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香衾一夢
“娘，為什麽我覺着……”回到母親卧房，阿黛欲言又止。
梅氏瞧瞧女兒，柔聲道：“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麽爹娘不像九王夫妻那樣親昵？”
阿黛默默點頭，就見娘親嘆了口氣，苦笑道：“阿黛呀，論性情，你爹要比九王性子好得多，可是他卻從來沒有給娘喂過藥，從不曾笑鬧狎昵。總是這樣冷冷淡淡的，說好聽點呢，是相敬如賓。其實呢……就是因為娘不是他心中的女子，不曾令他心動過。當年你爹為了他心愛的姑娘，也曾在金殿上請求皇上賜婚，我們三個人曾在一起吃過一次飯，你爹對她百般照顧，不停地給她夾菜，那樣溫暖的笑意，婚後我從未見過。”
阿黛驚得呆坐了半晌，一直覺得爹娘從不吵架，感情挺好的，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前情。“那姑娘是誰呀？我爹他怎麽會這樣？”
梅氏垂下眼簾，沉聲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那人是誰也不重要了。娘本不想跟你說這些，只是因為你像娘一樣，也是個癡心的女子，才跟你說這些話。阿黛呀，男人的溫柔和寵愛只會給他喜歡的姑娘，李惟對你沒有動心，你就不要在癡癡地念着他了，就算勉強成了親，日子也不會好過的。你不要以為九王對你姨母好，李惟就會那樣對你。”
司馬黛沉默了一會兒，疑惑道：“那要怎樣才能讓表哥對我好呢？“
“傻孩子，你怎麽就放不下呢？這姻緣啊，一半是緣分，一半也在經歷，患難夫妻情最真。你哥哥總想把你嫁給郭凱，按理說郭家和咱們家門當戶對，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倒也十分合适。可是，你看郭凱對他那個小妾死心塌地好，連正妻都不肯娶，一心要扶正她呢。論容貌性情，那小妾也算不上拔尖兒的，可是他們一起去了太行山剿匪，必定是共同經歷了很多事，才心心相印的。”郭凱的小妾陳晨是鴻鹄社的領隊之一，跟阿黛很要好，也來過丞相府幾次，他們之間的事，阿黛聽說過一些，起初定親的時候，兩個人都不樂意，都打算退婚的，可是自從太行山回來就不一樣了。
阿黛是個聰明孩子，忽然就明白了母親想說什麽：“娘，帝都的女子都渴望嫁給表哥，其實期盼的是像九王妃那樣被丈夫寵愛。可是，姨父的寵愛也只是對姨母，若換成別的女子，只怕也不會這樣了吧。”
梅氏語重心長地說道：“是啊，你姨母當年在大雪中救了九王，後來又在懷着若雪的時候，遠赴突厥，夫妻倆同生共死，歷經艱辛，所以你姨父才會對依依百依百順，寵愛有加。這麽多年，也寵慣了，現在若是讓九王不寵你姨母了，只怕他自己都不習慣。所以呀，要麽是一見鐘情的心動，要麽是患難夫妻，阿黛呀，若有一天，有一個男人用九王看九王妃那樣的眼神看着你，你就可以安心地嫁給他了。只是能遇上一個這樣的人也要幾世修來的緣分，不是每個人都能遇上的。追風社的王康，跟你哥哥婉轉問過你的心意，也時常來咱們家走動，娘瞧着還不錯。他爹是戶部尚書，詩書之家，也是很合适的，你也考慮一下吧。你年歲也不小了，若實在看不上他，娘給你張羅幾個世家子弟，你躲在暗處相看相看，若有中意的就嫁了吧。”
阿黛難得跟母親心平氣和地談了一次婚嫁問題，心中千回百轉，啞聲道：“娘，讓我在想想吧。”
阿黛心裏裝着事，似有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秋高氣爽的季節，漫無目的地在府裏閑逛。
眼前忽然閃過一個高大的身影，急匆匆的奔着父親的書房去了。
阿黛定睛一瞧，竟然是九王。他們一家才從九王府回來，九王就追到父親書房去，莫非真是有什麽要事？九王手裏似乎拿着幾封信，阿黛一下子想到了表哥。
悄悄跟了過去，阿黛躲在一處僻靜的牆角，靠灌木叢擋住身影，不讓書童發現自己。
“這是李惟以前寫來的親筆信，你模仿他的筆跡寫一封吧，母子連心，李惟出了事，嫣兒似有感知一般，近來總是不安心。哪怕是寫封假信哄一哄她也好，再這樣下去，本王擔心他身子受不住了。”這是九王的聲音。
“筆跡可以以假亂真，可是九王妃冰雪聰明，自會從其他蛛絲馬跡中發現端倪。世子失蹤，你真的不去南诏嗎？換成若雪出事，只怕你早就飛奔而去了吧。”司馬青雲說道。
阿黛心裏咯噔一下，世子失蹤……看來表哥是真的出事了。眼前浮現出表哥微笑的容顏，似乎近在咫尺，伸手抓了一把，卻又消失了，似乎今生永不能再見面。
阿黛有點急了，猛地站起身子，卻“彭”地一下撞在了玉蘭樹的枝幹上，“哦……”驚呼聲剛發出一點吓得她趕忙捂住了嘴，蹲下身子。
“誰？”窗子猛地被推開，九王銳利的目光掃向窗外。書房并不是單獨的院落，後窗對着的就是後花園了。
“咪咪快來……”二小姐司馬穎在不遠處招呼着自己養的長毛玉絨貓，那貓從書房後面的梓樹上跳了下去，跑向小主人。
九王關上窗戶，接着說道：“不錯，小雪是女兒，我作為父親自然要保護她，可李惟不一樣，他是男人，将來要頂門立戶，保護妻兒老小，怎能總躲藏在父母的羽翼之下。”九王語氣堅決，卻也有幾分戚戚然，唯一的兒子，他怎能不擔心呢？
阿黛蹲在灌木叢裏把嘴撅的老高，九王太偏心了，讓表哥獨自去那麽危險的地方，都沒有人陪着他……
沒有人陪……
阿黛腦海中突然靈光一現：我要去找表哥，我要陪着他……
阿黛覺得自己的心口在翻湧波浪，這個念頭一旦滋生就不可遏制的從星星之火變成了燎原之勢。
對呀，去找他。他失蹤了，生死未蔔，我一定要找到他，和他共甘共苦，突破難關，一起成長，就像九王和九王妃那樣，在患難與共中歷練成心心相印的夫妻。
阿黛沒有聽清後來爹爹和九王又說了什麽，只沉浸在自己的遐思裏，既興奮又忐忑，想起表哥的危險又有些揪心。
悄悄回到自己的繡樓，阿黛坐在窗前發了一天呆。
晚上，玉簪花清幽的香氣飄進了姑娘的閨房，粉紅色的紗幔搖曳，錦被香衾包裹着嬌美的姑娘，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玉簪花。
花香沁人心脾，舒緩了姑娘緊繃的心神，微皺的丁香眉也漸漸舒展開來，睡意漸濃，朦胧中她似乎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藍天白雲之下有一個美麗的小島，雕梁畫棟的高大房屋、姹紫嫣紅的百花園，一個高大的男人攬着她的肩把她擁在懷裏，兩個人看着一個憨态可掬的小男孩在花園裏采了一大捧鮮花。孩子肉嘟嘟的小手拿不住了，一邊采一邊掉，回頭見爹娘瞧着他，便扭着小肥臀跑了過來，嘴裏奶聲奶氣的喊着：“娘親，花……”男人在旁邊大笑兒子：“傻小子，你娘有爹爹給的花就夠了，你快拿自己的花去哄小丫頭吧。”
這時她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竟然真的有一大捧嬌豔欲滴的玉簪花。男人抱緊了她，在她耳邊輕聲問喜歡嗎，她擡起頭想看清他的臉，可是怎麽也看不清楚。
阿黛急切地想看清那人長什麽樣子，使勁揉了揉眼，然後……她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百花穿蝶拔步床、搖曳的粉紅色紗幔，醒了，再也看不見那個夢中的男人了。
沐浴着如水的夜色，怡人的花香，阿黛的腦海中浮現了表哥的身影。表哥的身材與父親九王肖似，他只有十八歲，還沒有九王的霸氣魁梧，但是個頭兒已經差不多了。夢中那高大的男人應該就是表哥吧？此次南下必是吉兆。
阿黛睡不着了，興奮地望着窗口，一顆心飛向了遙遠的南方。
天亮了，她開始準備東西，花高價買了一份地圖，謀劃好了路線。找了一個戲班，以學唱戲為名學了些化妝技術，又通過一個認識江湖人的朋友，找了個易容高手學了一點易容術。金銀不方便帶太多，就做了一件粗布的夾襖，在夾層裏面藏了幾袋金瓜子，以備不時之需。跟哥哥閑扯了幾天各地的風土人情，對南诏有了點基本的了解。
準備好一切，已經是八月底了。阿黛選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出發，沒舍得騎自己心愛的白馬，而是選了一匹膘肥體壯的大黑馬，帶上一個大包袱出了家門。
此去路途遙遠，生死難料，出家門的時候，阿黛心裏也很不是滋味。管家正從外面進來，疑惑道：“大小姐這是要去哪？怎麽還帶着包袱呢？”
“哦，郭凱的兒子快要過百天了，我和孩子的娘是閨中好友，自然要送些禮的。”阿黛換上歡喜的神色，把早就想好的借口說了出來。
包袱縫隙裏露出一角灰撲撲的粗布，管家心中疑惑，送給小孩子的賀禮不應該是紅色的錦緞衣服麽？
作者有話要說： 郭凱和陳晨的故事：女騎警穿越，遭遇纨绔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