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當高安帶領琉祁軍沖進營帳中時,映入眼簾的是少女那慘白的臉及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
她身上的衣服是那樣的潔白,與這漫天血色比起來是那麽的格格不入。高安的目光停駐在她放在琴弦上的手上,來不及多想他沉聲道:“把她帶回去。”
當廣平被帶出營帳時,入眼滿目都是屍體。
她看到,纣秩帶着身邊的幾名侍衛在殊死搏鬥;她看到,林青玉一手扶着肚子一執劍,琉祁士兵那冰冷的刀刃毫不留情的插入她的肚腹;她聽到,纣秩那絕望的呼喊;她看到,數萬只箭向他們射去。
她還看到莫璃一身白袍被鮮血浸染,當利刃無情的砍向他時廣平的瞳孔驟然一縮。許是感應到什麽,莫璃緩緩轉過身對上她的目光,而後露出一抹泣血的微笑,颀長的身形轟然倒地。
那一刻,廣平感到自己心中有什麽東西伴随着那身影的倒地瞬間轟塌,她的眼裏只有莫璃倒地前那抹攝人心魄的微笑……
高安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打量着她,心中默念:安國長公主木廣平,年十九,與驸馬莫璃結為夫妻一年有餘,聽說二人極為恩愛,今日一見,傳聞果真不假。
看着滿地的屍體,他默嘆一口氣,而後,一掌劈向廣平頸部,廣平的身子倒了下去。高安側過頭對手下吩咐道:“把她帶回去,主上吩咐過,切不可傷她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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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安帶着昏迷的廣平回到了琉祁國,一路上,少女緊閉的眸子映着那蒼白的面容給他一種錯覺,仿佛她會一直這樣睡下去,永遠也醒不過來一般。
整頓片刻後他命人驅車去了安豫王府,百裏君亦一襲青衣站在門前,高大的身形如不動峰般在風中屹立,一雙狹長的鳳眼上挑出一片幽寂的冷意,整個人散發着難以令人接近的陰戾之氣。
高安恭順的在他面前俯下身子,低聲道:“啓禀主上,人帶回來了。”百裏君亦輕輕點了點頭,“帶本王去看看。”
厚重的轎簾被挑開,百裏君亦湊近半個身子卻在瞥見仍在昏迷中的廣平時神色一凜,擡起頭,他冷聲問道:“她可在途中反抗過?”
高安垂下頭回道:“沒有。”“哦?”站直身子百裏君亦饒有興趣的勾起唇角,反問道:“那你為何将她打暈?”
高安聞言怔了怔,為什麽?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麽,只是當看到廣平那雙仿佛瞬間被挖空的眸子時,他竟一時起了恻隐之心,畢竟,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所愛的人被殺不是一般人所能承受得了的。
見高安沉默不語,百裏君亦的眼中飛快的掠過一絲複雜,“把她帶進來吧。”極快的吩咐一句後,他便轉身進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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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高安所想,廣平自住進安豫王府就一直沒醒過,連續數日,她靜靜的沉睡着,身上還穿着莫璃親手為她系好的衣服,安靜的睡顏猶如一只飛累了栖息在花叢間的蝴蝶。
“吱呀”一聲響,老舊的木門發出痛苦的呻吟,百裏君亦一身朝服走了進來,看樣子,是剛下朝不久。
“她怎麽樣?”目光落到廣平身上,他沉聲問守在門外的丫鬟。那丫鬟低下頭去,怯聲道:“回王爺,已經七天了,她還沒有醒來過。”百裏君亦的眉微微一蹙,“傳我命令,宣大夫進府。”
簡單的把過脈後,老态龍鐘的大夫顫着聲音道:“啓禀王爺,這位姑娘并不是因疾而昏迷,而是潛意識裏就不想醒來,昏迷前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聽聞此言,百裏君亦不禁輕嗤一聲,只不過是被擄就吓成這個樣子,先前聽說安國長公主陪青玉皇後不遠萬裏來到邊關還以為是多麽了不得的女子,今日一見,也只不過是同那些軟弱無能的公主一樣罷了。
百裏君亦之所以會這樣想,是因為他并不知道廣平目睹了怎樣的一副慘狀,他不知道她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摯愛的人倒在自己面前,鮮血染紅了半邊天。
…………
廣平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她腦海中的記憶只停留在那個慘烈的畫面上,冰冷的利刃剖開林青玉高高隆起的腹部,纣秩将她擁在懷中那絕望的呼喊以及萬箭齊發時血漿噴射發出的沉悶的聲響。
對了,還有,還有莫璃倒地前的那抹微笑。那是多麽溫暖的微笑啊,曾經,他用那微笑說要娶她;曾經,他用那微笑說要保護她;曾經,他在大敵當頭之際用那微笑說“等我回來。”
可他失信了,廣平永遠也忘不了,他那幹淨整潔的長衫被鮮血浸染,砍刀砍下時的那深可露骨的痕跡。那一刻,她的眼前除了血還是血,漫天的血絲仿佛一張大網,将她牢牢罩住,讓她想就此沉睡下去,永遠……也不要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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