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番外.十八歲那天斷掉的紅線
我叫唐懷金。
今年十八歲。
截止到目前,我的人生應該值得被羨慕。家庭富足,父母相愛,哥哥是被無數人追逐卻一心撲在學術上的大帥哥,好吧,也許沒那麽帥,但在我心裏,他是除了爸爸以外并列第二帥的男人。
另一個人,他叫顧闊。
顧闊是我的竹馬,帥,而且是公認的帥。他腦子很好,很會說話,重要的是,每次我心裏想什麽他都會很快猜到。
我在媽媽的書櫃裏找到很久很久以前的言情小說,封面上的人有着巨大無比的眼睛,我看了大半本,認為我和顧闊絕對拿到了男女主角的劇本。
青梅竹馬不在一起,簡直天理難容。你說是不是?
于是十八歲高考結束的某一天,我決定告白。
我挑了一件不那麽幼稚的裙子,拿着我媽的卡去Salon店裏将頭發燙得閃亮,保證每一根發絲都不會拖我後腿。
可是這一次,他沒有猜中我的心思。
“唐懷金你太過分了!她是我的女朋友。”
顧闊喊我的大名,我有些震驚,等等,顧闊什麽時候有了女朋友。我感覺心疼和呼吸同時停止了,我居然能聽見風吹過陽光的聲音。
他緊緊地拉着他女朋友的手,分不開,至少我不可能分開,雖然我沒有嘗試。
“圓圓。”我聽見他在叫我的小名,但沒了想象中的溫柔和愛,也許一切都是我的臆想吧,就像言情小說,幾十萬字,浩浩蕩蕩,全是臆想,是我白癡才會相信。
“圓圓,很快你也會遇到一個喜歡你的男孩子的。”不得不承認,他的女朋友很得體,得體到在我的傷口上撒鹽,我還不能還手。
“那當然!”我脫口而出,故意抛卻之前的小鹿亂撞,放狠話道:“既然我們長大了,你和你女朋友又這麽介意,那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省得一會兒你女朋友吃醋一會兒我男朋友吃醋。”
所有人都以為我在開玩笑吧。
但我真的做到了。
大學後,我的腦袋突然開竅了。
我果然和我哥用的是同一套基因,一旦奮發,所向披靡。大二那年我被學院推薦去了國外的大學讀書。
在那裏,我遇到了塞安,丹麥小哥,金色卷毛,眼睛藍得如同波羅的海的海水。塞安天天沒心沒肺地對我笑。
架不住,真的架不住,我答應了他的表白。
因為他,我決定在國外定居。
我媽反抗了一陣,但見着我爸替我把房子都買好了,她也沒再抵觸,時間久了,她更是抓着我爸來我們這兒休養。不過我覺得挺對不起她的,說是休養,其實是她在照顧我們一家三口。
二十八歲那年,我離婚了。孩子三歲,是我在研究生期間生下的。
這次離婚震驚了許多人,但不包括我。
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就是日複一日看着這個人,煩了。當然,我問過塞安,他也是這種感覺。于是一拍即合,離婚和結婚,我們同樣高興。
婚姻的失敗,讓我媽把我抓回了國。她極為氣憤,因為哥哥31歲了還沒有結婚,而我又早早離婚。她面上無光,常常背地裏問我爸:“是我做錯什麽,得罪菩薩了嗎?”
我媽沒有做錯,只是她太幸福,幸福到不能接受我的一般幸福。
其實我一直覺得,按照當今的社會速度,我爸這樣的男人會越來越少。
這時,距離我人生第一次表白和第一次表白失敗已經過去了十年。
我在換家具的時候找到一本過于可愛的日記,其中一個名字總是被愛心包圍着,顧闊,我的手指滑過紙面。十年沒見,似乎釋懷了。
我在一次逃不掉的聚會上見到顧闊,和他的妻子。
那人比我想象中的恬淡很多、普通很多,說話的聲音甚至要湊近才能聽清。我記得他當年的女朋友是個170的小蠻腰,臉蛋明豔大方,是能直接進女團出道的那類人。
聚會上,我不止一次發現顧闊有意躲着我,于是我攔住了他。
“顧闊哥。”不是顧闊,也不是闊闊哥哥。
“真打算一輩子不見面了?”叫出那一聲後,我發現重逢不過如此。也許本該如此,我們是兩家世交,不該讓我的一時意氣傷了父母輩的和氣。
“……”他不說話,這一點和小時候不一樣,因為小時候他總是有很多很多話可以堵住我。小時候的我,比現在笨多了。
大概是我離席有點久,快四歲的Moyo跑出來找我。
“媽媽。”她抓着我的小腿肚,剛才還跑得飛快的小人現在又要賴在我身上要我抱。耍無賴,是從我媽開始傳下來的技能,不過我們從來只對親近的人耍無賴。
我把她抱起,有些吃力:“叫叔叔好。”
“叔叔、好。”她一邊叫人一邊雙手作揖,奶奶的樣子很是可愛。
“我之後都在國內了,總歸是要見面的。小時候的事情都過去了,嫂子看起來挺好的。”我把話說到這份上,是想要彼此釋懷。
就像媽媽說的,我在國外的人脈在這裏是無效的,我應該好好把握這些哥哥姐姐們。
國外的研究比國內精進一些,我在研究室如魚得水。
我媽常常感嘆,我的職場運比她當年好之又好。
但她忘了,關于我婚戀的部分已經徹底冰封。好在我已經接受了,要為自己擁有的而欣慰,不要為了潑掉的牛奶而流淚。
轉眼又是兩年,哥哥都要當爸爸了,我正在頭疼Moyo的小學擇校。
“去問問顧闊吧,他在做教育一塊。”哥哥神經大條,好像從來不知道我和顧闊之間的一切。
想想顧闊也是神奇,有個搞娛樂圈的爸爸和一個煮大腸面的媽媽,顧闊居然搞起了教育。
我在他的教育機構找到他,一堆問題,問個不停。他好像有什麽急事,加了我的微信後說道:
“以後這些事情,你手機上問我吧。”
曾經的青梅竹馬,其實連微信都沒有,有點好笑。
“謝謝顧闊哥。”我點擊确認添加。他的頭像居然是柯南,沒想到他愛柯南倒是愛了二十幾年。
沒多久我就聽說顧闊離婚了。
我仿佛覺得這些是應該的,因為現在的顧闊臉上看不見當年的模樣,那年他滿臉情緒洶洶,寫滿了“我愛她”。
他應該再找一個能讓他心動的小蠻腰。
我發現,我還是盼着顧闊好的。
那年聖誕,蔣公主開了一場久別的少年會。
她說為什麽小時候我們一直在一起玩,為什麽長大後一年難見一次面。她一直挺文藝的,說得直白點,就是作出了一種境界。
她活在夢幻世界裏,人生唯一一點挫折是我哥讓她等了太久,所以她不懂我要上班和帶孩子的苦。
“說一件迄今為止最後悔的事情吧。”說話的人是韓叔叔家的女兒韓晗,據說她本來要叫“韓金”的,但金字被我搶先霸占了。
“8歲那年不該去摸水壺的。”蔣公主指了指右手臂的內側,花花的紋路,最好的醫生最多的錢,也不能将肌膚修複成上天賜予的模樣。
大哥緊了緊抱她的手:“你這是心理烙印,我看着兩只手一樣啊。”
“湯湯哥哥,你有什麽後悔的呢。”
“我後悔自己沒有早些答應你大嫂。”讓蔣家的小公主追了他将近三十年,可以說是豐功偉績。
“圓圓姐姐,你呢?”
“應該是十八歲的時候吧。”我想不起什麽特別的事情,話還沒說完,總覺得有些奇異的眼光在我身上,我沒去看,繼續說道:“我不該一個人去游泳,差點溺水,害得我到現在都不敢下水。今天Moyo去學游泳,我只能幹看着。”Moyo,好像成了我生活唯一的話題。
顧闊也回答了這個問題,他說:“像我這種人就該單着讓人欣賞,不該戀愛結婚,耽誤太多人了。”他笑着擺擺手,卻被蔣家大少爺砸了把花生殼。
“圓圓,我有事情想和你說。”散場時,顧闊攔住了我,這讓我很意外。
“太晚了,我得去陪Moyo睡覺了。”Moyo成了我的借口,我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為什麽要找借口。
也許是我隐約察覺到了什麽。正如別人察覺到的一樣。
某天,韓晗問我:“圓圓姐姐,你和顧闊哥不在一起嗎?”
我搖了搖頭。
“我曾經自以為是他喜歡我,然後摔了很疼的一跤。”我甚至從來沒有跟人說過,那次游泳意外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我的故意。我想要在水裏悶死在自己,有那麽一秒鐘。
“所以不能再來一次。我沒有18歲的勇氣。”再次決裂,再次傷透心,不管不顧。這些都和我無關,我有父母,有Moyo,已經很幸福了。
出乎我的意料 。Moyo和顧闊成了泳池的好朋友,顧闊把她教得很好,甚至比教練更費心。
塞安領着他的新女友,指着水裏問道:“那是你說過的竹馬?”
我點頭,沒有否認。
“哇哦,有情人終成眷屬。”離婚後,我發現這家夥的中文倒是一日千裏。
“是有情人終成兄妹。”我糾正他。
再看水裏時,迎上的是顧闊糾纏不放的堅定的眼神。他何時變成這樣,我有一絲茫然。
在我33歲,但按我外婆的說法,我已經35歲的時候,顧闊在我家樓下攔住我。
不是誰的生日,沒有任何紀念,他就忽然出現。
“唐懷金,我喜歡你,跟我在一起!”
其實我感覺到了,他整天圍着我們母女轉悠實在不像普通朋友的表現。但是好歹也在人間混了三十幾年,怎麽可能聽見表白就答應。
“圓圓你知道嗎?Moyo跟我說,她想要一個弟弟。”
我當然知道,全民二胎,Moyo一直對自己的獨生女身份很不滿意,覺得我傾注了太多在她身上,讓她壓力很大。
可……
“她希望我做她的爸爸。”
……
“抱歉。”我的少女心,死灰複燃,燃完複死,“我不是那種為了孩子犧牲一切的媽媽。”我愛Moyo,但不至于為了Moyo和顧闊在一起。
“不是的,圓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喜歡你,我想跟你過一輩子,我會對你和Moyo
好的。”
他有些慌張,說起話來沒有一絲一毫少年時的篤定。
而我被困在懷裏,他看不見我的傻笑。
十八歲那年斷掉的紅線,也許還能被再次接起吧。
***
我是顧闊。
等我知道自己曾經的心煩意亂是為了什麽的時候,我看見她和她的金毛男友走在聖誕大街上。
四周的燈柱上都綁着小天使,我卻想變身魔鬼把她搶回來。
只是這樣做,她會不會真的一輩子都不想再見我。
怎麽會是這樣的結局。
明明我們小時候那麽好,明明你說你喜歡我,明明後來我也發現自己喜歡你。唐懷金,你告訴我怎麽會這樣?
我試着按正常人的路線繼續談戀愛、結婚。
我告訴自己,既然錯過了,那就是錯的。然而這一切,都在她回國之後徹底被我自己否定。
這個人,我沒法錯過。
少年會,關于後悔的事,她開口說十八歲。十八,這兩個字足以讓我窒息。她是在責怪我吧,那麽好的一副牌,握在掌心十八年,卻硬是被我撒到了天涯海角。
還好,一切來得及。
Moyo喜歡我。
而她,她在我懷裏傻笑,我知道。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這篇番外的話,推薦一部日本的晨間劇,《一半,藍色》。主演是永野芽郁和佐藤健。其實寫唐餘安的時候就是參照着佐藤健的形象,然後糅了一點肖戰的影子(比如嘴唇下方的淺色的痣)。不知道大家發現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