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這幾日, 冷翊蒹每天下午都會去一趟戒煙所,替瘾君子們把脈看診,看藥方是否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冷翊蒹想着趁自己還未離開前,将藥方的事徹底辦好, 替這個空間的人盡一份綿力。
那日從戒煙所出來後, 冷翊蒹便堅定了如此這般的想法。
墨羽這幾日也是寸步不離的陪着冷翊蒹,一同出入戒煙所, 倆人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
彼此心裏都明白,僅有的這最後幾日時光, 莫尋也莫再得。
今日便是冷翊蒹留在第二空間的最後一日, 冷翊蒹不太确定,自己究竟會在什麽時候從這個空間裏消失。
昨夜幾近一宿未眠,心裏滿懷心思, 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墨羽倒是先睡着了一小會兒,身邊的人不時翻身, 自己也跟着醒了。
“蒹兒這是睡不着嗎?”墨羽側過身子, 撐着腦袋看向冷翊蒹, 眼尾微微上揚。
冷翊蒹本就一直斷斷續續在哭, 先前還是一味的隐忍着, 怕自己的哭聲吵醒了墨羽。
如此一來, 冷翊蒹再也忍不住了, 大聲痛哭起來。像一只受盡委屈的小貓似的,一個勁兒的往墨羽懷裏蹭。
墨羽知道,這幾日冷翊蒹一直在忍着離別之苦, 可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蒹兒乖,別哭了。”墨羽輕輕撫着冷翊蒹的後背,指尖穿過對方那一頭柔軟的青絲,聲線早已濕潤。
冷翊蒹慢慢止住了哭泣,用一雙含着眼淚的杏眼望着墨羽,眼神極其篤定。
“墨羽,我要你!”冷翊蒹輕咬着下唇,一個翻身将墨羽壓在了身下,一頭青絲傾瀉而下,發絲落在了墨羽的頸間。
不待墨羽回應,冷翊蒹便一個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墨羽的唇瓣。
幾近吞噬一般吻着對方,恨不得将眼前人給融入自己的血肉中,這樣就不用承受分別之苦。
“唔嗯.....蒹兒.....”墨羽微微揚起下巴,配合着冷翊蒹游走的柔唇和那雙不安分的雙手。
冷翊蒹埋着腦袋,在墨羽的脖子和鎖骨上留下一處處紅印,來宣示着自己的占有權。
倆人折騰到近東方發白,方才停止了纏綿。
昨晚太累太瘋狂,冷翊蒹睡到近正午才醒,右手手腕一直處于酸軟狀态。筷子都拿不穩,就連早飯都是墨羽一口一口親自喂到了嘴邊。
“墨羽,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冷翊蒹試圖去拿過墨羽手中的筷子。
“蒹兒,你的手腕不酸了嗎?”墨羽意味深長的望着冷翊蒹,嘴角挂着柔和的淺笑。
“我.....”冷翊蒹擡了擡手腕,發現手腕仍舊酸軟無力,只好妥協,“算了,還是你喂我好了。”
“蒹兒,以後莫要再如此......”墨羽唇邊的笑容頓時僵住,嘴裏的話也只說了一半。
冷翊蒹自然也猜到墨羽剩下的後半句話,倆人頓時變得沉默起來,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蒹兒,我下午有場演出。”墨羽換了個話題,看着冷翊蒹柔聲說道,“你要同我一起去嗎?”
“要!我要去!”冷翊蒹連連點了點腦袋,望着墨羽微笑着道,“墨羽你可是好久都沒去天音閣唱戲了。”
“是啊。”墨羽唇角溢出一絲淺笑,悵然若失着道。
天音閣,整個內堂座無虛席,二樓的包廂更是早早地便被定出去了。
闊別半月有餘,墨羽再次登臺,且今日這出戲還是墨羽從未唱過的京劇——《貴妃醉酒》。
前日消息一出,票就被瘋搶一空。
大紅舞臺上,墨羽一身華麗的楊貴妃戲服站在舞臺中央,頭上的珠釵華麗奢靡,瑪瑙寶石璀璨耀眼。
如翠竹般的纖細手指持一柄折扇,指尖靈巧的翻轉着扇柄。
這把折扇還是當年墨羽學戲的時候,長者贈予自己的,對于墨羽來說意義非凡。
“妾乃楊玉環,蒙主寵愛,欽點貴妃,這且不言。昨日聖上命我往百花亭大擺筵宴.......”
冷翊蒹獨坐在二樓的包廂裏,一邊吃着剛才路過蛋糕店新買的巧克力,一邊聽着墨羽唱戲。
墨羽的一回眸,一眉颦笑淺,一低頭吟唱。無疑不處處勾得冷翊蒹挪不開視線,卻又是惹得冷翊蒹一次次紅了眼眶。
冷翊蒹趕緊用手帕将眼角的眼淚輕輕拭去,強顏歡笑着看向大紅舞臺。
一出戲終了,觀衆們紛紛湧到了舞臺邊兒上,沖着墨羽使勁兒揮着手,一個個喜極而泣。
“好!好!墨老板唱得好!”
“墨老板!墨老板!您瞧瞧我呀!”
“.........”
天音閣的兩個小厮雙手抱着一塊楠木牌匾,小心翼翼的送到墨羽跟前兒。
一旁跟着的吳老板,當着衆人的面将蓋住牌匾的大紅綢緞給掀了開來,故意提高音量嚷道,“海關總長賜牌匾——風華絕代!”
楠木牌匾上由蔣浩天親自題了四個鎏金大字:風華絕代。
這塊牌匾蔣浩天準備了近半個月,就盼着墨羽重回舞臺那日送上,今日總算是逐了心願。
兩個月的時光尚且如此,又何況這一日。一眨眼,便已到了傍晚。
用過晚飯後,墨羽特意命人将酒窖裏的那壇葡萄酒給取了出來,送到房間裏。
“蒹兒,這葡萄酒就是那日你與我一起釀制的。”墨羽雙手抱着酒壇,對準眼前的夜光杯緩緩倒着清澈的酒汁。
随着“咕咚咕咚”的倒酒聲響起,醇厚的酒香溢滿了整個房間。
“這麽快就能喝啦?”冷翊蒹眨巴了一下杏眼,雙手托腮望着眼前的墨羽。
“蒹兒可想嘗嘗?”墨羽柔和的一笑,停下了倒酒的動作。
“嗯嗯,好啊!”冷翊蒹微微前傾着身子,伸手端起了那杯溢滿酒香的夜光杯。
一個仰頭,冷翊蒹将杯中酒喝去了大半杯。
“蒹兒,切莫貪杯!”墨羽一把将冷翊蒹手中的夜光杯給奪了過去,蹙眉囑咐着道。
“那我要你陪我喝。”冷翊蒹沖着墨羽撒嬌道。
“我自然是要陪蒹兒喝的。”墨羽說着,将另一杯盛滿葡萄酒的夜光杯端了起來,對着冷翊蒹輕輕晃了晃杯子。
一個拂袖擋唇,将一大半杯葡萄酒系數吞入肚中。
倆人倚窗而坐,一邊品着葡萄酒,一邊聊着天。
“蒹兒,你回去後,可會想我?”
“想!當然會想。”
“蒹兒,你覺着你師傅是個怎樣的人?”
冷翊蒹微微擰眉,不知為何墨羽會突然問起了沈寒,良久開口道,“師傅她是個大善人,總是教導我身為醫者的職責。當然,她也是我最親的人。”
“哈哈,大善人。”墨羽輕笑一聲,喝了一口杯中酒,“蒹兒愛她嗎?”
“她是我的師傅,我只會敬她!”冷翊蒹趕緊解釋着道,“墨羽,你是喝多了吧?”
“蒹兒,這把匕首可是你的?”墨羽從袖子裏取出一把匕首,鋒利的刀刃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晃眼的光芒。
“墨羽,你要幹什麽!”冷翊蒹緊張的看着墨羽,警惕勸道,“刀劍無眼,你快把匕首給我!”
“蒹兒,你不是要梅花釘嗎?”
“對,可是......”
“這世間并沒有什麽‘梅花釘’,她讓你取的是——定魂釘!”
話音剛落,墨羽雙手握着刀柄,一把将匕首狠狠刺入自己的胸口。
一刀接着一刀,墨羽毫不留情地用匕首刮破着自己的胸口。
一陣翻攪後,墨羽只手掏出胸腔內那枚由白骨化作的釘子。
“蒹兒,給你.....”墨羽将白骨釘放到了冷翊蒹的掌心裏,氣若游絲着道,“這便是你要的定魂釘.....”
掌心裏那枚白骨釘,當真是梅花釘的形态,卻是由人類的白骨所化。上面不僅沾着殷紅的鮮血,還沾着些許血肉。
“啪嗒啪嗒”,鮮血順着指縫滴落在地上。一滴一滴,逐漸彙聚成一灘血水。
冷翊蒹整個人都吓呆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卻仍舊說不出話。
疾步繞過桌子,冷翊蒹一把将墨羽緊緊摟進了懷裏。
“墨羽,你....你到底在做什麽....”冷翊蒹用手掌狠狠壓着墨羽鮮血直流的胸口,試圖止住鮮血,“我不要了!我什麽都不要了!”
“墨羽,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呀!”冷翊蒹撕心裂肺的吼着,滿臉的婆娑淚痕。
墨羽唇角溢出一抹欣慰的淺笑,用滿是血痕的手掌輕輕撫摸着冷翊蒹的臉頰,用盡渾身最後一絲力氣說道,“蒹兒,我愛你。”
頃刻間,墨羽的手重重垂落了下來,一雙狹長的鳳眼也跟着緩緩閉上。
“墨羽,你醒醒.....你醒醒啊!”冷翊蒹雙手不住的搖晃着懷裏的墨羽,嘴裏不停地重複着。
突然,懷裏的人變得越來越透明,像幻影似的。
冷翊蒹試圖用手去抓,卻發現什麽也抓不到,只剩下手裏的那枚白骨釘被自己緊緊握在了手裏。
緊接着,冷翊蒹更是親眼目睹着自己的身體變得幾近透明,兩人最後都徹底消失在了第二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