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親人
“你真的不關心檀得了嗎？”臨登機，陳長風忽然按住了吳厭的行李箱，皺着眉問。
轉過身，吳厭微微颔首看着陳長風，輕笑着說：“不打擾她才比較好吧。”
打擾嗎？
陳長風勾起嘴角，檀得确實是無論失去誰都能很好地生活。和慕白分手以來，她也一直都很平靜。家和學校兩點一線，忙完工作就看書，晚上遛狗，看一會劇。早睡早起。
只不過――偶爾她會拿出素描本，認真畫完，總是覺得不好看而扔掉，然後流露出那種仿佛在等待什麽的表情，看一眼手機，再沉默地鎖屏。
這種微妙的焦慮似曾相識。只要你在她身邊這麽多年，見過她每一種裝作不動聲色的失落。就會知道，檀得笑着笑着忽然冷掉的嘴角，故意沒接住的籃球，假裝忘詞的沉默，拒絕任何人靠近的固執。
所有的這些，都只與吳厭有關。
“吳厭。”陳長風松了手，把箱子推到了吳厭跟前，“檀得和慕白分手了。”
吳厭眼中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層層展開，陳長風又不冷不熱地補充了一句：“挺久之前的事了。”
他只說到這邊，做什麽抉擇，交給當事人來定奪。
陳長風徑直走向了電動扶梯，下降的時刻俯視着機場熙攘的人群。
他曾經不懷好意過。冷眼看着他們相互試探着靠近，又在每一個誤會中沉默地失之交臂。
陳長風讨厭檀得自作聰明的卑微暗戀，卻沒想到在最後，終究落了一個為她出頭的下場。
他用了十多年來思考，自己與檀得到底是什麽關系？
這一刻終于蓋棺定論― ― 是親人。有時候會因為太親近，也會晦暗地期望着她絆上一跤。但她真的難過了，又會是守在她身邊遞紙巾的人之一。
希望你有挫折，卻不希望你真的受傷。所謂家人，也許就是這樣親近又別扭的存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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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風無奈地笑了一笑。檀得的電話正好在這時打來：“豬頭，你在哪？”
他摸了摸鼻子，剛想回答，肩膀忽然被人按了一下。
陳長風回過頭，吳厭推着箱子，站在扶梯上面一層。他瞥了一眼陳長風正在通話的手機，微笑着說：“我不走了。”
“你那邊好吵哦，我什麽都聽不到。”檀得正抱怨着，電話那頭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
仿佛穿越遙遠星河，來到她身邊一般。
吳厭的聲音帶着笑意，語氣又欠又驕傲：“賤女，今晚約飯，不見不散。”
有一瞬間，檀得差點真的以為，她是幸運的女主角，終于等到了男主角的邀請，可以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愉快結局。
見面之後，反而發覺不知道說什麽比較好。做慣了不痛不癢的“朋友”，習慣了與別人分享他。檀得托着下巴，盯着吳厭看。
當他也說喜歡她之後，反而讓人陷入了一種界限感消失的迷茫。
“你今天不回去沒關系嗎？”陳長風看着陷入沉默的兩個人，一邊在心裏罵兩位難伺候的祖宗，面子上卻還得笑眯眯地作陪。
吳厭回過了神，眼神卻還是直勾勾地放在檀得身上，輕聲說：“見完你們之後，清晨走。”
“你”字後面的“們”，猶豫得暧昧不明。檀得別過頭，暗笑自己又開始锱铢必較。
借口買飲料，陳長風離開了一陣子。出了門，他沒拐到熟悉的那家小賣店，反而繞了路，走得很遠。
今天的星星很好看。這樣想着，他又不自覺地打開手機，手指劃到“姜呈”旁邊。想了一想，陳長風默默地把通訊錄往下拉，反而打給了史瑤。
“沒什麽。”陳長風沉悶的聲音被調亮了一些，他摸了摸鼻子，笑着說，“就是今天……”月光沉默而又溫柔地鋪灑着這個人眼前的路。
“為什麽跟慕白分手了？”吳厭按住檀得的酒杯，替她喝了下去，眼底也燒出了點融融暖意，映着月亮的清輝，漂亮得讓人很想伸手摘下來。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總是會覺得氣惱。當對方知道牌底，卻還要你明明白白地舉手投降。
檀得摸了摸鼻子，笑着說：“你知道的啊。”
敷衍逐漸腐化出苦味，檀得擡起眼，看着吳厭的眼神甚至帶着點恨意，冷淡又輕佻：“因為我只喜歡你。”
看出檀得情緒不對，吳厭伸出手，想要握住她，檀得卻下意識地縮了手躲開。
“我不該逼你的，是我不好。”吳厭把臉湊到檀得面前，認真又局促地眨着眼道歉。
“……”檀得看着他緊張的樣子，有點心軟。狠狠拍了一記吳厭的手掌― ―全當發過了脾氣。
“我都知道了。”檀得看着吳厭，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麽一句。
“什麽？”吳厭耐心地等她慢慢說出來。
“我受傷的時候，你都在醫院守夜；比賽那天，原來你有來；和曲盈也是在那個時候就分開了；看電影爽約，是因為笨蛋長風叫了史瑤……”
本來檀得并不急着再見吳厭這一面的― ―他們都吃過那麽多飯了，該沒有結果，還是還沒有結果。
午夜鐘聲一敲響，小王子還是得飛回他的神秘王國，而灰姑娘，繼續在瑣碎世事裏摸爬打滾，偶爾思念一下那個幾乎“久遠”的童話。
是長風那小子，忽然跟她說了好多。
“你還記得，你和賴超辰在禮堂唱歌比賽的那次嗎？”
檀得回過了頭，示意陳長風繼續往下說。他認真道，“吳厭只遲到了一小會。原因是，他和曲盈分手了。”
“其實他和曲盈之前複合，也是因為你。”
“沒有叫你去看電影，也是因為我叫了史瑤。”
“海邊不告而別，是因為除了爸媽的事……他外婆突然病重了。不想讓你擔心，也不想讓你再繼續等着他，所以沒有解釋。”
因為站在最完美的上帝視角―― 知道檀得真正介意的每一個細節，也了解吳厭每一次克制的用心。
青春裏，每一個她曾經耿耿于懷的結，都終于被溫柔地打開。
他知道這些都不會影響檀得或者吳厭的心意，但……誤會少一點，也許他們要走的曲折也能少一點。
長久以來，他們都太辛苦了。
“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明白：吳厭很喜歡你，不輸給你對他的喜歡。”
說了這麽多實在太婆媽了。陳長風不自在地把小木丢進了檀得懷裏，“要去的話，五點我在門口等你。”
其實不止。
檀得摸了摸剛剛拆掉繃帶的脖子，閉上眼，醫院的藥水味，白色床單，還有……
迷迷糊糊睜開眼，輕輕睡在他們牽着的手上的吳厭的睡顏。
每一天來，桌子上都會換上一束新的向日葵。
她只是――如果他裝作沒來過，那她就裝作不知道。
檀得的眼睛像是被一點一點擦去水霧，明亮又通透地望着吳厭：但是，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
察覺到檀得盯着自己的嘴唇，吳厭有點兒害羞地抿了一抿，稍稍別過頭說：“我知道。”
檀得托着下巴，認認真真地看着吳厭說：“你不知道。”
吳厭沒再反駁，只是看着檀得的動作。她望着他，輕聲問：“從我受傷開始，你就在躲着我。對不對？”
吳厭回避了她的視線，笑着說：“只是比較忙罷了，再說有那麽多人照顧着你嘛。”
“哦…”檀得笑着用腳尖點了點地，“忙到每個陪夜都是你嗎？”
“……”被拆穿的吳厭安靜如雞。
檀得卻湊到他面前，認真地問：“你是不是覺得，周義這樣報複我，跟你有關，所以很自責。”
吳厭動了動喉頭，卻沒有說話。眼睛裏閃過立馬被掐滅的驚訝，黯淡着光芒。他俯首的樣子，像是在乖乖認錯，點了一點頭。
檀得卻笑了起來，握住他的雙手說：“笨蛋吳厭，是你救了我。”
高中的國際班，是出了名的不太着調。
普通班的周義和國際班的一位大小姐談了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卻因為國際班其他學生的檢舉而告終。
教導主任原意也只要他們承認不是出自真心，寫幾封檢讨書處分一下就罷了。
偏偏實誠的周義，一身坦蕩地說：“我是真心的。”
然而，與他戀愛的那位大小姐，卻是雲淡風輕地跟父母解釋：“我顯然是玩玩的。”
真心被棄如敝履，家境不好的周義又因為冥頑不化而被退了學。
後來種種，執念不下，終究起了報複之心。
“你是不是想問，為什麽你救了我？”檀得看着表情複雜的吳厭，微笑着問。
吳厭點了點頭。
“周義一念之差，沒有下死手。是因為當時，我說了你的名字。”
― ―吳厭，我真的好害怕。
“據說，他被退學的時候，引起了一場風波。而你，”檀得笑了起來，淚光閃爍，“是第一個為他說話的人。”
吳厭随手施予的善意太多了，所以并不會刻意牢記。但對于一個站在黑暗裏的人來說，他已經是那道不可磨滅的透進來的光亮了。
“吳厭。”檀得看着他的眼睛說，“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麽嗎？”
就像初次見面時，對待小奶狗的無限溫柔。看着任性不羁，卻比誰都更懂得尊重。
“喜歡你善良。而且，永遠比你自己知道的，要更善良一點。”
所以。
檀得輕輕勾住他的小手指，微笑着說：“不要再離我更遠了。”
就算我們只是朋友。
吳厭是淩晨五點的飛機。檀得刻意設置了鬧鐘，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給他發短信。
“一路平安。”
發送完畢，檀得才發覺自己發送的對象是吳厭以前那個號碼。
她撓了撓頭，正打算再發一遍。手機突然“叮― ―”的一聲，收到了回複。
“落地後會給你打電話的。”
？？？
檀得揉了揉眼睛……沒有看錯啊。
像是猜到她的反應，吳厭又迅速地傳來短信：“所有短信我都看過。別糾結啦，笨蛋。”
全部都看過。
所以他早就知道自己這麽多年來對他存了個什麽心思嗎？？？
檀得羞憤欲絕地拿被子捂住腦袋。
後知後覺地在腦內理了一遍他們之間錯綜複雜的時間線，檀得的嘴角還是默默上揚了起來。
所謂未來，好像逐漸變得明朗了起來。
不是她絕對不能愛的人。吳厭――一直都是如果不選，就會讓她抱憾終生的人。
所以，再一次相遇，打死她也不會放手的哦。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甜甜了！！！大家中秋快樂！！要跟愛的人們在一起哦~假期回來把尾聲的幾章po完。會認真寫新坑的，娛樂圈，期待一下咦嘻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