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呼吸給他
檀得把作業本放回座位，手搭在窦元的桌上，側着身坐，瞥了一眼正在埋頭算題的窦元，皺着眉尋思什麽時候開口比較好。
窦元擡了幾回眼，看出了檀得不同尋常的游移，終于耐不住性子問：“怎麽了？”
檀得默默玩起了小手指，低頭看着桌面道：“吳厭和曲盈複合了。”
窦元繼續演算着，仿佛很無所謂地說：“然後呢？”
檀得擡起頭，看着窦元：“我撮合的。”
“對不起我不是人。”檀得又立刻學鴕鳥埋下了頭，瘋狂道歉。
窦元拿筆戳了戳檀得的腦門：“檀得，你是不是關心則亂了？”
“我沒有！”檀得推開窦元手裏的筆，默默別過頭，小聲道，“我哪有。”
窦元托着下巴，立刻冷靜分析了一波：“他們本來就互相喜歡的話，有沒有你撮合，都早晚會在一起的。”
也是，我哪有那麽重要。檀得眼眸低垂了一下，又濕漉漉地撈起來，溫柔地低聲道：“那，你要少難過一點。”
檀得轉過身，窦元卻突然湊近，在她背後賭氣似的說了一句：“我不難過。”
又是誰呢。草稿紙上不是演算的過程，而是雜亂的心緒。默默把紙撕了，揉成團，連帶着心事一起，丢進垃圾桶裏。
很久以後，檀得才明白窦元那句關心則亂，指的是她對吳厭。
就算他只生活在檀得寥寥幾筆的描述裏，任何一個熟知檀得表情的人都會明白，那個少年，是如何堅如磐石地住在她心裏。
她喜歡吳厭，其實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她自己天真地以為，瞞住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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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得打掃衛生，等我一下。”正在和李婷談笑的揭舒瞥見站在教室門口的檀得，立刻跳下桌子，迎了上去。
“好。”檀得笑着點了點頭。
揭舒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往教室裏走：“你進來等吧。”
“竄班有點尴尬。”檀得擺了擺手，靠在闌幹上等着。
已經是深秋了，風鑽進脖子裏有一點兒冷。檀得默默地把校服拉鏈拉到最頂端，手揣進衣兜裏。
窗邊傳來的女孩子們的談笑聲有些聒噪。檀得眯着眼，左腳踩在闌幹上，右腳有節奏地，一下又一下地點着地。
最後一下。
檀得在心裏倒數了好幾個回合，終于被踩到了忍耐的底線。
所有的權衡都戛然而止。
檀得走進一班的教室，正圍着李婷聽八卦的揭舒瞧見了，立馬拎着掃帚小跑到檀得身邊。
“你坐這邊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檀得面無表情地拉住了揭舒的胳膊，笑了一笑：“我不等你了。”
揭舒認真地打量着檀得的臉色，輕聲問：“你生氣了嗎？”
檀得的小鹿眼也有散漫到淡漠的時候。她還是微笑着，但無比斬釘截鐵地“嗯”了一聲。
是生氣了。
“都說了叫你進來等嘛。”半分埋怨，半分撒嬌。
“你是覺得，我的時間就不是時間了麽？”檀得冷淡地瞟了揭舒一眼，走出了一班。看着外面昏暗的天，她反而松了口氣。
揭舒當着衆人被駁了面子，也惱羞成怒了起來，對着門口不甘示弱地嚷了一句：“你自己要等的，搞笑了。”
籃球賽。
除去拉拉隊和籃球隊員，其他同學還是得按照體育課的流程走。
檀得抓着場地上的鐵絲網，頭一下又一下地往上磕。
包苒用手抵住了她的腦袋：“小心被勾到，會得破傷風的。”
惜命的檀得立刻跳到鐵絲網一米開外。
“包包～跟我一起翹課去看籃球賽吧！”檀得抱住包苒的胳膊，邊蹭邊撒嬌道。
“你想見的，到底是誰啊？”包苒眯着眼打趣檀得。
檀得轉頭看向遠處，摸了摸耳垂：“當然是……”
還沒說完，包苒忽然牽起了檀得的手，一路狂奔。
檀得正疑惑着，回頭看了一眼――啧，都是咱班落跑的崽崽們。
檀得低頭看了一眼與包苒緊握的手，笑着蹬腿跑了起來。
檀得和包苒氣喘籲籲跑到籃球場上的時候，比賽還沒開始，參賽隊員們在做熱身運動。
吳厭在場邊，接過了曲盈遞來的礦泉水，正咕咚咕咚灌着，一擡頭，便瞧見了暈頭轉向的檀得。
他下意識地就笑了起來，擡步走向檀得。才邁了幾步，吳厭又忽然停了下來。他轉頭，看了一下何清歡所在的方向。
“怎麽了？”曲盈看出他的笑容逐漸崩塌，又恢複到寡淡。
吳厭已然把礦泉水放在了地上，轉身回到隊伍裏：“沒什麽，認錯了人。”
曲盈回過頭，看見走向了吳厭對面場地的檀得，心下終于明白。
她握着拳頭，想踢倒礙眼的礦泉水瓶，卻又默默忍住。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咬牙切齒地，卻又随時給看過來的吳厭一個微笑。
這邊，何清歡一瞅到安安靜靜待在邊上的檀得，便不顧起哄，興高采烈地跑到了她身邊。
何清歡戴了發帶，發型中分，清隽之外，多了幾分狂娟。他摸着後腦勺，有點兒害羞地說：“你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敞亮的歡喜，很容易就照進了檀得心裏。檀得摸了摸發燙的耳根，清亮道：“加油。”
何清歡笑着跑回隊伍，一邊轉身，眉宇飛揚地向檀得招手。
“其實何清歡挺好的。”剛才不知去哪了的包苒又回到了檀得身邊，把一瓶礦泉水塞進了她懷裏，“喏，待會何清歡比賽完你給人家遞去。”
太體貼了。檀得抱住瓶子，笑眯眯地對包包說了一聲“謝謝”。
“你覺得何清歡怎麽樣？”包苒挽住檀得，輕聲問。
檀得若有所思地望着何清歡，輕笑了一聲，歪頭道：“何清歡是太陽。”――她自然而然渴慕的溫暖。
所以，她看着意志堅定，卻又無力抗拒。
直到後來，她終于明白，“太陽與人心，都是無法直視的東西。”
吳厭是什麽呢？
往後，她用了許多年拷問自己，才終于得到答案――
這一場，何清歡出盡了風頭。全場壓制，打得對手苦不堪言。
檀得背後，是吳厭班級的比賽。曲盈帶領的拉拉隊相當賣力地加着油。
看着何清歡大殺四方，檀得也混在五班妹子裏，星星眼地吼了幾嗓子：何清歡加油！
聽到檀得的聲音，何清歡更像是打了雞血似的。
10：3/12：5
兩個場地同時結束比賽。
何清歡先到旁邊擦了擦汗，接着便笑眯眯地走了過來。
沒有看擋在他身前的今夕何夕姐妹花，推開他們之間的人山人海。
時間都安靜下來。檀得擡起頭，看着何清歡，像舞臺上只打到她身上的那束光。
只為她而來。
檀得忽然不在意原先大過天的糾結了。
她是喜歡他的。
應該是。
何清歡微微颔首，溫柔地憋着笑，低頭看了她一眼，又把手插在兜裏，害羞地看向別處。
檀得也勾起嘴角，晃了晃礦泉水瓶，遞到何清歡面前。
何清歡拼命崩住自己的表情，裝作若無其事地擰開瓶蓋，喝水的時候，眼角眉梢的弧度卻太過明顯。
包苒感覺到糖度過高的氣氛，立刻默默地往後退了幾步。
“謝謝。”何清歡忽然俯身靠近檀得，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眉眼，壞笑道。
“……”檀得耳根通紅地別過了臉去。
檀得身後的吳厭聽着人群聒噪的尖叫聲，實在覺着刺耳，皺着眉摸了摸耳朵。
擠來擠去。
吳厭是擦着檀得的肩膀過去的。他沒有回頭，只是聊表誠意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沒關系。”檀得笑着回答。也并沒有回頭。
偌大的籃球場，他們擦過肩，卻都沒有回頭地，往相反方向走。
固執地，選擇背道而馳。
可是為什麽？
置身熱鬧裏，檀得還是聽到了難過回響的聲音。
雖然在這之後，她都學會把這種悲傷深深藏起。
連帶着那份最晦暗的少女心事一起，鎖上。
吳厭是什麽呢？
他是心跳，也是呼吸。
是隸屬自己的一部分的，那個獨一無二的劃分。
作者有話要說： 貪得無厭，是最親近也最疏遠的關系。他們一開始，都不相信有誰是真的無可取代，所以他們對別人動心，試着戀愛。但是――在試驗過後，他們才發現彼此的那種羁絆，是相愛呀。因為只有彼此才明白對方真正的價值，所以他們選擇一定要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