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見色起意
檀得總覺得，人生中真正的心動，都是稍縱即逝的片刻。畫面突然的失真，喧嚣短暫的沉默。原本整齊的鼓點，突然漏了一拍。然後聽見，心跳的聲音。
就像她初見吳厭的那一刻。後來回頭思忖，都不記得公園那片綠蔭，或者潺潺的流水，所有畫面都失焦為潑墨般的藍色，暈染了一片天空。
他穿着黑色的T恤，襯得皮膚白得讓人嫉妒。雙手插着口袋，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檀得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微微皺了皺眉。她不太喜歡他桀骜不馴的氣質。
可是。瞧見他眉眼的一瞬，檀得怔住了。
要怎麽來形容那種好看呢。單眼皮，桃花眼，似笑非笑，帶着讓人想要抓住的促狹。鼻子挺得過分。唇形勾人。組合在一起，輪廓分明。
他的好看，如其人，畢露鋒芒。多情裏，又摻着薄涼。
那是13歲的吳厭，眉眼雖還未長開，但已能窺見一隅。
“你們在幹嘛？”他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神情。
檀得收斂了一下直勾勾的目光，暗自腹诽自己的見色起意，俯身揉了揉箱子裏小奶狗的腦袋，輕聲道：乖呀。完全把吳厭晾在一邊。很明顯的撇清。
陳長風無奈地攤手：“這是我……”檀得瞪了他一眼。
“我姐。”陳長風非常狗腿而果決地接道。
檀得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繼續低頭rua狗。
“就是你後媽帶來的那個女兒嗎？”檀得摸狗的手一滞。
我爹才是我的法定監護人，所以要背拖油瓶這個鍋，還是挺不服氣的。
她在心裏很有底氣地反駁，卻心虛地不敢擡起頭，因為心一酸，連帶着眼淚也不争氣地在打轉。
雖然很努力地低着頭，但其實細微的表情盡收眼底。吳厭看到了她僵在嘴角的笑容，還有亮晶晶的眼睛。她像在忍受着什麽，承受着他看不懂的東西。
Advertisement
“對不起。”檀得擡眼，瞧見了吳厭真誠愧疚的模樣，連高昂的腦袋都耷拉了下來。他其實不是容易心軟的個性，平時也驕縱慣了，沒什麽看人臉色的時候。
卻偏偏。偏偏瞧着檀得淚眼朦胧的樣子，心裏有點不知名的情緒。也許是不習慣哄人的煩躁，或者是憐惜或愧疚。不自覺的，聲色言語，就軟了下來。
一旁的長風也一副無所适從的模樣，兩個男孩子都小心翼翼看着她的眼色，生怕她下一秒就會嚎啕大哭似的。
真是，氣極反笑。“真慫。”檀得笑，雖然笑得太過分，眼角還閃着淚花。她不想再繼續糾纏這個問題，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出言不遜的小子，你是誰啊。”
言語之間，整理好心情，這回的笑容已經毫無破綻。甚至帶了點痞氣。
“他是我朋友，吳厭。”察覺到了吳厭與檀得之間微妙的氣氛，陳長風插了進來，帶着讨好的笑容回答道。
“你叫什麽名字？”檀得注意到，吳厭說這話時，微微地眯起眼睛，嘴角的笑容半漾，這個樣子，真是好看的犯規。
“檀得。”她擡頭，望着吳厭的目光分毫不移。
“賤男。”突然想到《仙劍奇俠傳》裏胡歌的驚鴻一瞥，歡喜冤家組的臭蛋惡女與時代感強烈的賤字無師自通地結合。這兩個字不經意地就溜出了口。
檀得有些懊惱地抿了抿唇。倒不是怕惹怒了吳厭，而是有點懊喪自己的春心太昭然若揭了。
為什麽，要設定成歡喜冤家的模式呢，對方萬一不配合會很?灏 ８?何況，別人的幸福，怎麽可能輕易就能模仿呢。
檀得也是在很久以後，才終于知道了風雨同路的承諾之後，臭蛋與惡女并沒有能圓滿的在一起。就如同她從一開始就埋下的晦暗隐秘的少女心一樣，從未被成全。
但至少有一點她做的很好：感情貴在專致，始終如一。
“賤女。”他別過臉，聽着嫌棄的語氣，尾音裏卻繞着一點點寵溺。
檀得莞爾，難得的笑容明豔。吳厭看着，別扭的神色也漸漸染了點笑意。
是和解的信號，他們兩個都知道。
只有呆愣的陳長風不明所以地跟着傻笑。
“這窩小狗，你們打算怎麽辦？”吳厭問道。目光難得溫柔的傾瀉在小奶狗的身上。
“不知道。老媽肯定不讓養的，奶奶家又養不下。”陳長風嘆了口氣，苦巴巴地說道。
其實他也并不想管貓貓狗狗的事情，無奈檀得大小姐一向疼這些小動物，若不順了她的意，他害怕自己被扒一層皮。
當然，他也受不了檀得因為心疼而悶悶不樂難過的樣子。爸爸怎麽說來着，好男人不該讓女孩子流淚嘛。
“我去買點吃的來吧。”吳厭掏出一個做工精細的錢包，同正低着頭的檀得打了個招呼。
“嗯。”檀得裝作不經意，繼續埋頭撩狗。心裏卻楞了一下：嗯，不愧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果然還是，有點酸。
也許是因為，她隐約察覺到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目送着那個潇灑大方的背影離開，檀得終于能喘了口氣。好像吳厭在的時候，空氣都變得好稀薄。
她停下手上的動作，問陳長風：“我怎麽不知道你認識他？”
“他三年級轉過來的，就認識了。你們倆不是沒什麽機會碰到嘛。”
“嗯……”檀得沉吟，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待陳長風想問，又恢複了無所謂的模樣：“有道理。”
“他喜歡狗嗎？”檀得忽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不知道……”陳長風有些懵。
“喜歡啊。”檀得都不用擡頭，就能想到他笑起來，那雙桃花眼撩撥人心的模樣。吳厭寡色的時候，因為分明的輪廓和立體的五官，總是有點不可冒犯的英氣。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彎成一座橋，鋒芒的氣場掩了三分，流露出灼灼的少年氣。
說着，他俯下身子，将細心弄碎的香腸耐心地喂給小奶狗吃。眼底漾着，讓人不忍驚散的溫柔。檀得環抱着雙膝，若有所思地瞥了吳厭一眼。
其實他也不算太壞，對不對。
吳厭恰好擡起頭，遞了一個有幾分甜度的笑容。
明亮的，好像有點晃眼。檀得別扭地避開了他的目光，心裏卻像揣着什麽，撲通撲通地跳着，怪讓人害羞的。
她悄悄地又将目光移到吳厭身上，小心翼翼中帶了幾分大膽，打量着。
那天到底是如何終了的，檀得已經完全沒了印象。只是――那個桀骜又好看的小男孩，好像固執地走進了她的心裏，他自我介紹時的矜貴神色，她都記得分毫不差。
記住了，我叫吳厭。
他是這樣任性地宣告，以至于此後――不論多少年，他都久居她心。不論她怎麽努力地移情、裝作不在意，镌刻心頭的，依然是他的名字。
我叫檀得，他叫吳厭。
我們的故事，大概是從這裏開始的。
作者有話要說： 獻給心中的小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