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逆襲
燕诩只在瓊州住了幾日,大軍修整過後,便繼續往南進發。南邊奪下瓊州,北邊闫駱又闖過了望月峽,魏國再無反敗為勝的可能,他不想再浪費時間,他要速戰速決,盡快收複魏國好騰出時間為前往十方作準備。
一路南下,勢如破竹,就在燕诩以為這一戰再無懸念的時候,戰事卻在禹城遇到阻滞。禹城不是魏國京城,卻是魏國最堅固的城池,闫駱的兵馬已橫掃魏國北部,只要燕诩再拿下禹城,京城孤立無援,勢必主動求和。可就是這個小小的禹城,卻讓燕诩這五萬兵馬久攻不下。
禹城的城牆比別的城池高了近二丈,城牆也異常堅固,晉軍攻城用的雲梯根本用不上,大沖車也撞壞了好幾十輛,可禹城依然堅守不渝。一邊猛攻,一邊死防,眨眼便拉鋸了将近一個月。燕诩的臉色越來越沉,他還真沒料到這個小小的禹城竟能堅守這麽久時間。
這段期間,明焰司傳來消息,今上得知子爍的叛變後,極度震怒,命佟漠親自出馬緝拿子爍,但子爍卻如晨霧一般消失了,不知所蹤。明焰司一邊加緊緝拿子爍,一邊沒日沒夜的趕制極樂丸。而今上在那次震怒後,身體越發不好了,連續數日都下不了床,更是将睿王扣在宮中,連信件也不讓送進去,一時翼城大有風雨欲來之勢。
這晚二更時分,手下來報,禹城北門剛剛殺出一支兩百人的騎兵,似欲護送什麽人出城,燕诩下令圍堵,絕不允許有一卒一馬逃出去。又過片刻,陸續有将領來報,各個城門不時有一小隊人馬殺出,待晉軍一沖殺,又急急退回。
燕诩冷笑,之前斥候曾報,魏國太子就在禹城,将近一個月的圍城,看來城裏的人已不願再等死了。
他起身,示意惜月替他穿上甲胄,惜月仔細替他扣上護心鏡,一邊問道:“你要親自去看?”
燕诩應了一聲,“不能讓太子逃了出去,若能生擒魏太子,不到魏軍不投降,既然魏軍要送大禮,我怎能不好好收下?”禹城一戰已拖了太久,他已開始不耐煩了。
惜月不願意在帳中等他,替他穿戴好後,也将長劍挂到腰上,跟着他一起出了大帳。在軍中的日子,惜月皆是穿着兵将的服飾,雖然肩膀看着瘦弱了點,但除了雲衛,別的将士都以為她是貼身伺候燕诩的家兵。
燕诩擡頭看了看天,月黑風高,烏雲密布,果然是偷襲出逃的好日子
“報!南門啓,有百人小隊出城。”
“報!東門啓,有十輛戰車随一隊騎兵奔襲,約兩百人。”
不斷有将士來報,各個城門不時開啓,放出一支小隊突圍,而這些突圍的小隊伍往往不是被晉兵擊斃,便是沖殺一陣後又匆匆逃回城裏。燕诩自是知道,魏國不過是在擾亂視線,好讓晉軍分神,真正的後着還在後頭。
果然又過一個了時辰,一南一北兩個城門大開,這次出來的不再是小隊人馬,而是金戈鐵甲的魏軍精銳,一時兩軍開戰,殺聲震天。
燕诩穩穩坐于馬上,觀望兩軍對陣,沉聲吩咐左右,“讓人留意東西兩門,別讓魏太子來個調虎離山,混出禹城。”
燕诩沒有料錯,今晚魏國大舉出動,果然是為了迷惑晉軍。斥候來報,就在片刻前,魏太子已在死士的護送悄悄從西門逃出。燕诩仔細問了情況,在聽說那個魏太子出城時身上仍穿着杏黃色冕服時,不由冷笑一聲,策馬往東門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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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東門,果然有一小隊精銳正在突圍。燕诩早就料到,西門那個穿着太子服飾的是假太子,真正的太子應該正混跡于這小隊人馬裏。護着太子突圍的個個身手不凡,絕不是普通士卒,燕诩一揮手,身後的數十騎雲衛風馳電掣一般圍了上去,和那些護衛鬥到一處。
雙方鬥得正酣,空中忽然炸起一記驚雷,天幕閃過一道白光,随即下起傾盆大雨。看來魏人是算準了今晚的惡劣天氣,特意選在今晚突襲。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順着臉頰滑落,燕诩半眯着眼,雖在雨中,他的目光卻野獸般犀利,緊緊盯那群左沖右突的魏人,很快便發現端倪。
那人的衣着打扮和其餘護衛無異,卻驚惶地縮着身子,兩手緊攥鞍辔,任由身旁三四人護着,顯然是個不懂武功的。燕诩一策馬,箭一般沖了出去。惜月想跟上,雲竹卻将她攔下,告訴她不必擔心,雲問他們自會護着他,惜月只好在原地駐足觀望。
雨越下越大,打在臉上生生的痛,片刻之後,幾乎看不清三丈之外的事物。惜月忐忑地等了許久,心裏隐約有不好的預感,她咬了咬牙,不顧雲竹阻撓策馬往燕诩的方向奔去。
卻說燕诩原本緊緊盯着那名不懂武功的魏人,然而每次即将擒住那人時,都被他僥幸躲過,眼看那人身邊的護衛都被雲衛糾纏着,只剩了他孤身一人,他左沖右突一番後,竟硬生生從一隊晉兵之中闖了過去,往南逃蹿。燕诩大為惱火,魏太子要是逃了,禹城勢必更加堅守不出。他顧不上許多,狠狠策馬追了上去。
兩騎馬一前一後,越跑越遠,魏太子慌不擇路之下,竟然将馬趕到河邊,傾盆大雨之下,河水暴漲,河灘處坑坑窪窪,他的馬一個趔趄後竟倒了下來,他撲騰落入水坑,狼狽地爬起欲往河邊跑去。
燕诩的馬已跑近,他自馬上俯下身來,往魏太子背心抓去。在他的手堪堪要碰到魏太子之際,原本腳步踉跄的魏太子忽然一個轉身,銀光一閃,燕诩暗道一聲不好,可惜已晚了一步,一柄利劍已穿透他的甲胄,他只覺左肩一陣頓痛,人便摔落馬下。
馬受了驚,揚起前蹄嘶鳴兩聲後跑了。燕诩忍着劇疼,自泥濘中艱難站起,方才那個在馬背上閃閃躲躲的“魏太子”,正提劍朝他走來,大雨滂沱之中,那雙孤狼一般的眸子露着兇光,手中利劍自雨中刺出,直取他咽喉。
“是你!”
“是我!”
燕诩大吃一驚,他認得那眸光,早在鬥獸擂臺時,他便對那雙孤狼般狠厲的眸子印象深刻,當時他只以為他是名普通的眀焰使,沒想到這小小的眀焰使竟接二連三地做出讓他意想不到的舉動。
大雨沖刷着兩人的身軀,燕诩肩上的血混着雨水落入泥濘,早已分不清是血是雨。安逸的臉半隐在雨中,兩眼緊緊盯着燕诩,手中的劍越來越快,每一招都毫不留情地往他左邊身子攻去。
燕诩知道這次自己大意了,可此時後悔也無用,他奮力抵擋,希望能拖延時間等雲衛來救援,可肩上的血越流越多,他漸感吃力,手中的劍也越來越沉。又過了幾招,他被安逸逼到河灘深處,河水漫過兩人的小腿。安逸飛起一腳,正中燕诩胸口,燕诩仰着身子被踢落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間沒過他的頭臉,他掙紮着要起身,可肩上傷口利齒般撕裂着他,他一個趔趄又倒了下去。
安逸的劍自一片水霧中刺出,生平第一次,燕诩感到了恐懼和絕望,然而更多的卻是不甘,他的宏圖大志還沒來及施展,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他用力睜大眼,看着那道白光濺起水花,朝自己刺來……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嬌小的身影自馬背上躍起,人還有沒落地,手中的劍已朝安逸刺去。安逸不得已回劍抵擋,他剛才只差一點點便能要了燕诩的命,可只這剎那功夫,燕诩已被河水沖走。
安逸惱羞成怒之下出手更是淩厲,可待他看清偷襲自己的人,不由大吃一驚,硬生生将劍尖挪開半分,“葉子,是我!”
他本以為她會住手,可她沒有,她甚至沒有片刻停頓,她的劍雜着寒氣,一招接一招地向他刺去。
“葉子,住手!今天燕诩若不死,将來死的是你!”
安逸不想傷她,邊躲邊喊,可她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的臉在雨水沖刷下異常的蒼白,卻滿是倔強,不管不顧地朝他攻去。
安逸心口湧起難言的憤怒,手掌運勁,一劍将惜月的劍震飛,朝她面門虛刺過去。哪想惜月竟完全不躲不避,朝那劍迎了上去。安逸大驚,硬生生收劍往後退了一步,“你瘋了……”
話音未落,三道極細的銀光自她手腕飛出,安逸想躲已是來不及,眼睜睜看着那三枚袖箭沒進自己胸膛。他倒入水中,水花四濺,他自水中看着她不顧一切地朝河中奔去,心裏一片悲涼,那袖箭正是他婉轉通過燕旻送給她,好讓她在緊急關頭自救,卻沒料到,在緊急關頭,她竟會用它來對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