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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

「嗚……嗚……小姐……」「大夫怎麽還沒來!老爺不在府裏,現在小姐出事了,這該怎麽辦才好?!」幾名丫鬟跪在床榻前害怕地抽泣着,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來了!快讓開!」王總管抖動着肥胖身軀,身後跟着一名大夫,急得叫跪在榻前的丫鬟快閃開。

丫鬟們連忙讓出一個位置給大夫;大夫坐在床榻前的椅上為面無血色的姑娘把脈,手一觸撫,臉色劇變,再看了眼她腦後的傷勢,嘆氣地搖頭,一句不吭地起身。

「大夫,我家小姐怎麽樣了?!」王總管急着上前詢問。

「請恕在下無能救活一個已死之人。」大夫拱手致歉,便打算離開。

「什麽!」王總管臉色大變,肥胖身軀眼看就要栽倒,身旁丫鬟及時扶住他。

衆人一聽,哭聲此起彼落突地一聲驚呼讓衆人停止了哭泣。

「小姐、小姐的手動了!大夫--」苓兒是跪在最靠近床榻的丫鬟,當瞥見被大夫宣判已死的小姐手指抖動了下,不禁驚喜大喊。

大夫正欲跨出門坎,聞聲立即回到床榻前重新診治,這一凝神把脈,臉上流露出驚奇與不解。

「奇怪,方才明明已無脈象,為何這會又有……」「大夫,小姐現在怎麽樣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活小姐啊!」王總管跟着衆人跪了下來。小姐要是有個萬一,他要如何對老爺交代啊!

「放心吧,你們家小姐已無大礙。」大夫從藥箱裏拿出膏藥,替床榻上蔣家小姐的後腦傷口上藥包紮,之後留下幾帖藥,言明明日會再來診治,便帶着一臉不解離開了。

「謝大夫。」王總管親自送大夫出府,一面以眼神示意丫鬟們務必照顧好小姐。

入夜後,蔣伯符出城訪友歸來,一踏進府裏,王總管不敢隐瞞,即告知小姐白日時不慎摔落湖裏,還傷及後腦,一度斷了氣息,所幸最後救了回來。

蔣伯符一聽,臉色大變,立馬奔進女兒閨房。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何小姐會出事?!你們是怎麽照顧小姐的?!」蔣伯符甫踏入房裏,在瞧見疼愛若寶的女兒面無血色地躺在床榻上,禁不住惱怒大吼。

丫鬟們全被老爺這吼聲給吓得跪了下來,最後苓兒鼓起勇氣開口:「老爺,白日時,小姐說她病了大半個月,一直躺在床榻上太悶了,不顧我們勸阻,執意走出房。奴婢陪在小姐身旁,在府裏随意走着,在經過蘭亭湖畔時,突然來了一陣怪風,風勢十分強大,當時奴婢閉目轉身躲避風勢,耳邊陡然傳來落水聲,奴婢睜眼一看,即見小姐已經摔進湖水裏。」苓兒将出事經過說了一遍。至今回想起來仍心有餘悸。

蔣伯符聽完,仍是怒不可遏,可眼下事情既已發生,他知再如何責備也于事無補了。

「大夫怎麽說?為何小姐還未醒?」「大夫說小姐已無大礙,雖然傷在後腦,所幸傷口不深。」「既是摔落湖水裏,又怎會是傷到後腦?」蔣伯符心疼地撫着女兒無血色的臉。他今日不過是出府一趟,當時女兒只是病弱體虛,豈料人夜回府,女兒已在鬼門關前走一遭。

「奴婢真的不知,可能是小姐跌落時撞傷的吧。」苓兒十分自責,都怪她沒把小姐照顧好。

蔣伯符不舍地握着女兒的手。他晚年得女,妻子又在難産下離世,他們父女倆相依為命多年,女兒根本是他的心頭肉啊。

陡然,握在掌中的手動了下,蔣伯符大喜地看着女兒眼皮顫動,跟着一雙杏眸慢慢睜開。

「馨兒,你終于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難受?」床榻上臉色蒼白的人兒一雙杏眸盛滿困惑,看着眼前握住自己的手、一臉激動的老人,還有此刻身處的陌生環境,疑惑地問了句:「你是誰?這裏又是哪裏?」「芝穎,姑姑是來送你一程的,你命中注定有段奇緣,才能有此重生的機會。」姚芝穎,不,現在她名喚蔣馨,此時坐卧在床榻上想着姑姑所說的話,所以她現在是重生在當朝太師之女蔣馨身上了。

姚芝穎輕撫疼痛的後腦,聽說是跌進湖裏時摔傷的,所以當她清醒後,誰也不識,就連自己是誰也忘了,因而被大夫斷言是傷及後腦,以致失去了記憶,恰巧免去她不知該如何解釋的困擾。

「小姐,你醒了,奴婢剛好把你的午膳端來了。」苓兒見她醒了,心下一喜,連忙将托盤放在桌上,走近床榻,扶着她來到桌旁椅上落座。

「小姐,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菜,可要多吃一點。」姚芝穎看着滿桌的菜肴,頓時胃口盡失。一盤柳葉豆腐、一碟醬悶茄子、鹵白菜、清炒蘆筍、香菇竹筍湯,她可是無肉不歡的人,尤其嗜吃魚肉,所以在吃了三天清淡的菜色後,再也忍不住了。

「小姐,你怎麽都不吃啊,是哪裏不舒服嗎?」苓兒擔心地看着正瞪着滿桌菜肴,卻遲遲沒動筷的小姐。

「嗯……苓兒,我突然想吃魚--」姚芝穎琢磨着該如何開口才不會引起疑窦,豈料話說到一半,苓兒即開心地打斷她的話。

「太好了!小姐,奴婢以前就覺得小姐吃得太清淡了,才會體弱多病,小姐的确該多吃點肉,奴婢馬上去竈房吩咐,要他們煮條魚,再炒一盤肉。」苓兒急急說完,随即興匆匆地奔出房,讓姚芝穎一時反應不及,只能呆楞地看着她的背影。

「……這丫頭的性子,竟比喜鵲還急。」姚芝穎忍不住低低笑起來,看來她是擔心得太早了。

不到半個時辰,苓兒去而複返,一臉笑意地走進房裏,雙手端着的托盤上擺了一盤蔥燒魚、一碟鹵肉。

這下子,不用苓兒催促,姚芝穎徑自舉箸吃了起來。

「老爺。」苓兒忽然朝外一喚,欠身一福。

蔣伯符站在門外似有一會了。姚芝穎擡頭,杏眸正好對上他打探深思的雙眼。

「爹。」姚芝穎放下碗筷,不由得興起一股防備。她知道她裝失憶,或許可以騙過蔣府所有人,唯獨眼前的人是她無法瞞騙的。

「馨兒口味似乎變了,以前不愛吃肉的,總嫌肉有股腥味,怎麽這會竟可以吃了?」蔣伯符踏入房裏,雙眼直盯桌上的魚肉。

「爹,可能女兒每天喝藥,所以想吃點油膩的,現在不會排斥吃肉了。」

在他犀利目光注視下,姚芝穎即使心中不安,仍是含笑以對。

「馨兒身子可有好些?頭還會痛嗎?」蔣伯符關心地問着女兒,徑自撩袍坐下。

「爹,女兒頭痛已好些了。」姚芝穎淺笑以對。

「馨兒,跟爹不用那麽拘禮,快坐下來吃飯。既然現在想吃肉了,那以後就讓苓兒吩咐竈房多準備些。」「是,老爺請放心。等會奴婢就親自去趟竈房熬些雞湯給小姐補身。」苓兒開心地想着今後該如何幫小姐好好補身,以前小姐雞、鴨、魚、肉都不碰,只吃清淡的齋菜,她暗地裏還擔心哪天小姐會想不開出家去,現在小姐這一病,口味竟整個改變了,讓她終于放下心。

「馨兒,以後想吃什麽盡管吩咐苓兒。爹只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蔣伯符看着險些失去的女兒,語重心長地說。

「馨兒知道,謝謝爹關心。」姚芝穎不由得心生一股內疚,眼前老人是如此疼愛唯一的女兒,可他真正的女兒卻已「快吃,爹在一旁陪着你。」蔣伯符一臉慈愛地看着女兒。

姚芝穎低頭繼續用膳,內心卻忐忑不安,不知還能瞞他多久。

「小姐,這些鹹糕都是你愛吃的,老爺一早就命人去買了回來的,你快來嘗嘗看。」苓兒将一碟圓形小巧的鹹糕擺在桌上,再倒了杯茶。

姚芝穎瞥了眼鹹糕,心下暗暗叫苦。這蔣馨的飲食口味竟與她截然不同,喜吃清淡齋菜,而她卻是無肉不歡;就連糕點也是一樣,蔣馨喜食鹹糕,她則嗜甜如命,這樣的迥異,細心之人一看,必會存疑。幸好侍候她的苓兒并非心細之人。

姚芝穎在椅上落坐,撚了塊鹹糕勉強吃下,端起茶杯輕啜了口。

「爹呢?」「老爺出門了。小姐有事要找老爺嗎?」苓兒将湯藥端到她面前,好奇地問。

「沒有。苓兒,你可曾聽過勤王府喬譽的事?」姚芝穎不動聲色地試探。

「小姐是說六爺嗎?之前六爺曾拒絕皇上賜婚兩次,令老爺十分氣怒。小姐為何突然問起?」苓兒納悶地問。

「沒事。喝了藥,陪我在府裏四處走走吧。」姚芝穎笑着轉移話題,內心實則牽挂着喬譽,不知他近況如何?

「小姐,不再吃一塊嗎?」苓兒見她只吃了一塊,眼底有抹疑惑,以前小姐每回都會吃上好幾塊,尤其是在喝過藥後,好沖淡嘴裏的苦味。

「不了,我想出去走走。」姚芝穎苦着臉。這藥還真是苦,這時要是能來塊糖該有多好。

苓兒甩開心底的疑惑,扶着小姐走出房。

一路上,苓兒扶着失去記憶的小姐在府裏走上一回,遇到迎面而來的奴仆,便介紹來者身分,好讓小姐加深印象。

蔣府布置簡樸,并不奢華,果然符合蔣太師的為人清高、淡泊名利。

兩人在府裏走上一回,來到後院,苓兒怕她累着,扶她在廊下的長椅落坐。

「小姐,咱們先在這休息一會吧。」苓兒走得額冒薄汗,從懷裏取出缇帕正欲拭汗,陡然一道涼風吹來,竟将她手中絹帕給吹走。

「啊!我的手絹!」苓兒驚呼出聲,看着絹帕被風吹到後院的樹上。「小姐,你在這坐一會,奴婢去叫人來幫忙。」話一說完,即匆忙離開。

姚芝穎見四下無人,身形一躍,輕易将挂在樹枝上的絹帕拿下,重新坐回椅上。

一刻鐘後,苓兒去而複返,身後跟着一名手拿長竿的仆人。

「阿成,麻煩你了,我的手絹被風給吹到--」苓兒話說到一半,雙目大睜,發現原本挂在樹上的絹帕竟然不見了。

「手絹在這裏。剛才一陣風吹來,把手絹吹落樹下,我幫你撿起來了。」姚芝穎輕執苓兒的絹帕,淺笑盈盈。

「多謝小姐!」苓兒開心道謝,回頭對身後仆人道:「阿成,不用麻煩了,多謝你了。」阿成笑着朝兩人颔首,拿着長竿離開。

「小姐,你頭上的傷勢未愈,咱們還是回房休息吧。」

苓兒說着就要扶她回房,姚芝穎也沒拒絕。

兩人一離開,長廊轉角處走出一道瘦長身影,精鋭雙眼注視着那道離去的身影。

一抹纖柔身影伫立窗下,陽光照在她白晰姣美的臉上,仿若鍍上一層金光。

擡首仰望着湛藍彎蒼,看那雲卷雲舒,恨不得化身為白雲,飛到她所懸念的人身邊。

一個月了,她頭上的傷已痊愈,卻苦無機會離開蔣府。

不知是否她多心,這幾天與蔣太師一同用膳,總覺得他看她的目光透着不尋常,還一直叫人做些以前蔣馨喜歡吃的食物給她吃,可偏偏那些食物都不合她胃口;甚至要苓兒看顧好她……這種種跡象,令她莫名不安。該不會是看出什麽了吧?

「小姐,老爺這回親自去買了鹹糕給你吃,你快來嘗嘗吧。」苓兒笑着端了一盤鹹糕進房,輕喚站在窗下兀自出神的小姐。

又是鹹糕!姚芝穎興致缺缺,但仍是旋身走向她。

「小姐,奴婢有一事想要麻煩小姐幫忙。」苓兒替她倒了杯茶,将鹹糕放到她面前。

「什麽事?」姚芝穎舉杯啜飮了口茶,對放在面前的鹹糕卻視而不見。

「奴婢不識字,想寫信托人送回家,之前都是麻煩小姐幫忙寫的,這次也想請小姐幫忙。」「好,你準備筆墨吧。」姚芝穎一口答應,看着開心準備筆墨的小丫鬟。

苓兒動作迅速地将筆墨準備好,姚芝穎将筆蘸了些墨,聽着苓兒問候家人的瑣事,一一寫在紙上。

「好了。苓兒,你家是住在哪裏,為何會來府裏工作?」姚芝。穎将寫好的信交給她。

「苓兒家住如意城,這工作是相識的伯伯介紹的。小姐,奴婢趕緊托人送信去了。」苓兒雙眼微斂,道謝完即急忙離開。

姚芝穎笑看她匆忙離去的身影,心情陡起一股郁悶,因她也想寫封家書問候在梧桐城的雙親。

沒多久,蔣伯符神色沉凝地踏入房裏,雙眼如炬地盯視着女兒。

「爹,您怎麽了?」姚芝穎見他神色有異,訝異地問。

「說!你到底是誰?」蔣伯符将手上信箋丢在桌上,臉色嚴峻地逼問。

姚芝穎低頭一看,小臉愀變,這不是她剛幫苓兒寫的信嗎?

「爹,女兒不明白您的話何意,這信不是苓兒托女兒……」姚芝穎話說到一半,心中一凜,明白了這一切原來都是蔣伯符的授意。

「你絕對不是老夫的馨兒。一個人就算失憶,也不可能連性子、口味全變,還從一個弱女子變成能一躍到樹上,甚至連字跡都變了。你到底是誰?」蔣伯符每說一句,姚芝穎的心便冷下一分。原來她當日施展輕功替苓兒撿手絹蔣伯符曾目睹。所以這幾天他都是在試探她,也才會有今日她幫苓兒寫家書一事--用筆跡來做最後的确認,确認她并非真正的蔣馨。

姚芝穎深吸一口氣,心想既然瞞不過,她也就無須再瞞了。

「蔣太師,我的确并非您女兒。」姚芝穎一口承認,杏眸直視着蔣伯符。

蔣伯符聽她承認,身形一震!果真被他猜着了,疾聲再問:「你到底是誰?馨兒如今又在哪裏?」「姚芝穎是我的名字,我剛經歷一場死劫,等我再清醒時,就已附身在蔣姑娘身上了。蔣姑娘……她應該已死,魂魄早已離開她的身體了。」姚芝穎說完,再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看着蔣伯符。

此話無異晴天霹靂打在蔣伯符頭上,他身形一晃,姚芝穎眼捷手快地扶住他,讓他坐到椅上。

「蔣太師,我很抱歉,未經允許附身在蔣姑娘身上,但這亦非我所願。」姚芝穎看着眼前一臉悲痛的老人,莫名地心中有愧,不知該如何安慰他才好。

蔣伯符淚眼瞧着眼前的人;明明是女兒的模樣,可是身體裏的靈魂卻已不是他的馨兒了,這種光怪陸離的事竟真讓他給遇上了,卻又由不得他不信。

「把有關你的事情仔細給老夫說清楚。」蔣伯符在痛失愛女之後,只想知道附身在女兒身上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姚芝穎于是将自身從出生到死前所發生的事大略說上一遍。

蔣伯符聽完,沉吟許久,面容悲凄、身形微晃地起身,揮開姚芝穎想要扶持的手,像是在瞬間蒼老了十歲,腳步蹒跚地走出房。

「小姐,老爺這幾天心情不太好,常常把自己關在房裏,王總管十分擔心,小姐你可知老爺是怎麽了嗎?」苓兒一面幫小姐梳頭,一面不安地問。

那天她騙小姐代寫家書,已向小姐請過罪了。她的确不識字,但家人卻是全住在天龍城,雖不明白老爺為何要她騙小姐,但她仍是聽從吩咐;只是自那天後,老爺就變了。

姚芝穎垂眸不語。看來她該主動找蔣太師談談了,如果他願意的話,她希望能還他一個女兒。

「苓兒,陪我去找爹吧。」「小姐,可是大夫一再交代,說你頭上的傷不宜走動,必須躺在床上養傷才行啊。」苓兒可沒忘大夫的叮囑。

「不礙事的。你小心扶着我,我去找爹說幾句話就回房休息。」姚芝穎執意出門,苓兒只好扶着她緩步走出房。

兩人來到蔣伯符房門前,姚芝穎示意她在房外等候。

「爹,我能進去和您談談嗎?」房內沒有任何聲響,姚芝穎徑自推開木門入內,甫踏入,即見蔣伯符獨坐床緣,手裏拿着一個錦囊,雙眼布滿思念和哀痛。

「誰準你進來的?!」蔣伯符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她,這個占據女兒身體的人,即使明知錯不在她,一切皆是天命,但仍是無法不怨、無法不恨。

「蔣太師,我能跟您談談嗎?」「我們之間無話可談,請你出去。」

蔣伯符毫不留情地出口趕人。原先他懷疑她時,是因聽過江湖上有種易容術,原以為女兒還活着,沒想到實情卻是如此令人難以接受。

「蔣太師,事已至此,蔣姑娘的死雖與我無關,但如今我的重生是附在她身上,所以我希望您能同意一件事。」姚芝穎無視他冰冷的語氣,徑自走到他面前,毫無預警地跪了下來。

「你這是在做什麽?!」蔣伯符一雙銳眼直視着跪在面前的人。

「蔣太師,如果您不嫌棄的話,芝穎願代替蔣姑娘承歡膝下,代替她在往後的日子裏陪在您身邊,視您如親爹。」這是她重生在蔣馨身上,唯一能替蔣馨做的事。

「你……說什麽……」蔣伯符雙眼泛着淚光,心情激動,語氣微顫。

「蔣太師,我或許有許多不足的地方,無法與蔣姑娘相比,可我願代替蔣姑娘做您的女兒,盡為人子女的責任,陪伴在您身旁,只要您不嫌棄。,我想認您作義父。」姚芝穎擡起頭,眸底含淚,目光堅定地看着他。

「好好好!快起來,老夫今日又重獲女兒了。」蔣伯符忙不疊地上前扶起她,落下歡喜的淚水。他雖失去一個女兒,可今日卻得到了另一個女兒,老天終究待他不薄啊!

「爹。」姚芝穎笑中帶淚地輕喚了聲。

「馨兒,不……」蔣伯符猶豫着今後該如何喚她較好。

「爹,您還是叫我馨兒吧。」姚芝穎笑道,表明自己不介意。

「不,以後叫你丫頭好了。」蔣伯符明白她的善良,可畢竟馨兒已死,就讓女兒永遠留在自己心中吧,眼前的是他的另一個女兒,并非馨兒的替身。

「都好,只要爹喜歡就好。」蔣伯符眼底泛淚,輕握她雙肩。「丫頭,今後也別再委屈自己了,想吃什麽、想做什麽就去做吧。」「謝謝爹。」姚芝穎同樣眸底含淚,笑着道謝。

「去吧!去見你一直想見的人吧。」蔣伯符看着她說。

蔣馨感激地朝他颔首道謝。她一走,蔣伯符低頭瞧着手中的錦囊,那是馨兒生前親手做的,如今他也只能睹物思人了。

東門大街上,幾名身着藍色勁裝的精衛軍正全力在緝捕一名大漢,大漢身手不凡,飛檐走壁,眼看就快要逃出東門大街了。

一道紫袍身影迅如閃電,在最後一刻攔住大漢,雙掌齊發,硬是逼得大漢在空中接掌。幾招過後,大漢不敵由空中被打落下來,精衛軍立即将他團團圍住。

那紫袍身影正是喬譽;他負手緩步走來,精衛軍自動讓開一條路。

喬譽冷厲地看着被制伏在地的狼狽大漢,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易安,你接連在鳳凰城、梧桐城、如意城殺人犯案,仗着自己輕功了得,數次逃過衙門的追捕,逃到天龍城來。既然你有膽踏人天龍城,本王就要你有命來無命回。」易安奮力扭動,仍掙不開精衛軍的制伏。喬譽嫉惡如仇,他如今落在喬譽手裏,絕無活命機會,但只要有機會,他必奮力一搏。

易安雙掌緊握住被制伏前握在手心的煙霧彈,使力往旁一丢,煙霧彈一觸地,瞬間爆開,霎時煙霧彌漫,他趁此機會掙脫精衛軍的壓制。

只是逃沒幾步,身後一股強大的掌氣襲來,逼得他不得不旋身接掌,一看是喬譽,不禁驚恐地瞪大雙眼。

「既然你那麽想死,本王現在就成全你。」喬譽連發數掌擊中他胸口,最後一掌拍向他天靈蓋,易安當場斃命。

精衛軍趕到,正好目睹這一幕,衆人臉色不變,似是早已習慣主子未審先殺,相信也無人敢有意見。

圍觀百姓個個一臉驚駭,紛紛倒退。喬譽黑眸掃過群衆驚懼的神色,最後落在人群中一雙清澈無懼的杏眸裏,短暫停留後即大步離開。

精衛軍一走,群衆再也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小姐,這個勤王,下手還真是狠厲不留情啊!聽說以前他雖然喜怒無常、恣意妄為,但還不至于像現在這樣出手狠絕。據說是因為一個月前他未婚妻遭兇徒所殺才性子大變,變得更難以親近、更加狠厲,兇徒如果敢逃走,皆會未審先殺。看他剛才那雙眼冰冷得令人膽寒,好在太師在被勤王拒婚兩次後,對此婚事已死心了,不然小姐嫁給這麽可怕的人豈不吓死。」苓兒對着身旁向來柔弱的主子道,慶幸主子逃過一劫。

「不!我一定要嫁給他,此生我非嫁勤王喬譽不可。」

姚芝穎目光複雜地追逐那遠去的高大背影,眼神堅定。

苓兒驚愕得瞠目結舌,這才回想起小姐自從受傷後似乎變了一個人。看着已先行離開的小姐,連忙拔腿追上。

春來客棧二樓角落,一名模樣俊秀、身着白袍的男人獨坐,木桌上只點了一壺酒,還有幾樣小菜。

店小二對近日常出現的這名客官總是獨坐一、二個時辰才離去,所以即使是用膳時間,客人太多位子不夠,仍是貼心地不去打擾。

「請問我可以坐這裏嗎?」一道輕柔嗓音落下的同時,一抹姣美身影落座在男人對面。

姚承寬擰眉不悅地擡頭,雙目直視擅自坐在對座的女子;女子容貌姣美溫婉,一身粉衫襦裙更是襯得她身形纖柔,一雙注視着他的晶瑩杏眸,眸底閃着他不明的異彩。目光掠過她,環視周遭仍有許多空位,加上此時并非用膳時間,所以這名女子分明是針對他而來?

「姑娘找在下有何事?在下并不認識姑娘。」姚承寬話裏透着明顯被打擾的不悅,不管這名女子找他何事,他都不願在他想一人靜靜獨坐時被打擾。

姣美女子朝他揚唇一笑,絲毫未被他的冷漠所傷。

「我現在名喚蔣馨。」姚承寬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想起六爺提過皇上、太後曾想将蔣太師之女賜婚予他,而蔣太師的女兒,若是他沒記錯的話,正是名喚蔣馨。

「蔣姑娘莫非是蔣太師之女?」

「正是。」姚承寬舉杯喝了口酒,揣測着她找上自己是何因,莫非是為了六爺?

「蔣姑娘可是為了與六爺的婚事才找上在下?如果是的話,只怕在下無能為力。」看來她必是知道小妹已死,這才想趁機再談與六爺的婚事……瞧着她的目光變得更冰冷。

姚芝穎唇角的笑意加深,瞧見桌上并沒有多出的筷子,于是伸手從小碟中拿了顆鹹花生吃了起來,完全無視對座男人驚愕的目光。

「喬譽我自會找上他,但在找他之前,我想先跟你談談。」「在下與蔣姑娘無話可談。」姚承寬話說得冷硬。

傳言蔣太師之女容貌姣美秀麗、性情溫婉娴雅、知書達禮,是難得一見才貌兼具的女子,但現下看坐在他面前大膽不知分寸的女子,想來傳言有假。

「從小我就怕你,你每回見到我,總是板着一張嚴肅的臉,不像爹娘和二哥那般寵我。直到一個月前,你對我坦承心底的話,我這才知道大哥你是疼我的,只是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在關心我。在我想好好與你培養兄妹感情時,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姚芝穎低垂着小臉,手裏拿着幾顆鹹花生,語聲有絲哽咽。

聞言,姚承寬渾身一震,雙目大睜,直瞪着眼前女子,語氣激動:「你……為何會說出這種話?!」「二哥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喜歡咱們梧桐城內那一大片桐花林,若是我哪一天死了,我的骨灰一定要葬在那裏,大哥你可有做到?」姚芝穎緩緩擡起頭來,杏眸含淚,直視他震驚的眼底。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芝穎!芝穎已死,可你為何又會知道這些事?」

姚承寬直瞪着眼前女子,不明白這些事她怎會知道,因那全是屬于他們兄妹之間私下的對話。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姚芝穎瞧他激動震驚的神情,委屈地抿唇,擡手輕拭臉上不停落下的淚水。

「大哥,我見到姑姑了。你說得沒錯,我與姑姑确實長得很像。」姚承寬倒抽一口氣,滿臉激動,雙掌一伸,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你真的是芝穎?但這怎麽可能呢?你明明已死了,骨灰也被我帶回梧桐城埋在桐花林裏了。」有可能嗎?但,如果不是,她又怎會知道這些事情?

「那一日,我死在譽哥懷裏,我的魂魄被一條青龍給纏繞住,之後我就看到一名容貌與我相似的姑娘,我直覺認為她就是姑姑。事實證明,我沒猜錯,那名姑娘說她叫姚文儀,是特地來接我的。姑姑說咱們姚家血咒到我為止,從此再也不會有姚家之女受害了。至于我,今年的大劫,因命中注定有段奇緣,且命不該絕,于是由青龍引路,送我去我該去的地方。等我醒來,就變成蔣馨了。」姚芝穎哽咽地将話說完,已哭成了淚人兒。

「芝穎,你真的是芝穎!」姚承寬激動地起身抱住她,即使再不敢置信這離奇的事,可由她的親身經歷,又讓他不得不信。

「大哥。」姚芝穎在他懷裏又哭又笑。大哥終于相信她是死而複生了。

「芝穎,快!大哥帶你去見六爺。」姚承寬拉着她的手,腳步飛快,急着要帶她去見喬譽。

「小姐!」

苓兒奉小姐之命在客棧樓下等候,沒想到卻看到小姐被一名陌生男人給拉着走,不覺驚詫大喊。

「苓兒,你先回去,我和這位姚公子有事要辦。」姚芝穎回頭朝丫鬟交代。

姚承寬拉着小妹趕回勤王府途中,途經一品樓大門前,瞧見幾名精衛軍押着一名少年,圍觀群衆不少,兩人不由得停下腳步。

「幾位大人,這小子闖入我們竈房偷了不少菜。之前廚子一直反應竈房的雞腿'豬肉,還有一些菜莫名短少,今天總算被我們給當場逮到了。這小子趁大夥忙碌時偷偷溜進竈房偷菜,當場人贓倶獲,年紀輕輕不學好,還請大人捉回去嚴懲。」掌櫃說得十分氣憤。

「放開我!」少年清秀的臉上有着不甘,像小獸一樣奮力掙紮,只見他突然伏低身子,雙臂一震,反手掙脫兩名精衛軍的箝制,腳步飛快地逃了。

「小子別跑!」精衛軍沒料到少年竟會武功,急欲将人捉回。

下一刻,即看到少年被人一掌掐住脖頸,一臉驚駭,一步一步倒退了回來,精衛軍全都停下腳步。

圍觀衆人在看到一掌掐住少年脖頸的高大身影時全都噤聲不語,心下皆知,少年這下完了。

「你們幾個看來是日子過得太清閑了,顯然平時練武練得不夠,竟讓這樣一個小子從你們手上掙脫,真是丢盡本王的臉。」

精衛軍一聽,全都面色如土,不敢擡頭。

「放……開……我……」少年兩手使力,欲掙開掐住他脖頸的大掌,目光一擡,對上那雙冰冷無情的黑眸,心一顫。

「你這小子資質倒是挺不錯,可惜竟做出令人不齒的偷竊行徑,又敢在被精衛軍制伏後頑抗逃走,還真是夠膽啊!」随着喬譽每說一句,掐住少年脖頸的大掌就收緊一分,眼看少年臉色逐漸發青,雙眼翻白,就快要不行了,卻無人敢出聲阻止,衆人皆心想這少年必死無疑了。

「你這只惡狼!還不快放開你的手!」人群外傳來一道嬌斥,衆人大驚回頭,自動讓出一條路來,目光緊盯着眼前面貌姣美的纖雅女子。

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侮辱勤王,簡直是不知死活!

喬譽身形一震,不敢置信竟會再聽到這記憶裏熟悉的叫喚。

普天之下,敢叫他惡狼的,只有一只不知死活的小猴子,而那只小猴子早已死在他懷裏,現在又是誰在喚他惡狼?

喬譽緩緩轉頭,黑眸精銳地注視着迎面而來的姣美女子。

不是!不是他的小猴子。黑眸危險一眯,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侮辱本王,當真不怕死嗎?!」

「我就是要叫你惡狼,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叫。你以前老愛叫我小猴子,還逼我戴猴子面具娛樂你,真正過分的人是你。」姚芝穎杏眸含淚,激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兩人僅只一個月未見,她卻覺得仿若已過了多年,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

「你……」喬譽心神大震,黑眸緊緊鎖住眼前面生的女子。「為什麽你會知道這些事?」這些屬于他和芝穎之間的回憶,她為何會知道?他确信自己從未見過她。

「譽哥,你快松手!他快被你給掐死了啦!」蔣馨瞧少年雙眼一翻,一副快斷氣的模樣,急得用小手去捶他胸膛。

喬譽黑眸一眯,松開大掌,将少年甩向身後的精衛軍,下一刻,雙掌扣住她雙肩,俊臉冷厲地逼近她的臉。

「你剛才喊本王什麽?」「譽哥啊!是你硬逼我這麽叫你的。」蔣馨小臉微仰,無懼他冷厲的神情,話裏有絲火氣。

喬譽倒抽一口氣,扣住她雙肩的大掌微一使力,将她拉近懷裏,語氣危險地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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