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八分鐘
檀得把筆架在人中上,撐着腦袋回想昨日齊緋對她說的話――
“我不喜歡何清歡了。所以……你想做的,都不要有負擔地去做吧。”
想岔了神,筆掉下來的時候卻被一只手接住。
檀得擡眼,是窦元呢。她剛咧開嘴,窦元就毫不客氣地反手用筆敲了敲她的腦門,嚴肅道:“開什麽小差。”
檀得卻看得見表情背後的裂縫,分明藏着一張笑臉。
思路被打斷也是一件好事。檀得搖了搖頭,把多餘的念頭都甩到千裏之外,繼續埋頭做題。
“檀得!”
檀得循聲擡起頭,何清歡正趴在樓上的闌幹上,俯身向她揮着手。
同樣是白灰黃校服,偏偏他穿起來就較別人窗明幾淨得多。袖子随性地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領口露出T恤的白邊,薄軟的劉海不太書生氣,拂起時反而有一段渾然天成的風流。
他眯着笑眼,唇角彎彎,半背着書包就跑下了樓。
檀得站定在樓梯拐角,看着飛奔到自己身邊的這個少年――終于不用再小心翼翼掩飾目光的方向。
“我們一起回家吧?”何清歡與檀得并肩時,好像時空、氣場都整個扭曲了起來。
檀得覺着肩頭一沉。可是望着何清歡纖塵不染的笑容,她只會點頭說:“好。”
走過千萬遍的路,卻因為這個人的陪伴而變得有所不同。
檀得走得很慢,何清歡也不動聲色地配合着她的步伐。
檀得面皮薄,何清歡樂得找話題,逗她開心,或是故意惹她生氣――因為……即便是皺眉,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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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記不記得這棵樹?”何清歡看着家門口的桑樹,微笑着問,有一種放慢了的溫柔。
檀得瞥了一眼樹,直勾勾地望着何清歡,輕笑道:“記得。”
她從前總是疑心,又囿于暗自對齊緋許下的承諾,對何清歡避之不及,把他“大大方方”地推給別人來着。
很久之後,她才敢承認那時的自己确實自私、怯懦又自卑。
檀得以為此時的自己足夠敞亮,卻不過是又一次步入太陽的陰影裏。
那些醜陋,也是一部分的自己。
但……卻是她永遠都無法向何清歡坦白的東西。
“我送你到家門口吧。”何清歡笑着說,卻被檀得攔住。
“很近诶。”檀得眯着笑眼,對何清歡揮手說再見。
“再見。”何清歡沒有走進樓道,把手插進了兜裏,溫柔地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消失在他的視野裏,檀得才默默轉了一個彎――今天爸爸加班,得去陳長風家住。
她不是不知道何清歡的迷惑,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他解釋。
又怎麽告訴他,每一次解釋,都像是讓她死去一點點。
她會有終于不介意的一天的。
但……終究不是現在。
檀得在門口脫鞋的時候,已經聽到了客廳裏的談笑聲。
“今天怎麽這麽晚呀?”檀媽媽端着拿手的紅燒肉鍋走了出來,蹙眉問。
“盯同學默寫了。”檀得面不改色地撒謊道。
知道檀得成績好,經常被老師抓去幹這種差事,母上便也不再懷疑,只是說:“快把東西放了,洗一洗手,過來吃飯。”
“嗯。”檀得把書包放進書房裏,不知道為什麽,很想在這個不開燈的房間裏獨自多待一會。
“怎麽磨磨蹭蹭的?”母上開始催促,一邊給吳厭和陳長風分餐具。
吳厭看出檀得隐隐的疲憊,便笑着岔開了話題:“阿姨,我媽給我抱了一個素描班,如果成績不行,還能走藝術生這條路。”
“但是我一個人去有點無聊。陳長風和檀得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啊?”
“……”
檀得慢慢地踱到衛生間,把臉泡在水池裏浸了一會。
直到什麽也聽不到。
溫水漸涼,檀得才擡起了頭,用毛巾擦了擦臉。
看着鏡中這個面色蒼白、乏陳可善的女孩子,檀得默默地別過了臉。
檀得坐上桌的時候,面上已經帶了無可挑剔的笑意。
母上握住檀得的手,笑道:“檀兒,想不想學素描啊?”
檀得夾魚的筷子停了一停。她的繪畫天賦可以說是一展現就到達了巅峰――意思是,以後便都是下坡路了。
自從三年級被兒童畫老師誇過有天賦之後,檀得學了國畫、油畫、初級素描,但結果……都挺讓人窒息的。
檀得本想誇誇母上百折不撓的精神,再擺擺手拒絕;但是吳厭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了座位,背着畫板站在了她面前。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檀得,他勾起唇角,笑容燦爛地問:“檀得,跟我一起學畫畫好不好?”
“……”
檀得立刻別過了頭,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飯後。
母上煞費苦心地勸了許久:“我們要做兩手準備嘛……”
檀得忽然打斷了她的話,點了點頭,說:“好。”
“你知道學素描要準備什麽東西嗎?”吳厭看着臺燈下認真埋頭寫作業的檀得,撐着腦袋問。
“不知道。”檀得回答地幹脆。吳厭的嘴角微妙上揚,那我們一起去買?還沒說出口,就被檀得給噎住:“這周要開始培優了,我沒時間。媽媽說會幫我準備的。”
“哦。”吳厭不動聲色地拿起了筆,卻吊兒郎當地沒寫一個字。
檀得察覺出他的不快,擡頭搭話:“你都準備好了嗎?”
“還沒。”吳厭瞥了一眼陳長風,“本來我們想叫上你一起去看的。”
“行。”檀得今晚好像有點惜字如金。
吳厭歪着腦袋,想到今天放學的時候,他站在走廊裏,本想叫住檀得,卻看見何清歡跑到了她的身邊。
不知道為什麽。
那個時候,自己臉上的笑容忽然收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檀得和何清歡之間的關系...希望大家能慢慢理解。誰會不喜歡何清歡呢?就像學校裏的大衆男神一樣,檀得不動心是8可能的,只是在忽遠忽近之間,用了很久的時間,才看清楚彼此之間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