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尾聲(三)
餘魚出門的時候有點恍惚,大太陽照在頭頂上, 人感覺像是走在棉花上。
他沒有想到周瀚海一直在小區門口等他。
哈氣成冰的天氣裏, 他一只手插在兜裏, 時不時跺着腳, 另一只手夾着煙拿起來正要吸一口, 轉頭就發現餘魚一臉夢游的神情從裏面走出來。
他立刻掐滅了煙頭,快步向餘魚走了過去,不顧身處人來人往的小區門口,将餘魚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終于等到你了。”
他沒有直接問他是什麽情況,只是說了這麽一句輕飄飄的話。
可餘魚已是壓抑不住心裏的顫抖:“小海,爸媽答應了。”
他哽咽着:“他們終于答應了。”
周瀚海心裏緊繃着的那根神經一下子放松了下來,他悄無聲息舒了一口氣:“好,好。”
餘魚笑了, 雖然是這樣高興的時候,他笑得還是有些心酸, 還有心疼, 他仰起頭:“你這笨蛋,都不好好跟我商量的……協議被我媽鎖起來了,等過一陣我想辦法将它們拿出來。”
周瀚海笑道:“傻瓜,都到現在了, 你我有區別麽?難不成你嫌棄我沒錢了, 不想結婚了?”
雖是一句玩笑話,可餘魚卻是急忙忙道:“我想,我想極了。”
周瀚海一滞, 眼裏的深情頓時流露出來,
“我也想極了。”
小區裏,過年的氛圍還在,到處燈籠挂着,人潮來來去去,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
一對男人相擁在一起,誰都能感受到其間的愛意,仿佛暖陽,融化了冬日的嚴寒。
春天快要來了吧,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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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過後,A股市場發布了一則關于漢城集團的重大事項披露,周瀚海結婚的消息以這樣的方式公告出來。
作為房地産業的龍頭老大,這則消息一下子登上了財經榜的頭條,更因這場同性婚姻的性質,一度引發軒然大波,瞬間頂上了微博熱搜。
時年,同性婚姻法則已經通過五六年,但社會對同性婚姻的傳統偏見還是不少,時有**發生,這場上流人士的婚姻作為**,一下子引發了一場社會大讨論,這場讨論更是在不遠的将來如同蝴蝶效應一般地促進了同性婚姻法案的完善。
就目前說,輿論在一番發酵後幾乎是一邊倒的态勢。
漢城的股價歷經幾日的波折,于事項披露後的第五天漲停了,并有持續看漲的趨勢。
周瀚海的身家又上了一個新臺階。
當然,他們并不知道,其實這一切的受益人是他的配偶。
雖然外面風風雨雨的,但是餘魚還是低調地過着他的小日子,周瀚海将他保護得很好。
他身邊的人除了父母、張麗以及小孫,誰也不知道餘魚結婚的事情。
想當初跟張麗說的時候,餘魚第一次看見張麗那樣震驚失态的樣子。
直到事情過去了一個多月,她才慢慢接受過來——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已經跟自己視為親弟弟的小魚結婚了。
她想過了所有的可能性,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她很是擔憂,可看見餘魚那時常忍不住笑意的幸福模樣,張麗心裏突然不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小孫當然更是震驚,每每餘魚跟他打電話,他第一句就是——“卧槽!你告訴我不是真的!”
可就是真的啊,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但最後真的幸福地在一起了。
餘魚甜蜜地享受着身份的轉變。
但事情總有意外的時候,一個帖子在A城的高校圈發酵着:
“ 爆料:資本大鱷、國內房地産第一人周瀚海配偶居然為京大學生!”
配圖是一張偷拍的照片,深夜的京大校門,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跟一個矮半個頭的男人站在一起,矮的那個墊高了腳,輕輕地在他臉頰上印了一個吻,因着陰影,看不清那個男人長什麽樣子,但笑意淺淺的周瀚海是一清二楚。
更有好事者挖出了當年A城高校聯盟采訪周瀚海的一樁舊事來,說漢城老總當年就對京大記者團的一男生頗為特殊照料,破天荒地給了專訪的機會。
當下論壇上就有人捏了一則霸道總裁與清純大學生相知相愛并步入婚姻殿堂的童話故事來,
當然不乏有酸溜溜的語氣:說不準是出軌呢?誰能确定那人一定就是周瀚海的新婚對象。
餘魚看着那張照片苦笑了一下,那天,他做實驗晚了,周瀚海不放心,親自過來接他的,沒想到就這麽被拍了,都十一點多了,誰能想到有一天他也有像明星一樣的待遇呢。
幸好新媒體世界多的是吸引人眼球的事情,這個帖子慢慢的随着時間的流逝,熱度漸漸過去了。
餘魚依舊享受着他美好的大學生活,室友們雖不住在一起了,可感情還是那樣,見面都要互損幾句的,但孟冬陽一反常态地消沉了。
終于有一天,他私下約了餘魚去餐吧,但他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做,只是在餘魚對面沉默地喝水。
最後,還是一頭霧水的餘魚問他到底是怎麽了,孟冬陽只是笑了笑,然後結了賬。
餘魚追了上去,孟冬陽突然回身抱了抱他:“ 小魚,祝你永遠幸福。”
那一瞬間,呆滞的餘魚好像明白了什麽。
但他只輕輕地回抱了一下對方,“ 冬陽,也祝你幸福。”
餘魚想,孟冬陽那麽聰明,一定會很善于調節自己的,有些事情,其實在發生跟消亡的時候,當事人一點兒都不知道的。
他就當做不知道吧,這樣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
好在一段時間後,孟冬陽又開始恢複了那個嬉皮笑臉的模樣,餘魚也悄悄松了口氣。
周瀚海最近可算忙壞了,他要在六月到來之際,将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準備帶放暑假的餘魚飛到瑞士的那個小屋,辦一場只有兩個人的婚禮。
但在出發的之前,嚴震寰的心腹助理突然找到了周瀚海。
“嚴老想請周先生去一趟。”
周瀚海當然不會理會:“我跟他沒關系,”
但那助手又追上了他,有些哀求的口吻:“ 嚴老快不行了,他希望把您母親的遺物親自交給你。”
周瀚海詫異地回過頭,眼中的光芒晦澀不定。
周瀚海沒有想到一個人會老的這樣的快,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還是那麽的精神矍铄,可如今,卻是這樣一副衰敗的模樣。
嚴震寰看見周瀚海進來了,眼中突然發出着一股犀利的光芒,但那光芒轉瞬即逝,最後,他只是淡淡道:
“ 祝賀你,終于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周瀚海沉默半晌,突然道:“ 你為什麽突然收手?”
這個問題萦繞在他心頭良久,他當然不會覺得鬥不過對方,可那一場父子對戰中,他居然以想象不到的輕松贏了對方。
嚴震寰笑了:“ 因為只有你才能打敗我。”
嚴震寰艱難地坐了起來,他嫌棄鼻子上的氧氣管礙事,直接拔了,然後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疊照片,在那一堆照片中,周瀚海看見了他跟餘魚的身影,第三視角下,原來自己居然會笑得這麽傻,簡直不可思議。
嚴震寰摸着照片,輕輕說:“ 你終于可以不必像我一樣活着了。”
語氣中居然有一絲淡淡的羨慕,他婆娑半晌,突然擡頭,眼中有些發紅,
“ 小海……我很想你母親。”
周瀚海冷笑一聲,鱷魚的眼淚是最虛僞的。
可嚴震寰卻好像因為這句話陷入了一場深深的沉思,他嘴裏像是自言自語,
“ 當年有一個人,我也以為可以永久這樣下去,可惜啊,她就那樣死在我面前,我一點兒也沒辦法啊……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啊……”
他的神色有些癫狂,“後來我想,我要站到很高很高的地方,直到不能再高,直到所有人都不能妨礙我 。”
周瀚海咬着牙齒,所以他的母親就這樣被作為了墊腳石。
他不想再看到他這幅假惺惺的樣子,直接打斷了他:“ 我母親的遺物呢?”
嚴震寰笑了笑,沒有一點兒惱怒。
“沒有,我騙了你,我只是想讓你過來一趟。”
“你——”
周瀚海吞下了心頭的怒火,他黑沉着臉,直接開門走了。
見鬼了才會來這裏!
那個助理突然急匆匆地追了上來:“周先生!周先生!”
他氣喘籲籲地在周瀚海面前停下,從懷裏拿出一封信:“嚴老說騙了你,但其實真的有你母親的遺物……對不起,可能這是我一輩子唯一做的一件違抗嚴老命令的事情了——但我覺得我是對的。”
這是他母親給他的遺書。
他的手有些發抖,那些他所不知道的埋沒在時光裏的真相慢慢抖落灰塵,漸漸清晰起來。
他才明白為何她媽媽會那樣悄無聲息的逃離,因為她無法面對被自己害死了愛人的丈夫,也無法面對用極端手段幫助自己贏得丈夫的父親。
姥爺是那樣疼愛母親,當他知道自己的女兒深深愛上一個沒落門第的私生子的時候,他第一時間派人做了大量的調查,他發現,情窦初開的女兒竟然不知道對方已經有了愛人。
如果天上的星星能夠采摘下來,姥爺那樣的人一定會親手采下來給她母親的,更何況拆散情人這樣簡單的事。所以姥爺做了一件他當時毫不猶豫的,但後來卻讓他後悔一生的事情——他找到了那個私生子的愛人,花了各種手段強逼着對方離開,羞辱威脅引誘恫吓——但沒想到的是,那女人剛烈如斯,在一個雨夜跟那個心愛的男人告別之後,轉身就投了河,當那個男人趕到的時候,愛人已經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屍體。
毫不知情的母親不久後興高采烈跟那個私生子結了婚,當然,她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她漸漸踏入了一場由父親鍛造的悲劇當中。
周瀚海煩躁地想一把将手上這張發黃的信紙給撕碎掉,但最後他只是慢慢蹲下來,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餘魚接到周瀚海手機的時候,他只聽見周瀚海焦急的聲音跟他說:“ 小魚,你在哪裏?我想立刻見到你。”
餘魚感受到了對方的不正常,他沒說什麽,問清了地址,立刻趕到了周瀚海身邊。
剛剛到,周瀚海便緊緊地抱住了他。
“ 怎麽了?”餘魚問。
可周瀚海沒有回答他,只是抱得更緊了。
後來,餘魚也看到了那份遺書,同樣的,他也沉默了,他們兩個像是一座依偎在一起的雕塑一樣,靜靜地坐在修養院的草坪上很久很久。
直到夕陽下山,餘魚像是突然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他緊緊握住周瀚海的手:“ 走!”
當二人再次出現在那個老人面前時,對方已經很不好了,他艱難地帶着呼吸機,意識渙散,嘴裏一直念叨着:“ 阿沅……阿沅……”
助理在旁邊悄悄落淚,醫生們束手無策。
這個叱咤半生的男人,快要死的時候,身邊居然這樣的寂寞。
餘魚只是把周瀚海拉近了一點,
老人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他看着眼前緊緊挨在一起的人,慢慢地,他露出一個輕輕的笑容來。
這個風雲人物最後一刻,終于有了一分世間普通老人的味道。
在那一瞬間,病床邊的儀器屏幕上變成了一條直線。
餘魚感到手被周瀚海快捏得淤青了,疼得厲害,但他沒有出聲,只緊緊地握着周瀚海的。
和解吧,餘魚望着他,小海,跟他,自己和解吧。
病房內,突然傳出了壓抑的哭聲。
所有的醫生跟那個助理漸漸地退了出去,餘魚像哄小孩一樣将他腦袋抱在懷裏:“ 小海,乖,你可以哭,沒事的,我會一直在,我永遠都在。”
我會像你護着我一樣,永遠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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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份的瑞士,氣候有着一種恰到剛好的溫度。
院子裏的郁金香全部開了,餘魚沒想到自己随便種的花居然開得這樣好這樣豔,好像它們一直在原地等着,直到主人來臨便約好了一起開放似的。
他們二人各自穿着白西裝,在花園裏舉行着一場簡單到樸素的婚禮。
牧師就是鎮上的牧師,聽着兩位新人宣誓完,他合上了聖經:“ 你們可以接吻了。”
餘魚一笑,他捧住周瀚海那張英俊的臉,主動地給了他一個深深的吻。
周瀚海溫情脈脈,反手一扣,更是加深了這個吻。
牧師會心一笑,悄悄地離開了,将主場還給了他們。
餘魚說:“ 周先生。”
周瀚海說:“ 應該叫老公。”
餘魚笑着又給了他一個吻。
婚禮的那天晚上是最後一個星期八,快到十二點的時候,餘魚跟周瀚海說,你一定要找到我,讓我留下來。
——這樣才可以遇見這樣好的你。
周瀚海沒說話,只是吻他。
徹底結束的那天淩晨,他們像是有心理感應一樣醒了過來。
周瀚海說:“ 全都結束了。”
他摸着餘魚的臉,再次呢喃:“ 全都結束了……”
黑夜裏,餘魚眼睛亮晶晶的:“ 別難過,那時候的小魚已經開始慢慢走向幸福了。”
周瀚海當然知道那時候的餘魚經歷的什麽,他沒法改變什麽,只能緊緊地抱住了餘魚。
往後餘生,他會用盡所有呵護他。
他們的人生因為一段異常的時空結緣,
所幸,他們的結局,是最好的那種。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篇小說結束了,謝謝大家一起陪我度過的這三個月。
小海跟小魚終于幸福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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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求預收:《穿書後三個大佬叫我小媽》
文案一:
年近古稀的京兆府尹死了,于是他養在京郊的那未過門的白嫩嬌軟的外室潘金連,便成了京城裏一塊人人垂涎的軟肉。
然,他的那些便宜兒子們不好惹。
文案二:
林翎穿書了,穿成一位催化主角感情的白月光。
養母憎惡他勾引前途無量的主角表哥,一氣之下将他送給了京城裏那位年近古稀的京城府尹當外室。
昔日主角白月光,終于一步步淪為權貴玩物。
穿書而來的換芯白月光:“……”
——他得好好巴住他那些有權有勢的便宜兒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