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外交努力徒勞無功
戰火中的奠邊府機場
機場拉鋸戰
1954年4月14日至21日,作戰顧問茹夫一多次抵近前沿,觀察法軍的防禦狀況。他沿途向當地人了解楠雲河水情,詢問雨季會在何時到來。顧問團首長已經考慮過,能否利用雨季楠雲河漲水之時,事先築壩蓄水,然後放水淹沒法軍奠邊府陣地。
茹夫一在1954年4月21日日記中寫道:
複至觀察所觀察情況。天氣雖較晴朗,但仍覺迷糊不清,僅能觀察到幾個外圍據點,詳細工事情況莫之能辨。戰鬥兩月,敵機仍可空投、空援、空降,主要原因則為兩個空投場未有效控制。誠宜吸取此教訓也。
據此,越軍決心繼續對奠邊府空降場施加壓力,縮小它,進而鏟除它。
在此期間,彭德懷指示:奠邊府戰役宜采取“削蘿蔔、剝苞谷”的方法。茹夫一對此解釋為:采取穩紮穩打方針,一層層地削蘿蔔、剝苞谷,一點一點地削弱當面之敵,如此“削、剝”到一定程度,則聚而殲之。本此精神作戰,部隊進行輪番準備、輪番作戰、輪番整補,如此邊打、邊補、邊整,始終立于主動地位。[1]
越軍收緊了對H1高地的包圍,高地上的法軍一個連陷入絕境。
對德卡斯特裏來說,戰局嚴重惡化。3月13日開戰前,奠邊府有26輛車以及90輛輕型運輸車和吉普。到4月21日早晨,只剩下3輛重型運輸車普了。當晚,3輛重型運輸車全部被越軍炮火摧毀。[2]
朗格萊苦思冥想。丢了H6高地,越軍能從這個高地上用無後坐力炮向奠邊府中心防禦區直瞄射擊。現在馬上放棄H1高地會帶來什麽?未下最後決心之前,朗格萊命令繼續堅守H1高地。但是,送水分隊已無法保證将水送上去了。
4月22日晚上,H1高地上的法軍連長舍瓦利耶上尉向朗格萊發出絕望的報告:“越軍已經把我團團包圍了!”報告後不久,H1高地和朗格萊的聯絡中斷了,高地上槍聲響成一片。23日淩晨,越軍終于占領H1高地。
越軍後隊跟進,将機場跑道攔腰切斷,控制了機場的2/3。至此,奠邊府中心防禦區的直徑已經不到2000米,法軍空降場急劇縮小,守軍心理遭受沉重打擊。23日當天,韋國清致電中共中央軍委:
今晨越軍全殲奠邊府機場以西206號據點,斃敵23名,俘敵116名。至此,敵我雙方各占奠邊府機場一半,機場中心區已挖成戰壕,雙方在此交通溝壕中對戰。敵掙紮固守機場陣地,與越軍反複争奪。據俘供,敵指揮官在動員時稱,各友邦國家認為,如失去機場,就标志法國沒有力量固守奠邊府,在日內瓦談判時政治上對法國不利,所以必須付出高代價固守機場兩端;日內瓦會議如獲協議停戰,機場為越盟所占領,則法軍于奠邊府的處境極為不利。
失去H1高地使德卡斯特裏大為驚恐,一名參謀向他提出,是否将奠邊府南部防區部隊北撤,并入集群防禦系統?德卡斯特裏立即拒絕并指出,這樣做,部隊在撤出原有陣地時會受到損失,将丢失全部重武器。他說,應該立即向H1高地反擊,奪回已失陣地。此話一出,德卡斯特裏的情緒亢奮起來,進而主張,調用預備隊猛烈還擊,不但要收複H1高地,還要向丢失多日的多米尼克防區攻擊,把它奪回來,消除越軍直瞄炮火對奠邊府法軍火炮陣地的威脅。
然而,讓德卡斯特裏料想不到的是,一向頑強好戰的朗格萊不以為然,認為這樣做會消耗掉手中僅有的一個精銳傘兵營,而現在這個營也只剩下380個人了。比雅爾同意朗格萊的意見,陳述說,手中有限的預備隊經過連續戰鬥疲憊不堪,要是把這個營——第二外籍軍團傘兵營——消耗完了,連最後屏障E1和E2高地都守不住。
朗格萊和比雅爾沒有想到,此刻的德卡斯特裏堅持己見,斷然下令:必須在今天下午4時以前重占H1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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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格萊尊重德卡斯特裏,見德卡斯特裏決心已定,就把反擊任務交給了比雅爾。
經過連續戰鬥的比雅爾已經累得東倒西歪了,只好強打起精神拟制計劃,命令正在E2高地上的第二外籍軍團傘兵營撤下來,向H1陣地前方集結;同時向河內呼喚10架轟炸機在下午13時45分飛到奠邊府轟炸H1高地外圍的越軍塹壕;另喚4架轟炸機在14時趕到,轟炸H1高地。按照計劃,空軍轟炸後,奠邊府法軍炮兵向H1高地急速發射1200發炮彈,同時向多米尼克防區和板橋高地前發射煙幕彈,遮擋越軍觀測兵的視線。炮火準備後,法軍在H2和H5高地上的迫擊炮掩護步兵進攻。
戰火中的奠邊府機場
待一切布置停當,比雅爾卻失去了往昔的活力,他把戰場指揮權交給了營長利森菲爾德少校,便再也不能支持地一頭倒在行軍床上,呼呼地睡着了。按時飛來的法軍飛機對着H1高地狂轟濫炸,令大地抖動的爆炸聲都沒有吵醒比雅爾。14時25分,一個連法軍躍出H2高地北進。另外一個連法軍從機場東側出發,自東向西踏過機場跑道上被午後驕陽曬得滾燙的鋼板,撲向已被炮彈犁松了土壤的H1高地。
法軍航空兵的轟炸效果不明顯,H1高地上的越軍勇敢地從戰壕裏探出頭來,朝着兩路撲來的法軍開火。從東路而來的法軍剛剛跨過機場跑道就趴倒在地,被彈雨壓得擡不起頭來。從南邊發起進攻的法軍更不妙,他們跳進了越軍挖掘的封鎖壕,轉來轉去,一時找不到攻擊目标。等到頭腦清醒過來,越軍的子彈也呼嘯而來。
在H1高地上,越軍的一挺輕機槍封鎖了法軍的前進道路,打倒了好幾個人。法軍的迫擊炮手盯住它,幾發炮彈把這挺機槍打啞了。但是新的越軍火力點随即出現,打得更加猛烈。
法軍的步兵反擊一開始就失去了勢頭,負責指揮的利森菲爾德少校毫無辦法。
在奠邊府中心指揮部,德卡斯特裏站在地圖前,全神貫注地傾聽從無線電報話機中傳來的戰場指揮官的聲音。他很快從前線連長的呼喚聲中發現,比雅爾并沒有在前線指揮。
德卡斯特裏着手幹預了,他命令叫醒比雅爾,親自打電話對他說:“我的感覺是,攻擊已經受阻,情況很不好。你立即去前線看看那裏發生了什麽,接手指揮。”
比雅爾睡過片刻,精力有所恢複。他跳上一輛無篷吉普,迎着槍聲沖上了H2高地,只見營長正坐在掩蔽部裏發呆。比雅爾一把抓過報話機,詢問戰況。他馬上就明白了,進攻部隊被壓制在H1高地腳下,根本動彈不得。
比雅爾無心戀戰,于15時25分下令撤出戰鬥。
在機場方向,撤退的法軍遭受越軍的炮火追擊和步兵武器的掃射,傷亡慘重。一位名叫蓋蘭的中尉副連長被一發炮彈重傷雙腿,倒在血泊裏。眼看撤退在前的士兵要爬回來救他,中尉絕望地搖搖手,趕在這個士兵到來之前,舉槍把一粒子彈打進了自己的頭顱。
在這天的H1高地反擊戰中,法軍傷亡150餘人,寸土未得。從H6到H1高地,法軍總共付出了500餘人的傷亡,雖然也使數百越軍戰士血染疆場,但從軍事角度來說,德卡斯特裏和朗格萊毫無進展。[2]
[1]1998年7月4日,作者在成都訪問茹夫一,亦引自他的戰場日記。
[2]Bernard B.Fall,Hell in A Very Small Place,The Siege of Dien Bien Phu,Published by Da Capo Press,Inc.Originally published:Philadelphia.pp.272~276.
美英法各懷心思
1954年4月20日,從巴黎返回華盛頓的杜勒斯不敢懈怠,邀請澳大利亞、英國、法國、加拿大、老撾、新西蘭、菲律賓、泰國,還有越南保大政權的大使來國務院開會,商議“聯合行動”。然而,英國首相丘吉爾和外交大臣兼副首相艾登一起發出指示,要求英國大使馬金斯不得參加會議。由于英國缺席,八國大使會議無功而散。
4月23日,杜勒斯和雷德福飛往法國,參加在那裏舉行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部長會議。會後,杜勒斯将在法國停留三天,然後直接去日內瓦。
來到巴黎當天,杜勒斯會見了到此訪問的澳大利亞外長凱西。杜勒斯一見面就對凱西說,印支局勢十分危急,法軍的抵抗不久就會崩潰。杜勒斯要求澳大利亞與英國共同支持美國,若能參加“聯合行動”最好。老資格的外交家凱西表示,就總體而言,他支持美國,但是對于亞洲、太平洋政策,他還有自己的看法。
次日上午,杜勒斯和皮杜爾會談。皮杜爾向杜勒斯出示了一份納瓦爾剛剛發來的電報,說,納瓦爾的意見是,如果沒有大量的直接空軍援助,奠邊府再也無法堅守。如果越軍占領了奠邊府,就會掉過頭來,在雨季到來之前威脅紅河三角洲地區。皮杜爾說,在這種情況下,法國必須設法在印度支那迅速停火,哪怕是臨時停火也好。而美國能否改變4月5日的決定,一旦停火不成,就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動用空軍幫助法國遠征軍呢?
杜勒斯表示,這件事在美國方面困難不是特別大,重要的是說服英國采取和美國協調一致的做法。只有這樣,美國國會才可能加以批準。
會談後,杜勒斯向艾森豪威爾發出一份電報,通報最新情況:
皮杜爾在下午的會議開到一半的時候,收到了納瓦爾給拉尼埃的電報抄件,他給我看了。他決定今晚在晚餐時同我進一步談這個問題。但是一句話,奠邊府的局勢已經絕望。重新奪回奠邊府北部的企圖耗盡了僅有的後備力量。納瓦爾認為僅僅可供選擇的是:(1)進行大規模B-29轟炸的行動計劃(據我理解這是從印度支那境外的美國基地發動的美國軍事行動),或(2)要求停火(據我推測可能是奠邊府一處而不是整個印度支那全境)。
艾森豪威爾接到這份電報的時間是華盛頓時間晚8時,他立即回電:
在看了你同皮杜爾初次談話的報告後,我首先産生的反應是,要使你相信我充分理解這種必定會折磨着你的沮喪情緒。我特別指的是我們先前所作的努力——使法國提出戰争國際化的要求和英國了解奠邊府局勢的嚴重性以及在該地區戰敗對整個戰争可能帶來的後果。[1]
4月24日下午3時30分,在美國駐法國大使館,艾登和杜勒斯、雷德福會面了。
杜勒斯對艾登說,奠邊府法軍已經無力支持,除非美英聯合行動,否則法國就要妥協了。說着,他取出了納瓦爾發自西貢的電報,為艾登讀了一遍。杜勒斯強調,看來奠邊府只能維持三四天了,如果英國願意和美國共同行動,艾森豪威爾總統将尋求美國國會對使用空軍力量的批準。當然,“前提是聯合行動”。
艾登問,具體地說,美國方面希望從英國得到什麽?
英國外交大臣艾登
雷德福回答說,需要盡快進行軍事協同,他建議英國向東京灣方向派出一艘航空母艦。
艾登向杜勒斯和雷德福指出,關于法國的态度,美國政府說的和法國政府多次向英國表達的态度不一致。英國的印象是法國還可以在印度支那支持下去。他肯定地告訴兩位美國人,根據英國的既定立場,他不會即刻返回倫敦和丘吉爾重新讨論印度支那問題。同時他認為:“出動空軍幹涉已經不能改變那裏的局面。”
艾登問,美國如何看待中國對印度支那局勢的影響?
雷德福說,如果美國空軍卷入印度支那戰争,中國不會跟着卷進來,因為中國空軍的作戰能力還是很低的。至于陸軍力量,到現在為止還沒有發現在印度支那有中國部隊。他同時認為,如果美國空軍進入印度支那,蘇聯也不會動,因為他們目前不想再打一次世界大戰。
艾登問雷德福:“你是不是已經有了具體方案?”
雷德福對艾登說:“支援已經不容延緩。”他說,最好英國能夠參加,從馬來西亞向印度支那派出空軍。因為一旦奠邊府失守,幾天後印度支那的局勢也許會變得不可收拾,整個民族的反法情緒就會高漲。
艾登說:“法國從來沒有向我們把情況說得那麽絕望。相反,今天早晨我接到英國駐法國大使的報告,說法國政府與他聯系說,奠邊府的情況很糟,但是守軍将堅持到底。那麽,雷德福将軍,你是否認為美英空軍聯合行動會對解救奠邊府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如果這樣做,中國會作出什麽樣的反應?在這個時候,請不要忽視蘇中友好條約的存在。因此,存在這樣的一種可能性,即如果我們打進印度支那的話,可能面臨一場更大規模的戰争。”
雷德福回答:“我認為中國不會卷入印度支那地面戰争。如果中國空軍卷入了,美國空軍将轟炸他們的機場。”
艾登說,美國關于有限軍事打擊的設想缺乏說服力,經驗告訴他,只要有大規模空中行動,地面戰争也會接踵而至,戰争規模就控制不住了。[2]
美英雙方的交談僅半個來小時就結束了。緊接着,美英法三國政要會談。
杜勒斯首先發言說,現在是一個至為重要的關頭,急需澄清的是如果奠邊府陷落,法國政府将采取何種印度支那政策?他接着宣讀了剛剛收到的艾森豪威爾發來的電報,電報附有致法國總理的信,要求法國政府作一個公開聲明,表示說即使奠邊府失守,法國也會在印度支那打下去。
皮杜爾再次強調了奠邊府的重要意義,認為一旦失守就會改變越南北部的形勢。至于總理和他本人,皮杜爾說,是希望打下去的。但是,他不能保證整個法蘭西聯邦對這件事的反應。在此緊要關頭,他鄭重地要求美英兩國充分合作,采用一切可能的手段,解救奠邊府危局。否則,整個“自由世界”的利益将受到損害。
說這些話的時候,皮杜爾的聲音都變了。
艾登意識到,眼下是作重要決策的時刻了。他簡要重申了剛才對杜勒斯說過的話,然後表示讓步說,事情既然已到如此緊急關頭,他将改變計劃,立刻返回倫敦向丘吉爾報告,請杜勒斯和皮杜爾等候回音。
會議結束了,杜勒斯離開會場去見法國總理拉尼埃。拉尼埃向杜勒斯強調,法國軍方依然認為,只有大規模的美軍空中援助可以解救奠邊府。而且,越軍主力正集中在奠邊府外圍,這是一舉從空中予以重創的機會。
會見拉尼埃以後,杜勒斯告訴記者,法國政府已經正式向美國提出,請求美國“直接幹涉”。
[1]艾森豪威爾:《受命變革》,第2卷 第388頁,三聯書店1978年11月版。
[2]Sir Anthony Eden,Full Circle,Cassell,1960.p.114.
大英帝國的不和諧音
艾登走出會場後就給丘吉爾拍了一份電報:“現在已經十分清楚,我們必須作出一個至關重要的決定,即告訴美國人,我們是不是準備和他們一起參與軍事行動。事關重大,我将在今晚返回倫敦與同事們商議。”
當晚,艾登乘飛機到達倫敦後直接驅車去唐寧街10號。讨論中,丘吉爾和艾登的意見非常一致,都認為英國應該拒絕承擔印度支那的軍事義務。相反,要想辦法在即将召開的日內瓦會議上取得成果。
丘吉爾立即批準了艾登剛剛拟就的英國對待印度支那問題的八點政策原則:
1.剛剛發表的英美兩國“倫敦聲明”并不意味英國将馬上參加一連串的商讨,以考慮聯合幹預印度支那戰争的可能性。
2.在日內瓦會議之前,英國武裝力量不承擔在印度支那的行動。
3.我們将在日內瓦會議上給予法國代表團以一切可能的外交支持,争取達成一個體面的解決方案。
4.我們可以承諾,如果日內瓦會議達成一項解決方案,我們将參與共同努力以實施該項方案,并參與英美“倫敦聲明”中述及的在東南亞聯合防衛。
5.我們希望在日內瓦達成的方案能促成多國聯合行動,并影響印度支那的大部分地區。
6.如果在日內瓦不能達成什麽協議,我們将與盟國共同商讨應當采取的聯合行動。
7.現在,我們不能作出承諾說,如果日內瓦會議未能就印度支那停止敵對狀态達成協議,英國将采取什麽措施。
8.現在,我們應與美國政府商議,一旦印度支那的一部分或全部丢失,需要采取措施保衛泰國和包括馬來西亞在內的東南亞國家。[1]
1954年4月25日是個星期天,上午11時,由丘吉爾主持,英國內閣舉行緊急會議,聽取艾登報告和美法外長會談的情況,讨論印度支那問題和即将召開的日內瓦會議問題。英國軍方将領首先作了發言,認定奠邊府已經無救,即使投入大量空軍也無濟于事了。
接下來艾登發言,他認為英國應該堅持既定立場,即,采取軍事行動會使日內瓦會議毫無結果,因此決不能卷入。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在日內瓦會議上就停火達成協議。
丘吉爾作了結論,說:“艾登的意見是正确的。”
會議一致通過了艾登提出的八點政策原則。
外交活動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會議結束,艾登剛剛回到自己在外交部的辦公室,法國駐英國大使馬西格裏就趕來了。法國大使說,美國政府已經拟就一項“聯合聲明”,拟請英國、法國、菲律賓和印度支那三國共同簽署,宣告出于共同的利益,這些國家關注印度支那局勢的惡化,并将一致采取相應的軍事行動。如果英國同意簽署,美國總統将要求國會批準授權。一旦得到國會批準,美軍航空兵将在4月28日進入奠邊府戰區。
法國大使說,如果英國拒絕采取“聯合行動”,不和法美兩國一道簽署一項聲明,法國方面将面臨災難性的結果。
馬西格裏說得如此真切,丘吉爾、艾登又匆匆召集才散會不久的內閣成員于下午4時再次會議,商讨法國大使帶來的信息。內閣會議一致決定,拒絕随從美國簽署法國大使所說的聲明,并要求艾登在前往日內瓦途中把英國的立場明确地告訴杜勒斯和皮杜爾。
艾登立即出發前往日內瓦。幾乎與此同時,雷德福從法國到達倫敦,帶來了艾森豪威爾致丘吉爾的口信。雷德福本人也希望和丘吉爾當面談談。
當晚,雷德福應邀和丘吉爾共進晚餐。丘吉爾在席間向雷德福解釋說:“以遙遠的東南亞叢林中發生的事情來影響英國人民的判斷是不那麽容易的,雖然英國非常清楚美國在東南亞設有重要的軍事基地,并且剛剛和中國打了一仗。”丘吉爾進一步說,英國已經在1947年決定放棄經營了250年的殖民地印度,還放棄了緬甸,既然如此,英國怎麽能支持法國繼續占領印度支那呢?
吃完這頓晚餐,雷德福乘專機返回華盛頓。[2]
當此嚴峻時刻,艾森豪威爾的确考慮過,是否動用空軍轟炸奠邊府越軍陣地。4月25日晚,他結束了在肯塔基的短暫休假回到白宮,第一件事就是閱讀剛剛收到的來自巴黎和倫敦的報告。艾森豪威爾承認:“我很失望。但是我相信丘吉爾首相和英國政府,所以我接受他們的決定,相信這個決定是慎重地作出來的,反映了他們的最正确的判斷,即那種做法對英國最有利,而且從他們的觀點來看,對自由世界也最有利。”[3]
艾森豪威爾的判斷不是沒有道理的,即使在西方世界,美國尋求在印度支那動武的觀點也不被廣泛接受。1954年4月25日,來到了日內瓦的澳大利亞外長凱西作出了自己的結論,他在日記中寫道:
我認為拟議中的美國的軍事行動是錯誤的,因為——
1.它不能阻止在奠邊府的潰敗。
2.它不會有聯合國背景作為支持。
3.它将把我們推向世界公衆輿論,特別是亞洲輿論的對立面。
4.它将把澳大利亞卷入與紅色中國的對立中。
5.它将危害日內瓦會議。[4]
4月21日下午,周恩來一行抵達莫斯科,與莫洛托夫就日內瓦會議作了會前的最後磋商。蘇聯年輕的副外長葛羅米柯向周恩來、張聞天、王稼祥等人介紹了蘇聯的準備工作。胡志明和範文同還要在莫斯科多停留些日子。
[1]Full Circle.pp.116~118.
[2]The Sky Would Fall.pp.122~126.
[3]艾森豪威爾:《受命變革》,第2卷 第390頁。
[4]R.G.Casey,Australian Foreign Minister:The Diary of R.G.Casey,London,Collins,1972.p.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