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換手機號
落花翩跹，衰草盤桓。彎彎曲曲的小道，徘徊于山頭，空氣中彌漫着輕紗似的薄霧。
暖洋洋的晨曦照在身上，莫一凡迎着晨曦走在前面，他放慢腳步，時而回過頭來看看後頭有沒有跟上來的陸小曼。
風，輕輕的吹過，夾雜着青草的香氣。
對于格言是“生命在于靜止”的陸小曼來說，爬山是一種極限的挑戰，她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頭，額頭上的頭發滲滿細密的汗珠，有一些順着臉頰滑落。她的衣裳早已被汗水浸透。
“還撐得住嗎？快到了。”莫一凡回頭問道。
陸小曼點了點頭。
爬到山頂，陸小曼便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香味。
是臘梅樹！
她心頭一喜，仰着頭，閉着眼睛，深深的呼吸着臘梅香。
“沒帶你來錯吧？”莫一凡面帶微笑的說。
一陣風吹過，臘梅樹上的花瓣，漫天飛舞，随着風飄飄灑灑。
陸小曼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接過飄下來的花瓣，花瓣在手心裏飛舞，很快又被風吹散了。
陸小曼頓時覺得鼻頭一酸。記憶中的美好片段，就像此刻手中裏的花瓣，在指縫間，悄然溜走。
風吹過她的頭發，卻挑不起她的心弦。她望着日出，呆呆矗立在那，淚水從眼角墜落。
“你還好嗎？”莫一凡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細語。陸小曼看了他一眼，抹幹眼淚，彎了彎嘴角，坐在地上。
莫一凡看着她，雙眉微皺，也拍了拍地上的塵土坐了下來。
時間仿佛在萬物中凝固了。
莫一凡打破了沉寂，“你們為什麽分手？”
陸小曼眺望着遠方，嘆了口氣，“他媽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離開他。”
莫一凡睨了她一眼。
“他媽說如果我不離開他，以後就讓他淨身出戶。”
莫一凡“嘁”了一聲笑了。
“他有個青梅竹馬，指腹為婚的未婚妻。”
“小學妹，你當你拍瓊瑤大劇呢。你不說就算了，幹嘛用這種三歲小孩都不信的謊話騙人呢。”莫一凡點了點她的腦袋。
陸小曼苦笑着，沒再開口。因為她自己也覺得是挺荒唐的，換成她，她可能也不信。
遠處蔚藍的天空，漂浮着一些桃紅色的雲彩。
莫一凡雙手枕着腦袋，仰躺着看着藍天，“以前聽過一句話，人生很多時候需要自覺的放棄，擁有的時候我們也許正在失去。而放棄的時候，我們又再重新獲得。”
“所以愛情可能就是因為有了遺憾，才變得刻骨銘心吧。”陸小曼苦澀着說。
莫一凡望着腳下集萃如雲的空蒙山色，沉思了一會兒：“但是徐志摩也說過”，莫一凡看了她一眼，又繼續說
“有些人畢生追求的，卻是有些人與生俱來的，在生命完結的時候，有些人得到了他所畢生追求的，而有些人卻失去了他與生俱來的。”
“所以小學妹，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上的，如何舍取就看你自己怎麽判斷了。我不認識你男朋友，但是我想如果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的話，你應該努力去争取，而不是在這獨自垂淚，苦了他，也苦了你自己。如若不是，我希望你能早點振作起來。”
陸小曼莞爾。
周子韓于她是求而不得，舍而不能。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要忘記，談何容易。
到達學校已近中午，莫一凡把陸小曼送回到了宿舍樓下。
“不開心的話就找找朋友出來散散心，不要自己一個人蒙在宿舍，早晚蒙出病的。”莫一凡關切的說。
“嗯，我知道了。”
莫一凡擺了擺手，剛要走，陸小曼忍不住喊住他。
“那個……學長”陸小曼欲言又止，“你說的那句，有些人畢生追求的，卻是有些人與生俱來的，這句話是我最喜歡的作家，魯迅先生說的”。
莫一凡尴尬的撓了撓頭，“我昨晚臨時查的，沒記住。看來以後要做足功課，免得丢人了。”
陸小曼嘴角一勾，輕聲笑了，“謝謝！”
說完，她便轉身上樓。莫一凡看着她上樓的背影，嘴邊挂着淡笑。
他不會告訴她，魯迅先生作品全集他幾乎都看過。他故意這麽說，只是為了博得佳人一笑。
後來陸小曼辭去了學生會的職務，平時只要沒上課她就抱着一大堆的書本去圖書館，有時候一待就是一整天。
不知道的人都以為小曼突然勤奮好學了，但是林岚陪她去過幾次後，才發現事實并非如此。
她在圖書館裏變着花樣轉筆。因為她說這是周子韓每次思考問題的習慣。
她會在圖書館裏畫各種各樣的豬頭，因為周子韓以前對她畫過。
她還會在圖書館裏發呆，因為她的書本寫滿了“周子韓”的名字。
這一天陸小曼和往常一樣抱着書本去圖書館。
路上看到一個女孩子嬉鬧着，把手裏剩一半的冰激淩往身旁的男生嘴裏送，“你不吃就是嫌棄我”。男生故意一臉嫌棄的樣子，臉上卻洋溢着燦爛的笑容。
只見他握着女孩子的手，張嘴就咬了一大口。女孩子瞬間笑逐顏開。
陸小曼看了這似曾相識的一面，心裏有些發酸，緊緊抱着懷裏的書本，像是在努力汲取溫暖。
片刻間她瞥開了目光，無意中卻看到旁邊一家手機專賣店。
她放慢了腳步，走在門口踟蹰不前，望着裏面，有些失神。
是不是該換個號碼？既然都已經決心重頭來過了。
她躊躇了幾秒，吸了口氣，狠下心，走了進去。
店裏的招待員看到她熱情洋溢，立馬露出招牌式微笑，“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
“我想換個手機號碼”。
招待員效率極高，立馬拿出幾組比較好的號碼讓她選擇。速度之快讓陸小曼忽然又心生後悔，她拽着懷裏的手機，有些猶豫。
真的要換嗎？如果真的換了的話，以後子韓可能就找不到我。
他找不到我，可能會着急的。
想到這，她的心驟然一緊。
招待員看到她手裏緊緊拽着手機，像是一副怕被人搶的樣子，小心詢問:“同學，你還換嗎？”
陸小曼看到招待員此刻正疑惑的看着自己，遲疑了片刻，終于把心一橫:
“換吧！”
林岚從外面逛街回來，經過操場時，無意中看到臺階上坐着一個神似陸小曼的身影，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從遠處看有點像制作出來的蠟像。
她走近一看，發現果然真是她，她的雙眼此刻望着籃球場，空洞而迷茫。
“小曼？打你電話怎麽不接，還以為你跑哪去了，原來是在這看帥哥來了。”她笑嘻嘻的說着，結果卻看到陸小曼此刻眼淚浸滿的淚水。
林岚頓時心裏一震。
陸小曼看到來人，趕緊擡手擦拭了眼角。她驚慌失措的樣子讓林岚看了心裏有些生疼。
林岚走到她身邊，坐下來，輕輕的搭了她的肩膀問道，“你怎麽了？”。
陸小曼凝望着遠方，語氣苦澀而無奈，“我把手機號碼換了。”
過了半響，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我們這次真的完了。”她話剛說完，止不住的泉水，宣洩而出。
林岚慌亂得抱住了她，溫柔的拍着她的後背。“既然舍不得，為什麽還要換？”
陸小曼咬着自己的手背，淚還是留不住的往下淌。“每次手機一響，我的心都在顫動，迫不及待拿起來看是不是他打來的，但是每次希望完都注定是失望。我很讨厭那種感覺，我甚至怕有一天自己會抑制不住打電話給他。”
“小岚，從小到大我都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有時候還會幫陌生的老婆婆提東西。就算路上看到有人乞讨，我都會施舍給他們。是不是我哪裏還做的不夠好，不然老天爺為什麽那麽殘忍，要逼我們分開？如果注定得不到他，為什麽還要讓我遇到他……”
陸小曼聲音哽咽，退開林岚的懷抱，雙手掩着面，淚水從指縫傾瀉而出，全身都在顫抖。林岚心疼得也跟着流下眼淚，她拿下陸小曼捂臉的雙手，用手背擦幹她的淚水說：
“沒有，小曼你很好，真的很好。只是因為太多人向老天爺祈禱，所以他忙不過來，還沒注意到你。”過了半響又聽她說，
“小曼，去把他找回來吧，告訴他實情。兩個人相愛又何必苦苦折磨對方？”
陸小曼搖了搖頭，凝望着不遠處籃球場，“沒用的，他已經有要好的女朋友了。而且他的媽媽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
那天林岚陪着陸小曼在操場上坐了很久很久，看着她一直對着籃球場發怔。就在她以為陸小曼會繼續沉默下去的時候，耳邊響起她嘶啞而幹澀的聲音：
“他打籃球也很厲害。”
然後接着便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