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9章
蔡嬷嬷看着自己火辣辣的手,也是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沒忍住,可是剛才情況多緊張,她的一顆心都要從嗓子眼兒裏跳出來了,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一個十一歲的女娃娃逼得失了方寸,擡頭看向蕭氏,只見蕭氏在她揚手的那一剎那就将傅新桐摟入了懷裏,小心護着,等到那巴掌打到護主的芳冉臉上時,蕭氏平和的目光也發生了強烈的變化,這還是蔡嬷嬷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在蕭氏面前如此失态,讓她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的形象,瞬間就崩塌了。
而讓蔡嬷嬷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小娃娃已然把她逼得方寸大亂了,居然還不肯罷休,走到門外,對外喊了一聲:
“來幾個人,将這以下犯上的奴婢抓起來。”
素商院裏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院子裏伺候的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一個掃地的小厮率先反應過來,将手裏的掃帚抛在地上,撩起了衣袖,向傅新桐跑過來,緊跟着另外幾個也跑了過來,根據傅新桐的指引,動作生疏的進了院子,将有些失魂落魄的蔡嬷嬷給擒住了。
蔡嬷嬷被人擒住才反應過來,開始叫嚣:“夫人救我,夫人救我!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是,是吓壞了!夫人看在奴婢伺候多年的份兒上——”
傅新桐沒給蔡嬷嬷太多的時間,對那幾個臨時組建的護院家丁比了個手勢,說道:“先将她關入柴房兩日,不許喂水喂食,叫她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個什麽身份!兩日後若是想明白了,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若是想不明白,那就繼續斷水斷食的關着,若是假意想明白,今後還再犯,就沒這麽好說話,直接打斷了手腳送去官府等候發落吧。”
所有人都被傅新桐這人小氣勢大給吓住了,這樣的畫面,按理說應該會很違和,畢竟是一個嬌弱的小姑娘在指示衆人做事,可是偏偏,這個小姑娘身上,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場,讓所有質疑她命令的人全都不敢造次,唯有聽命。
蔡嬷嬷被押着出門,剛要跨出門檻,只聽傅新桐又喊了一聲:“慢着。”
蔡嬷嬷心中一喜,以為傅新桐只是吓吓她,必然是不敢對她如何的,家丁們押着她轉過身,與傅新桐面對面,蔡嬷嬷的求饒之言還未出口,就見傅新桐眼明手快,從蔡嬷嬷的腰間扯下了她始終挂在腰間那庫房的鑰匙,然後才揮手,讓人将她擒下去。
所有指令與動作全都一氣呵成,完全不打愣子,就像是處理這種事情天生的行家一般,雷霆之勢,不給人半點喘息的機會。
芳冉也是第一次遭遇這樣緊張的情況,雖說前後她被打了兩個巴掌,但是兩個巴掌給她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第一個巴掌,打醒了她,讓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第二個巴掌,讓她改掉了錯誤。
傅新桐走到芳冉跟前兒,擡頭看着她左邊的臉頰有些腫,但是目光卻是清明驕傲的,可見這兩個巴掌已經對她說通了道理。有的時候,對有些事,有些人,若是不采取一些極端的方法,是根本不可能讓她改變的。
蕭氏直到現在還沒有緩過勁兒來,目光始終盯着自家女兒身上,将傅新桐拉到椅子上坐下,然後也伸手去摸傅新桐的額頭,算上蕭氏,自從傅新桐醒過來之後,已經是第三個人覺得她腦子燒壞了。
傅新桐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任由蕭氏測量,烏黑的眼睛盯在蕭氏的臉上,這時候倒是安靜乖巧的,所以蕭氏才更加難以理解,先前那個咄咄逼人的閨女到底是怎麽回事。
“娘,我沒事!”
蕭氏卻是搖頭:“我看你有事!你倒與我說說,今日為何要這般對待蔡嬷嬷?她是娘的乳母,随我嫁入傅家,一直替我打理家務,今日你這般對她,豈非令人心寒?”
傅新桐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裏的鑰匙送到了蕭氏面前,蕭氏不解,對她遞來詢問的目光,傅新桐搖晃着手裏的倉庫鑰匙,張口解釋:
“令人心寒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蕭氏蹙眉:“什麽意思?”
接過傅新桐手裏的鑰匙,蕭氏繼續說道:“這是我當年嫁進傅家之後,交給蔡嬷嬷保管的嫁妝倉庫鑰匙,有什麽問題嗎?”
傅新桐對一旁的芳冉問道:“夫人當年的嫁妝單子可還在?”
芳冉即刻點頭,與蕭氏和傅新桐說話再沒有了先前的猶豫:“還在的,夫人的嫁妝單子,全都是由我和玉錦收的。”
“嗯,你和玉錦就帶幾個人去庫裏瞧瞧,拿上單子對上一對,看看這勞苦功高的蔡嬷嬷,這麽些年到底有沒有好好看管夫人的東西。”
蕭氏這下總算聽明白了傅新桐想說的意思:“你是懷疑蔡嬷嬷她……監守自盜?”
不是懷疑,是确定!
傅新桐在心裏這般想,但不能直接說出來,只模棱兩可的回了一句:
“有沒有監守自盜,得查了之後才知道呢。娘現在讓我怎麽說呢。”
蕭氏本來就是個沒有原則的人,人雲亦雲,總把人往好處想,不願意接受人性中的醜陋一面,但幸好,她還分得清親疏與是非,她可以對所有人都慈悲,卻只會對家裏人進行無條件的保護。
她可以敬重蔡嬷嬷,卻不會因為蔡嬷嬷而責怪自家閨女,蕭氏這種無原則的脾氣,其實只要對症下藥也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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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經了一場紛争,傅新桐也有些累了,原本還想留在蕭氏身邊,多說一會兒話,可兩人剛坐下沒多久,傅慶昭就派人從書房過來喊蕭氏過去研磨,紅袖添香是他們夫妻二人最喜歡的一項興趣愛好,兩人性格同樣溫吞,同樣不願接受人性的醜陋,仿佛活在自己塑造的世界中,只要沒有攻擊,就只想安安靜靜的過自己的小日子。
正是因為他們這樣的脾氣,才使得後來在二房的變故中,那樣不堪一擊,随便一點小風浪,就能夠讓他們掉入海裏掙紮,在大海裏被別人奪了船,也就只能利用自己殘餘的力氣,可憐兮兮的巴着船邊,只求不沉下去,卻絕不會想到将船掀翻,讓船上的人也全都掉下水來。
不過,也正是因為兩人這樣的性子,才能夠在今後的變故裏活下去吧。
傅新桐還在等消息,不想回青雀居去,便在蕭氏的床上睡了一小會兒,芳冉和玉錦按照傅新桐的意思,果真帶着庫房的鑰匙和蕭氏當年的嫁妝單子來盤點對賬了,這不對不知道,一對吓一跳,玉錦和芳冉将單子妥善處理記錄好了之後,呈送到了蕭氏和傅新桐面前。
蕭氏被從書房喊了回來,接過兩個婢女寫好的單子,打開正在看,傅新桐卻連打開的意思都沒有,站在蕭氏身旁,雙手抱胸,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對芳冉和玉錦問道:
“丢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玉錦上前回禀:“丢的都是成套東西中的一個或兩個,還有就是些小擺設物件兒,存放的銀子和金子數額也不對。”
蕭氏此時也将單子從頭到尾看完了,一臉的震驚與迷茫:
“怎麽會這樣,蔡嬷嬷她……”
傅新桐冷笑一聲:“你們随我去搜一搜她的房間,說不定還有其他收獲。我原只想關她兩日,教訓教訓,如今看來,已經不是關兩日可以解決的了。”
玉錦和芳冉對視一眼,都明白三姑娘這話是什麽意思,若只是以下犯上,關她幾日便算是贖罪,可若是偷盜主人家財物,這個罪名對于奴婢而言,可是致命的,若是主人家心慈,揪了去見官,還有些活路,有些主人家厲害的,直接在府裏打死了都不為過。
傅新桐帶頭走向蔡嬷嬷的房間,目光堅定又冷冽,若想要不再淪為上一世的下場,從現在開始,傅新桐就要替蕭氏和傅慶昭清掃身邊的奸佞,他們既然不願接觸這些不美好的東西,那傅新桐便将之一力擔來又何妨。
蔡嬷嬷監守自盜,上一世沒少害蕭氏難過,第一個要除掉的自然是她,傅新桐與她做了半天的戲,可不單單只為了将她關在柴房兩三天,為的就是将她監守自盜的事情揭露出來,如今庫房的證據有了,只要在她房間再搜出東西來,那她這個罪名就再也跑不掉了。
一個毫無廉恥的蠹蟲,傅新桐覺得将她扭送官府都太便宜她了。
來到蠹蟲所住的房間外,玉錦早就讓兩個家丁将門踢開了,一行人就這麽進去,開始大肆翻找起來,讓傅新桐感到意外的是,蠹蟲的房間裏居然還挺幹淨,那些從庫房裏偷盜的東西,居然一樣都沒有找到,眼看着都要掘地三尺了,玉錦和芳冉決定放棄,來到了傅新桐身旁,而其他同樣是一無所獲的家丁們也停下了翻找的動作,就等着傅新桐發話。
傅新桐環顧整個房間,不言不語的踱步,臨近窗臺,聽見一個虛弱的聲音:
‘渴,我渴。’
傅新桐的目光鎖定在窗臺前的一株盆栽之上,揭開茶壺蓋子,看了看裏面還有些幹淨的水,便提着茶壺去給那盆栽澆水,所有人都不懂傅新桐在做什麽,說好了要來搜證據和贓物的,現在什麽都沒找到,三姑娘卻踮着腳,走到窗臺前給花澆水去了?
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只聽傅新桐在安靜的房間裏自言自語:“她把東西到底藏哪兒了呢?”
‘牆裏。’
一聲回答之後,傅新桐便轉過身去,對搜查衆人說道:
“鑿牆三分,挖地三尺,我就不信她能把所有的東西都銷贓掉。”
搜查衆人面面相觑,實在不知道他們繼續找下去還有沒有意義,然而今天的三姑娘實在有別于平日裏的和善,就連橫行後院的蔡嬷嬷,都被她三兩下給關進了柴房裏,着實沒有人敢再把她當一個小姑娘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