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憐惜
她的身體是那樣的溫暖,和他截然不同,他因練功而體溫冰冷,雖自己不感覺難受,但人大概天生是渴望溫暖的,她溫暖的懷抱和溫柔的唇,都讓他沉醉其中。
風呼嘯着,将兩人的長發糾纏在風中,分不清你我。良久,有細碎的雪花自空中飄落,吹落幾片沾到兩人臉上,頃刻又化掉。燕诩緩緩擡頭,替她抹去臉上已分不清是淚還是雪沫子的水痕。
他以前從未正視過她的內心,總覺得她除了他一無所有,她愛他、無條件地屈從于他都是理所當然,理所當然慣了,驟然間她卻說要把心收回,着實讓他既生氣又失落。他驀然驚醒,她雖失去記憶,卻也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是他忽略了她,她本不該過這樣的日子,若是沒有他,她大概仍潇灑自在地在江湖上闖蕩,雖然江湖上觊觎着她的人不在少數,但以大悲寺和草尾堂的實力,定能保她周全。
可她現在卻被他困在這小小的宮廷,為他的冷酷無情傷心難過,而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說對她沒有一絲愧疚是騙人的。其實他心裏清楚得很,要成就大業,不應拘泥小節,不應被這所謂的良知左右自己,但就在剛才,當她哭着告訴他,她只想到他心裏去的時候,他的心卻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他知道那種求而不得的滋味有多難受,她本是無辜的,是他一手改變了她的命運,使她成為他得到十方策和報複亦離的工具。
所以他作出決定,在那一天來到之前,他都會好好待她,明年他順利得到十方策時,她若保得命在,他将還她自由,若她不願離去,他會讓她留在身邊,待他一統天下,自會保她榮華富貴,風光一世。
他冰冷的手指讓惜月打了個激靈,她像以往無數次那樣,将他兩手攏在自己手心裏,一邊搓揉一邊道:“你剛才說的我可聽真切了,七尺男兒一言九鼎,你若騙我,我會去求觀音菩薩顯靈懲戒你。”
才得了準話,膽子就大了,他嘴角微勾,算是答應了。她的手暖而柔軟,他喜歡這種被她細細呵護的感覺。
她展顏一笑,已全然忘了剛才的委屈和不快,又道:“瑾雲,你上次說,你是因為練功才導致體溫異于常人的?那是什麽魔功?可真是害人不淺,要不別練了。”他冰冷的身體總是讓她心痛,每次擁抱,她都竭力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
他笑笑,“那并非什麽魔功,是一門極精妙的內功心法,名為北冥訣,我自小便練的。”
她眨着眼道:“是很利害的功法嗎?那我也要練,我想變得和你一樣利害。”
他眉頭一皺,“不可,此心法高深莫測,極易走火入魔,修煉者必須有強大的意志和毅力,修煉其間一旦受外界影響,心緒起伏過大,輕則前功盡棄須從頭來過,重則走火入魔生死難料。”
北冥訣是早已失傳的內功秘訣,睿王在尋找十方策時偶然所得,秘密遣人送給燕诩。他自小就開始練,本已早有所成,豈料七年前,顧惜月的死對他打擊過大,他險些走火入魔,所幸他一向心志堅韌,勉強撐了過去,饒是如此,也不得不将一身功力散去,從頭再練。
那段痛苦的經歷,雖已事隔多年,如今想起仍是心有餘悸,他眉宇間一片陰郁,又沉聲道:“再說,你是女子,練這霸道的心法做什麽?”
惜月嘟了嘟嘴,“你總是冷冰冰的,我心痛你,卻又無能為力,若是你變成一塊冰,那我就陪着你,我們一起變成兩塊冰好了。”
真是傻氣的想法,他想笑,卻笑不出來,反手将她兩手攏在掌心,她的溫度自他掌心傳入,直抵心窩,将他剛才的陰郁之色一掃而空,“傻瓜,正是因為我冷,我更加希望你能給予我溫暖,若連你也變得冷冰冰的,我抱着你,只會覺得更冷。所以……別練,我喜歡你暖暖的。”
惜月點頭應了,心裏卻有別的想法。他所說的北冥訣,她上次偷偷潛入他密室的時候曾見過,她還翻了幾下,依稀記得功法上提過,北冥訣共分九重心法,只有練到第五重以上,體溫才會異于常人。燕诩不喜歡她變冷,那她只練到第四重好了。她知道燕诩有抱負,不久後還會出征魏地,她不再甘願自己只是個小小的舞姬,被人看不起,她想變得更強大,可以自豪地站在燕诩身邊,陪着他一起建功立業,而不是只呆在小小的宮廷裏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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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來是個急性子,第二天夜裏便再次潛入燕诩的書房,偷偷将那北冥訣謄寫了一份。離開書房的時候,已是醜時,這回她已是駕輕路熟,走走躲躲,成功避開了夜巡的禁衛。然而就在剛剛回到自己庭院的時候,子爍的聲音卻在她耳邊響起,“你老是往燕诩的書房跑做什麽?”
她驚得差點叫出聲來,待看清是他,惱羞成怒道:“我的事與你何幹?”她見子爍竟也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不由心生警惕,“你這是做什麽?這個時辰,你怎麽會在這裏,又怎知我去過哪裏?你跟蹤我?”
子爍沒答她,只盯着她的眸子道:“上回你已偷偷去過燕诩的房書,今晚又去……葉子,你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驀然聽到他喚她做葉子,她竟一時怔仲,須臾才想起來那是她的名字,上次亦離也是這般喚她的。雖然知道了自己以往的身份,但她至今還未曾将自己從惜月的角色中抽離,若她不再是惜月,她怎能繼續愛着燕诩?
她神色一變,斥道:“你胡說什麽?不許那樣叫我。”為免他再說出更多關于她以前的事,她又将話頭岔開,“你身為眀焰使,半夜三更穿成這樣,鬼鬼祟祟地在這兒做什麽?你到底有何居心?”
她雖這麽問,本沒指望他如實回答,不料子爍只略為沉吟,便道:“我本想潛入燕诩書房,但見你在那兒,一來怕吓着你,二來怕沒人照應你,便一直沒現身。”他的眼睛往她身上看了幾眼,“你進去快一個時辰,是在找什麽嗎?”
她微微詫異,他就這麽坦誠地告訴自己他想潛入燕诩的書房,就不怕她告發他?他想潛入燕诩的書房又有何目的?她不答反問:“你到底是何身份?你到燕诩的書房想做什麽?”
今晚沒有月光,四周漆黑一遍,兩人雖離得極近,卻連對方的面目也看不真切,但子爍那雙眸子卻一如既往,即使在暗夜中也閃爍着逼人的灼熱目光,他直視着她,忽而嘴角一咧,露出兩顆小虎牙,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我說我是你的未婚夫,你信嗎?”
惜月先是一怔,随即大怒,一掌便往他臉上甩去,子爍不慌不忙側臉躲過,手指扣住她手腕命脈,她只覺手臂一麻,身子便再動彈不得。
子爍将她帶到隐秘處,四周打量了一下,确定沒禁衛在附近,這才低頭看她,卻見她兩眼冒火,正惡狠狠地盯着自己看,他失笑道:“葉子,你雖沒了記憶,性子卻和以往一樣,以往我每次激怒你,你總是不由分說要打,卻又打不過我,每次都惱羞成怒,便如現在這般看着我,恨不得将我活活吞進肚子裏,我總要花上數天甚至月餘,才能将你哄回來。”
她的眸光依然兇狠,顯然并不相信他的話,呸了一聲:“你騙人,你上次說我是在無荒山長大的,可你是眀焰司的人,只忠于陛下,根本沒有自由身,如何會和我認識?竟然還厚顏說是我的未……你不要臉!”
他神色一暗,竟有些難過,“我沒騙你,你與我,确實有過婚約,你不信将來大可問亦離,他是出家人,不會騙你。而我不惜一切進眀焰司,都是為了你。”他将她的手腕拉到兩人中間,手指隔着衣袖細撫她腕上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