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陳留回來的時候,顧準已經洗漱過了,現在才過去一個小時,她有點好奇,于是跑到一旁看水溫,表上紅色的字體顯示着,此刻的水溫在32度。
“不冷嗎。”
“有點。”
顧準只穿着條短褲,微低了頭,擦着頭上的水珠。
陳留将吹風機找出來遞給他。
顧準接過,看了眼陳留,說:“你等會洗。”
那是自然,這個溫度洗澡,她扛不住。
陳留跑到客廳看電視,等了半個小時,水溫升到40度,她才拿了衣服進去。
這是十年前修的老房子,屋裏沒空調,衛生間也沒浴霸,陳留沖了個戰鬥澡,用濕帕子将頭發蒙住,穿了睡衣,拉開門跑了出去。
顧準正靠在衛生間對面的牆上發呆,見陳留跑出來,立刻用手裏的毯子蓋住她身子,攬着她肩膀将她帶到卧室。
陳留縮在床裏,用被子将自己蒙住。
顧準将她頭發擦幹,打開吹風給她吹頭發。
坐了一天車,陳留也累了,身子後仰,靠在顧準身上。
濕頭發蹭在顧準衣服上,顧準将她推開,輕呵了一聲,“坐直了。”
陳留瞥了下嘴,開始催他,“快點吹,我想睡覺。”
“嗯。”顧準輕飄飄的應了聲,然後五指張開,一邊搓弄她頭發,一邊将吹風開到最大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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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留頭上的毛都快被他捋禿了,他才丢掉吹風,關了燈,爬上床。
兩人縮進被子中,一冷一熱。
陳留靠在他身上,抱着他腰腹,舒适的呼出口氣,好大一個熱爐。
顧準也不含糊,捏着陳留雙手,将其帶進衣服裏,放在硬邦邦熱乎乎的肚皮上。
陳留手指彈了彈,輕輕敲着,長得好看,身材又好,她也是賺了,就是脾氣差了點。
一夜無夢,大清早,兩人是被周嬸的聲音叫醒的。
太陽出了來,已經過了早飯的時辰。
陳留這次醒的晚了,她翻了個身子,應了周嬸一聲,然後用腳踹顧準屁股,“起來,周嬸等我們好久了。”
顧準屁股挺翹,有一定的軟度,觸感即佳。
顧準睜開雙眼,先是看着頭頂白色的天花板放空,然後龇了龇牙,威脅她,“你再踢試試。”
陳留當然不會再踢他屁股,她翻身起床,順便将他身上的被子掀開,“那我先起了。”
被子掀開,顧準褲裆處凸起一坨,他手伸了進去。
陳留正彎腰穿鞋,沒看見。
顧準輕撫了幾下,也跟着起床,他動作比陳留快,陳留還在洗臉時,他早靠在外面的柱子上抽煙了。
白天,附近的景象變得清晰起來。
院子的地面是青石板拼湊而成的,冬天,起了一層薄薄的青苔,石縫裏有幹枯的野草。前方是一列青磚累成的院牆。
這裏地勢高,越過院牆還能見着一片菜地,菜地後是三米寬的水泥路,水泥路後是樹,樹木間隐約能見着二層樓房。
顧準吸完一支煙,回頭看着陳留這一層樓房。
樓房修建的時間有些久,用的是青磚,表面沒抹水泥。和周圍一比,有些寒酸。
從這個破屋子出來的陳留,膽子倒比城市裏的女人還大,最終還是把他勾上了。顧準想到之前的事情,笑了一下,吐出一口煙,開始催陳留,“好了沒?”
陳留應了一聲,将手上的水擦掉,又抹了護手霜,方才慢悠悠的出去。
顧準将煙掐掉,遠遠扔了,雙手插兜,說:“走吧。”
“別動。”陳留将他手拉出來,雙手交握,将手上多餘的護手霜蹭在他手上。
顧準身子挺直,安靜的看她将護手霜蹭在手上。
陳留摸完,擡起他手聞了聞。
是淡淡的牛奶香味。
顧準見了,眯了眸子,手指一曲,朝她鼻頭彈了下,轉身走人。
陳留鼻頭被彈的有些疼,皺着一張臉。
吃過早飯,陳留照舊是陪着周嬸聊天。
顧準回到陳留家,拖出一把椅子放在院子裏,坐着抽煙順便曬太陽。
院門開着,一只土黃色的小狗鑽了進來,跑到顧準身旁,在他腿上蹭來蹭去。
他低着身子,用手撓了撓狗脖子。在太陽底下曬了近一個小時,陳留回來了,看見他這樣,也跟着蹲下身子逗了會那狗。
小狗性子活潑,精力旺盛,陳留撓了它一會,用腳輕輕踢着他屁股将它趕出了院子。
顧準仍舊攤在椅子上,他招手,讓陳留過去他那。
陳留走近,對顧準說:“那狗身上有虱子。”
顧準一時沒反應過來,眯着眸子愣了會,之後,冷眼看着陳留,“不早說。”
陳留想他有點生氣了,于是抿抿嘴換了個話題,“我要去買冥幣燒給我外婆,你去嗎?還是呆在家。”
“我呆這曬太陽?”顧準起身,問:“去哪買?”
“鎮上的集市。”
陳留回房取了錢,拿上鑰匙,出了院子時,發現那只小狗還在院門外徘徊。
顧準挺着筆直的身姿,低頭看着在他腳邊蹭來蹭去的小狗,說:“這狗挺乖的。”
陳留看了眼小狗那一身的肉,想了想,評價道:“小狗都乖。”
鎮上集市離陳留家有五分鐘的路程,要走一小段狹窄的泥路,然後就是三米寬的水泥路。
水泥路兩邊有樹,陽光被遮住部分,兩人只能挑着地方走太陽能照到的地方。
白天,顧準能看清兩邊的景色。
并不美,路兩邊是普通的柏樹,地面則是荒草,偶爾能瞧見荒草叢中夾雜的垃圾。
空氣倒是新鮮,呼吸之間,仿佛換了一個肺。
兩人沒什麽話說,一路沉默,到了集市,陳留熟門熟路的進到一家小店,買了草紙和冥幣、蠟燭。
準備付錢的時候,陳留電話響了。
陳留示意了下站在一旁的顧準,走到另一邊接電話。
顧準掏出錢包付錢,接過老板遞來的裝着冥幣等東西的紅色購物袋,轉身時就聽見了陳留的聲音。
“到了,過陣子回去。”
“嗯,知道。”
“好,你放心。”
顧準走到她身後,等她挂了電話,才問:“是爸?”
“嗯。”陳留點點頭,看着他手裏提着的一口袋東西,說:“走吧。”
上墳的時候,是陳留一個人忙。
墳在一片菜地的一角,旁邊一小塊地方有幾顆光禿禿的樹,周圍全是枯黃的野草。
顧準蹲在一旁的高地上,蹲着身子抽煙。
這次,他沒在催促陳留,也沒說話。他抽了一會煙,覺得有些膩,直接将煙扔了,用腳踩滅在泥裏。
陳留點了蠟燭,正在燒紙錢。
火燃的旺,人離得近,表層的皮膚溫度開始升高。
陳留看着燃燒的紙錢,考慮要不要再買一疊。
顧準遠遠的看着她,她背對着他,沒法瞧見她的表情。
但大抵是溫柔而平靜的。
農村很安靜,顧準一直知道,這一刻,這種安靜達到了極點。不同于雅雀無聲的緊迫感,這種安靜顯示着一種從容、和諧的感覺。
好像接下來發生什麽都不足為奇。
無論是驚天動地的破曉,還是安靜至死。
顧準看着陳留清瘦的背影,低頭輕輕笑了,他轉了轉脖子,大步走上前去。
“要再買點嗎?”顧準問。
陳留蹲下身子,用一根樹枝将草紙挪動一下,讓他們燃的更加徹底,聽見顧準問話,認真的想了想,回:“下次吧。”
晚上,陳留窩在床上,用手機查看附件的景點。
顧準擦着濕漉漉的頭發進來,看了眼陳留的手機,問:“你不知道這附件有什麽景點。”
陳留搖頭,“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麽?”
陳留想了想,說:“總之景點是不知道的。”她攤開雙手,語氣頗為無奈,“我又沒出去玩過。”
顧準看了她一眼,将帕子扔到一旁,拿起陳留手機看,“既然不知道,那我們幹脆走遠點好了。”
他開始用手機查最近去哪的車票好買,翻了半天,想起旁邊還有個人,于是問:“你想去哪?”
陳留縮進被子裏,淡淡道:“随便好了,我不清楚。”
陳留說了這句話就睡過去了,顧準将她手機放在一旁,拿出自己手機開始買票。
清早起來,陳留想起昨晚的事,問他,“你賣的去哪的票。”
“我看看。”
顧準回的随意,拿起手機查看,然後交給陳留。
陳留一看,目的地是北方一個城市,合肥。然後,她目光下移,發現出發時間是下午4點15,火車硬座,差不多要坐20多個小時。
陳留轉過頭看他。
顧準正在套褲子,察覺到她目光,問:“怎麽了?”
陳留:“把票退了。”
“退什麽退。”顧準穿好褲子,坐在床沿上,拿過手機看了眼,說:“就這個了。”
“火車硬座要坐20多個小時?”
“嗯,昨晚其他的票沒了,只有這個座。”顧準随意的說着,問陳留:“覺得累,要換座?”
“不是。”
陳留搖頭,她倒是不怕累,只是覺得奇怪。但想了下,她也不知道去哪,也沒有規劃,那不如就這樣好了。
她起身,說:“那你現在收拾東西好了,我去給周嬸說一聲。”
“現在?”顧準感覺莫名其妙。
“嗯。”陳留點頭,嚴肅道:“從這到火車站要這麽久,要快點不然來不及了。”
顧準這時才回過神來,說:“也行。”
陳留給周嬸說了聲,回來時發現顧準正幫着收拾她的衣褲。
陳留微微一愣,随即上前,取過他手上的衣服,“這個我來,你收拾好了?”
顧準站起身,踢了踢一旁的黑色行李袋,“嗯,收拾好了。”
這個行李袋從客車上下來就變得髒乎乎的,顧準也不管它,随意的将它丢在地上,不像最開始還會拍一下灰塵。
陳留收拾東西時,周嬸拿着一袋橘子過來了。
門沒關,她叫了聲陳留,直接進了來。
一進屋,她見着屋內略顯淩亂的被子和一旁站着的人高馬大的顧準先是愣了愣,然後緊緊皺着眉頭。
顧準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去了另外一間卧室。
顧準離開,周嬸眉頭卻皺的更緊了,她拉着陳留手,語重心長的說,“陳留,你們前兩晚睡一起的?”
陳留看了眼床上放着的顧準外套,也不能否認,索性點點頭,“他睡的這。”
周嬸‘唉’了聲,“你還小,怎麽能和他睡一起呢。”
陳留,“沒關系。”
“怎麽沒關系,你個女孩子,還是高中生,有些事你要懂,要知道保護自己。”
陳留點點頭,“知道。”
“你知道什麽呀?”周嬸嘴一張一合,十分關心陳留。“你外婆不在了,沒人教你,你可不能随便給男孩子騙了,現在的年輕人沒個定性。”
“你不能因為缺少親人的關愛,就信了男孩子的話,他才多大啊,負不起責任。”
陳留看了眼時間,又看着周嬸擔心的臉色,心裏暖暖的,她點點頭,說:“你放心,我不怕他欺負。”
周嬸一愣,硬生生止住接下來的話,開始打量陳留臉色,好半響,她才問,“你真知道?”
“知道。”
陳留低着頭,接過她手裏那袋橘子,問:“這才從樹上摘的吧?”
“是啊,才摘的,新鮮着呢。”
周嬸估摸着陳留臉皮薄,也不在糾結剛才的話題,只是有些抱怨的問:“怎麽走的這麽急,不多呆幾天。”
“時間有點短。”
“那你還回來嗎?”
“回來啊,當然回。”
“什麽時候回這?”
這個問題倒是把陳留問住了,她一時沒有說話。
周嬸也覺得自己有些過了,陳留畢竟不是她孫女,如今又在大城市,那有空回來啊,如今要不是要□□件也不用這大冬天回這。
陳留卻在遲疑一刻後說,“你想我了,打我電話,我就回來看你。”
周嬸一笑,臉上褶子堆在一處,說:“那好,那好。”
陳留和周嬸說話時,顧準在卧室待了一會便出來了,他出去找裝在牆上的總閘,将電關了,回身時,碰着出門的周嬸。
周嬸看他的眼神變了點,主動上前說話,“小夥子,之前沒問你呢?多大了,哪人啊?”
顧準笑,“19,旬市。”
“那和陳留一個地的的!。”
“嗯,一個城市的。”顧準故意笑了笑,說:“我們離的挺近。”
周嬸還要再問些什麽,陳留直接拖着行李箱出來了。
時間不等人,周嬸比陳留還擔心趕不上車,怕他們折騰,立馬接過陳留行李箱,說:“我送你們去鎮上等車,要是沒車了,我打個電話叫個面包車送你們。”
陳留也沒拒絕,點點頭,“好。”
顧準将行李袋跨在身上,走上去接過周嬸手上行李箱,說:“我來拿吧。”
陳留将門鎖好,走在兩人身後。
在馬路上等了會,沒見着車,周嬸有些急,問:“要不我給你們叫個面包車好了,多付點錢就行。”
顧準看向陳留,問陳留意見。
陳留搖搖頭,“不用,再等等。”
過去二十分鐘,客車終于來了,顧準先提着行李箱上去,陳留抱了下周嬸也跟着上車。
兩人找了最後的位置坐下,陳留正拿出之前剩下的面包,打算當早餐,不防顧準冷不丁的問:“為什麽拒絕?”
“什麽?”
顧準冷凝着一張臉,說:“租車方便,為什麽拒絕。”
“會碰見熟人。”
周嬸認識的面包車師傅都是附近的人,認識陳留。
顧準側開臉去,不再多說。
陳留将面包分了一半給顧準,見着他臉色,她方才後知後覺的解釋,“我嫌麻煩。”
顧準捏着面包,安靜的看着她。
陳留靠在他身上,緩聲說:“我家裏的情況,附近的人都知道,我媽是單身生下的我,他們有的人愛說閑話,要是見着你,她們會認為我學壞了。”
這話将顧準逗笑了。
他捏着陳留臉頰,道:“那你這樣還是我教的了?”
陳留臉皮厚,“我怎樣啊?”
兩人坐在最後一排,五人的車座只有兩人,顧準索性低頭,重重的吻着陳留唇瓣,直到她淺淡的唇色變深,他才離開,指腹擦了擦她唇瓣上的水漬,方才說,“就這樣。”
這人,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