟是什麽東西發出的聲音。
這聲音響了一下便又立刻重歸平靜,他只能依照剛剛留存在腦海中的瞬時記憶,模糊地判斷這聲音發出的大致方位。
似乎是在……佛像背後!
這尊大佛幾乎占據了廟中三分之一的空間,而且是佛背是緊貼在牆上的,他剛進來時便已檢查過了,理論上這佛像背後是藏不進人的。
那這究竟是什麽東西?!難道佛像背後有暗道或者其他的玄關?
他緩緩将劍拔出了劍鞘。
寒光一閃,他緊握着手中的劍,謹慎地一步一步接近佛像,走到佛像的側面,從臺子上拿了一柄燭臺,用火石擦出的火光将蠟燭點亮,小心翼翼地接近佛像的後方。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佛像身後狹小的空間,他仔細地查看了一圈,最終将目光定格在了佛祖身下的蓮花寶座上。
這蓮花花瓣,似乎不太對勁。
離他最近的一片花瓣,顏色光澤似乎與其他花瓣不太一樣。剛進來時外面雨聲嘈雜,他便沒有太注意這個問題,然而現在他仔細去觀察才發現了這個問題。
他用劍刃動了動這片看上去不太尋常的花瓣,結果這片花瓣居然動了!
這裏果然有機關!
他立刻後退一步,并将身子側過去緊貼牆角,以提防突然射出的冷箭或者暗器。
但并沒有任何暗器射出來。
只是“轟”的一聲,佛像的蓮花寶座沉了下去,一道通向地下的樓梯在他面前顯現了出來。
這座廢棄的破廟中竟然有一道地宮!
他猶豫了片刻,因為雪蓮和元霜還在這裏睡着,他若下去探這地宮,這裏就沒有人看護他們了。但現在來看,大門已鎖,廟裏再也沒有其他人,唯一聽見的聲音來自這地下,也就是說,即使有危險,這危險也從是地宮中而來,所以,權衡了一下當前的情況,自己還是得下去一趟,弄清楚這下面究竟有什麽。
看着二人熟睡的臉龐,他雖心有顧慮,但現在也沒有辦法了。
因為他現在即将走進的地宮,才是這危險氣息的來源。是的,從他進入這座廟開始,他便一直嗅到這一絲危險的氣息,現在他能明顯感受到随着這道樓梯的延伸,這絲氣息已經越來越濃烈。
他一只手握着燭臺,另一只手中握着劍,随時準備着應對突然而來的危機……
這邊,雪蓮似乎是隐約聽到了機關轉動的聲音,一下子醒了。
雪蓮醒來的時候,蕭子墨已經下去,而她的位置卻完全看不見那道樓梯。這尊巨大的佛像一擋,從正面看完全看不出後面別有洞天。她見蕭子墨不在,不知道他剛剛一直在默默看護着睡夢中的他們,以為他自己找了另一塊地方睡,便也沒有多想。
她被供臺上擺着的長壽果再一次吸引了注意。
像慕冰說的,這是她第一次下山,而且幾天之前她的心智還只有五歲,很多事情根本不懂。她以為元霜和蕭子墨阻止她吃這長壽果,只是單單從它是否變質的角度考慮的,她覺得這裏面的果仁沒有壞,還能吃,便覺得他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黑夜裏,雪蓮像一只小松鼠般,眼睛亮晶晶的。這麽可愛的堅果就在眼前,叫她怎能忍得住?
偷偷吃一個,應該沒有問題的吧?
要是吃到口中發現真的變質了,再吐出來不就好了嘛,反正又沒咽下去,總不會壞肚子吧?
這樣想着,她再也忍耐不住,伸出小手抓起了一個,剝了殼放進了嘴裏。
入口的一瞬間……
她立刻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
太好吃了!
哈哈,這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長壽果了,果仁帶着一絲絲的甘甜,脆生生的,好吃得她快飄飄欲仙了!
就是,就是有點困……
诶?
她沒來得及反應,便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漆黑的通道,狹窄的空間,陰暗潮濕的樓梯,蕭子墨每走一步都能感到那細微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呲——呲——”
這究竟是什麽?
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看到樓梯似乎已經漸漸快走到了盡頭,邁下最後一階臺階,他已完全進入了這個地下室中。
已經不能再回頭了。
現在,自己在明,敵人在暗,形勢對他很不利。尤其是,他對這裏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前方有什麽在等着他。以他平時的行事風格來看,倘若戰場上遇到類似這樣情況的最好做法是受在地宮的入口處,這樣便正好扭轉了局勢,反而是裏面的人上來要更加困難。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
這神秘的地下通道,似乎有什麽詭秘的東西在吸引着他,他血液中隐藏着的宛如獵人般不安分的因子被它挑了起來,這是動物的本能還是男人的天性?
“嗖——”
突然,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暗器,他的身手極為敏捷,這暗器雖射得猝不及防,但他身子一側便也躲過了這偷襲,只是手中的蠟燭卻是被這來歷不明的暗器熄滅了。
現在,他的視線陷入了一片漆黑,而下一支暗器還不知将從何處飛來。
黑暗中,未知的恐懼往往比什麽都可怕。
對任何人來說,這都已是九死一生的關頭。
然而對于蕭子墨來說卻并不是這樣。既然眼前已是一片漆黑,他索性便直接閉上了雙眼,用自己的聽覺和觸覺感受自己周圍空氣的流動,并通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聲響判斷方位。
他從小苦練這一技能,為的就是防止有朝一日真的要在黑暗中打仗,也能夠基本保持平時戰鬥的實力。
他繃緊了全身的神經,靜靜地等待着主人的“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