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歌詞靜水流深,旋律也有些波瀾不驚。
就是到了高、潮處,也帶着一種古典式的含蓄,缺乏現代情歌的撕心裂肺和直白。
如果換做另一個人唱,這種波瀾不驚或者就成了無病身影,矯揉造作,但是眼前唱的是君虞。
在大周生活了十數年的君虞,秦淮河畔見證了無數的悲歡離合的君虞。
那種淡淡的惆悵,淺淺的悲傷,加上軟軟的唱腔,幾乎完美的糅合到了一處,尤其是在公開室裏的衆人,心髒仿佛被輕輕戳了一下,不痛,但是酸。
酸的讓人忍不住的眼睛濕潤。
而古藍帆最是驚訝,她見過她那夜幾乎是放蕩形骸,淫靡妖豔宛如從地獄血池裏開出來的花,所以他就算見過她優雅流暢的演奏鋼琴,個人也更加傾向于她唱舞曲,那種爆發力穿透力唱舞曲更容易吸粉。
而現在君虞唱起這首摻雜了中國元素風格的曲子,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眼角眉梢絲毫看不出的癫狂之色,臉部都好像度了一層柔光,美好的溫婉的不可思議,和唱腔幾乎是完美的契合,沒有半分的違和感。
看來音域比他想的還要廣。
無論是高音低音還是中音都能毫無障礙的切換,這樣日後選擇歌曲也好說,或許以後還可以試試偏爵士的唱法。
比起輕快的舞曲,爵士傳唱度很有限,但是逼格高啊,而且喜歡爵士的年齡都比價大,經濟也很穩定,忠誠度很高,購買唱片也會比較積極,相對的也會比較挑剔。
一不小心就走神了,君虞那邊已經結束了,她雖然不太喜歡這個故事,但是這個曲子卻是蠻有意思的。
古藍帆雖然心裏很滿意,但是覺得在發行之前還是要進行挫折教育的,所以面無表情,對她剛剛的演唱吝啬的說了兩個字:“還行。”
剛剛唱的時候時候,他就已經下定決心,單曲就用這首吧,雖然出道單曲用這首歌有點非主流,但他剛剛已經有些制作的靈感,可以混入一些傳統樂器,眼睛一瞟外面烏壓壓的一群人,“都不上班了麽?”
正期待下一首歌的人聽到助理的傳達的BOSS這句話,連頓時垮了下來,嘆氣不滿聲此起彼伏,眼睛亮晶晶的瞧着裏面動了動話筒,準備唱另一首歌的新人,即為不舍。
真的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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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歌肯定是新歌,他們都沒聽過!
他們想磨蹭磨蹭再走,期望裏面的BOSS改變主意,可惜助理伫立如大山,BOSS專心致志的翻閱曲譜,怎麽都沒有改變主意的傾向。
BOSS餘威尚在,沒人敢捋老虎須,磨蹭再磨蹭,最後還是依依不舍的走了。
這樣他們也就聽到君虞接下來唱的一首詞。
不同于之前在田尋跟前唱軟綿綿的唱詞,而是一首邊關詞。
前一刻還是青山煙雨,情愛纏綿,下一刻就已經是大漠孤煙,琵琶胡旋舞,大氣的唱詞帶着那個時候胡姬特有的明麗和豔麗,濃稠的如沙漠雨季鋪天蓋地的沙漠玫瑰。
生命力肆意的招展,明月高懸,銀光宛如細紗,身穿紅衣的舞姬抱着琵琶旋轉而致,銅鈴叮當,雪白的腰肢上肚臍鑲嵌着寶石,劍光閃爍着森寒。
古藍帆閉上眼睛,這幅畫面就浮現在眼前,他幾乎要嘆息了,他這個前浪看來真的要死在沙灘上了……
等君虞唱完上阕就停了下來,緩緩地睜開眼睛,她還是有些惆悵,因為她記起了這個給她填詞的少年書生,明明出生武林世家,偏偏不走尋常路,非要去當什麽官,作詞都帶着少年的意氣。
最後她一劍殺了他。
師父說,他動搖了她的心,該死,所以,她一劍殺了他。
她的目标從來都是破碎虛空,超脫生死,誰擋在她跟前,只能死。
殺意沸騰,手都有些蠢蠢欲動,她不能再唱下去了,不然下半闕真的要變成殺人的唱曲了。
她比閉了閉眼睛,平複了心緒,看來她幾個月接連突破,心境受了影響,接下來她最後好好地修身養性一番。
而古藍帆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圈,見她停下來也沒有覺得奇怪,沉思了足足有一分鐘,這才站起來,“舞蹈課你還沒上吧?”
“還沒。”
“暫時不要去了,關于單曲我有個新想法,現代舞暫時先放放,你先學一學古典舞,演技課你也去上上,小趙,給我聯系周光憑,我有事需要和他讨論一下。”
小趙自然是他的助理,這會兒他明顯想到了什麽,甚至顧不得管君虞,小趙已經習慣了,對君虞做了個抱歉的手勢,麻利的去辦事了。
君虞叫了古藍帆兩聲,就見他心不在焉的應了,看來一時半會兒是回不過來神了,掏出手機給他發了一條短信,抄着兜走了。
她的走的非常快,那些在周圍徘徊的人還沒想出借口去打招呼,她一眨眼就沒影了。
其他人只能遺憾着緩緩閉合的電梯門,心道既然簽約了,下一次還有見面的機會啊。
心情起伏,難免不快,往常的假面盡數褪去,側臉竟然帶上了幾分冷酷,不是那種流于表面拽拽的那種酷,而是經過了萬千淬煉,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殺意,鋒利的宛如開了刃的兇刀,不用直面都能感受到那汗毛直豎的冷厲,若是以往這種危險感肯定會讓人不知不覺的遠離她。
而現在偏偏是她剛剛突破天魔秘籍第二層,身上的美被無限的放大,魅力也被無限的放大,就恍如正在盛放的花朵,正毫無顧忌的展示着自己的美麗,吸引更多的人,而這種美和魅力和淡淡的殺意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氣質。
就像是放在桌邊的一個搖搖欲墜的瓷杯,上面的瑰麗複雜的花紋讓人沉迷,而它那種搖搖欲墜感又讓人連移開的能力都沒有。
身後是高聳入雲的高樓大廈,身邊的人來來往往,車流川流不息,而走在其中的人卻有種遺世獨立的感覺,周圍的紛紛擾擾完全幹擾不到她,面無表情的側臉都帶着一種莫名的吸引力。
手裏我這相機尋找這座城市美麗的攝影師無意看到了這一幕,想也不想的就按下快門鍵。
而感覺沒有降低君虞擡頭看過來,眼睛一如利箭,那種被強行壓下的危險感撲面而來,攝影師呼吸都像是被制住,不能呼吸,而他的眼睛暴張,手迅速又按了下快門鍵!
攝影師的手就這樣僵住了,連動作都變換不了,直到君虞移開視線,他才感覺能動了,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君虞眼看就沒影了,非但害怕,反而上前,用蹩腳的中文,大喊:“登瞪!”
可是他哪裏有君虞跑得快,尤其是他還要護着他的寶貝相機,等他追上去,連背影都看不到了,只能懊惱的抱着相機追悔不已。
君虞回去抱着從田尋那裏弄來的琵琶亂彈一通,足足有一小時才平複下來,然後門口就響起了叮咚叮咚的門鈴聲,她挑了挑眉,把琵琶放到一邊,站起身開門,柯小川小心翼翼的探過頭,往日神采飛揚的大少和鹌鹑一樣,小心翼翼的瞅了瞅她的神色,“君妹妹啊。”
“怎麽?”
柯小川暗罵自己來的實在不是時候,他來了好一會兒了,但是聽着裏面殺氣縱橫的樂曲聲,愣是沒敢進去,總覺得頭皮發麻,等到裏面的樂曲聲停了下來,他還是不敢進去,等了好一會兒才敲門,但是看君虞的臉,他就忍不住的腿發軟。
他承認他就是有點怕君虞,看到她就忍不住的萎。
暗罵楊二這個王八蛋,就會給他找事,不過答應了的事兒,他硬着頭皮也要問下去,“楊二說要請你吃飯,說對不住你,您看……”一不注意您都冒出來了!
楊二躲他哥躲了兩天才又去了星光娛樂,這才知道君虞居然已經解約了,楊二頓時懵了,想起來奪命飛車那一幕,這姑娘不是一般人啊,被她記恨真有可能喪命啊……
他自己偏偏膽小不敢去見君虞,就指使柯小川過來。
柯小川這個倒黴蛋偏偏趕上了君虞這會兒心情不好的時候。
君虞“啪”的關上門,“沒空。”
柯小川差點被撞到鼻子,摸着鼻子急速的後退了幾部,呆呆的看着君虞的門,半響,突然拿出手機,按了楊二的電話號碼,“君妹妹不願意見你,很生氣,你看着辦吧,我不管了!
不管那邊撕心裂肺的“不——”
非常非常殘忍的挂了電話。
丁餘一晚上又來了電話,這位大忙人自從那一日見面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都是電話聯系,這位精力充沛的經紀人就是大半夜聲音也是精神奕奕的:“古藍帆讓我給你找個靠譜的古典舞工作室,我問了星月,她說認識個很棒的舞蹈老師,我把她電話給你,你明天去聯系。”夏星月,去年的百花影後,在國內正當紅,也是丁餘一一手捧紅的影後。
快挂電話的時候,又提醒一句:“這位拿過不少獎。”在國內非常有名。
這樣的人怎麽樣都要客氣點。
現代舞也就算了,古典舞君虞自認為她已經不用學了,她從七歲開始練,刀尖梅花樁都過來了,天魔舞也跳的有模有樣,還學什麽古典舞。
只是電話都給了,君虞心想那就走一趟吧。
第二日打了電話,那邊是個溫柔的女聲,聽聲音很年輕,聽了君虞的來意,很仔細的告訴她地址,還囑咐她這可能胡同有點多,如果迷路了在給她打電話。
她住的地方确實有點難找,在這個現代化的城市裏居然還保留着這樣一塊地方,地上不是柏油馬路,而是整整齊齊的青磚,兩邊的牆上爬滿了藤葉。
她看着門牌號,一個個數,最後停在一扇大門外,看了看,旁邊居然還門鈴,她按了按,門開了,開門是個紮着長發穿着撒花長裙的的女人,看到她就笑,“你就算君虞吧,快進來。”
院子裏還種着一顆石榴樹,現在開的正好,紅豔豔的,下面落了不少的石榴花,不大的小院子裏擺放着一個兩米高的鐵架,鐵架上放着各種各種的花盆,裏面的花開的正好,銅籠裏的黃羽的小鳥正叽叽喳喳的叫着。
女人請她喝了泡的花茶,才道,“以前跳過舞麽?對古典舞有什麽樣的認識?”
“學過一點。”君虞矜持的點了點頭。
扪心自問,她師承的可都是當時的舞蹈大家,她不認為這個女人能比得過。
女人:“那能跳一段給我看麽?”
說着把她引到一旁的舞蹈室,和這個院子的不太相搭的這間屋子非常具有現代化特征,地上鋪着木質地板,正對着門的一面有一整面鏡子。
“需要換衣服麽?我這裏還有沒有穿過的衣服,可以先借給你。”
“不用了。”君虞就覺得她跳完對方就應該知道她沒有資格教她,深呼吸一口氣,做了一個起手式。
多年養成的習慣,只要一開始跳舞就開始本能的全神貫注,半點不會走神,腳下每一步都非常的精準,甚至如果精确到厘米,她兩次落腳的地方誤差都不會超過一厘米。
身體軟如無骨,但是又帶着柔韌,女人越看越驚訝,這跳的絕對算得上不錯,不單單只是學過,而且肯定是下過苦功夫的。
等君虞跳完一小段,“怎麽樣”
女人認真想了想,對她說,“你過來看我怎麽跳。“
君虞點了點頭,而等女人開始跳之後,她那點隐晦的小得意慢慢地消失了,臉有點難看。
因為女人跳的正是她之前跳的那一小段舞,甚至連一點小錯都沒有犯。
最重要的她跳的居然比她好!
她是柔弱無骨,她就是整個人化成了一汪碧水,裙擺的随着她的動作一圈圈的散開,宛如一圈圈的漣漪。
女人跳完摸了摸額頭上的薄汗,認真的道:“你以前肯定是花過大功夫的,但是你的舞蹈只有形,沒有骨。”
“聽說你是要拍MV才要學習古典舞,如果只單單要拍攝你現在完全可以勝任,如果你想接着和我學,那就接着再給我打電話,我這裏随時歡迎你。”
君虞想着剛剛那個女人說的話,不由得有些心塞,我只有形,沒有骨,也迷的不少人神魂颠倒,最近順風順水的,也就昨天有點不愉快,沒想到今天倒是栽了個跟頭。
她回到家裏,把窗戶關上窗簾拉上打開空調往床上一躺就不動了。
寂靜昏暗一片。
只有鐘表滴滴答答的聲音。
她開始問自己,你真的喜歡音樂麽?
一個聲音回答,喜歡。
不喜歡的也不會閑來無事的給詞譜曲,手的練琵琶指甲全斷,血肉模糊,她也咬牙沒叫過一聲苦。
你真的喜歡跳舞麽?
那個聲音接着回答,喜歡。
她會在刀刃上起舞,會在蓮花池千機線上步步生蓮,腳上腿上的傷痕不計其數。
但是這種喜歡是建立在強大之上的,琴音和舞蹈可以幫她強大,所以她喜歡,她從小為人魚肉,一朝入了天音門總算有了左右其他人生死的能力,她要翻手為雲覆手雨,要天下無人可欺她辱她!
所以她要強大。
所以她要殺人,所以她殺無數人,要無數人敬她畏她懼她!
她的琴音無比強大,她的舞蹈無比厲害,無數人敗在她的手下,她讓無數人為她神魂颠倒,讓武林正道對她深惡痛絕。
無人敢小觑她,無人敢欺負她。
甚至只要她答應,她就能母儀天下,更多的人跪在她腳下祈求她的垂憐。
她的舞蹈是為了殺人,她的琴音是為了殺人,她困在天魔秘籍第八重不得寸進。
她剛來之時略得感悟,她的殺心太重,所有的勤學苦練全是為了殺人,怎麽樣才算得上潛心?”
今天看到那個女人沒有任何的內力,舞蹈卻無比的醉人。
她才恍然有些明白。
現在無時無刻不動用內力,算得上什麽潛心體悟?
更丢人的是她還輸了,就像那個女人說的她跳的根本沒有骨,她跳的是為了勾引男人,是為了配合樂曲。
君虞深深嘆了一口氣,喃喃道,“我都這麽舍得下本了,你再不給我點甜頭,我真的要翻臉了。”
說完摸出電話,撥通之後,無比誠懇的道:“餘小姐,以後麻煩你了。”
既然有求于人,自然不能擺昨天那張嘴臉了,而且她臉皮厚,也不怕丢臉,君虞第二天去的時候就帶上了一個果籃,還有一小瓶香奈兒的香水,這還是古靜語送她的,只是她不喜歡,就放那裏落塵了,現在想起來這倒是個很好的送人禮物。
君虞想哄人,自然能把人哄得開開心心的,只是大多數時候都是別人哄她。
不過沒想到,今天小院多了一個人,還是個蠻人。
君虞一愣,正要笑着問這是誰,那個正一臉笑容的蠻人摘石榴花的老外一回頭,兩人正好對視。
眼睛居然是藍的。
君虞心道,還是綠的好看。
而那個老外看清了君虞一愣,然後眼睛一亮,手裏的花一扔,嘴裏叽裏呱啦的冒出來一大段話,反正君虞沒聽懂,她只看到那個老外滿臉激動的沖她過來,手舞足蹈,這樣子似乎是要……抱她?
君虞眉角一跳,在他過來的瞬間迅速的閃身,看着那個他腳下一踉跄,撲了個空,頭啪叽一下碰到了門上。
半天沒有動靜。
餘眉都聽到啪的一聲,她心道,不會出事了吧?
就見老外捂着頭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餘眉忙過去,“你怎麽就撲過了?”
她倒是沒怪君虞,一個人明顯不認識,你撲過去,人家小姑娘能不閃麽?而且不是告訴他了,華夏可不興抱來抱去。
君虞毫無愧疚,只是看餘眉和他熟悉,這才假惺惺的道:“餘小姐,他沒事吧?”
對方顯然皮糙肉厚,狠狠磕了這麽一下,除了額角出了個大包,也沒撞出其他事。
對方顯然也沒太當回事,扭頭放光的看了看君虞,又看了看餘眉,叽裏呱啦的又是一串,餘眉也回了對方一句,雙方來來回回了幾次,餘眉轉頭對君虞道:“他想請你當模特,希望你能答應。”
“模特?”
君虞一愣。
餘眉:“我告訴他你是藝人,不能随便拍照,他說可以聯系你的經紀公司。”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他是沃夫,一個很知名的攝影家。”
而且對方也不是拍什麽人體寫真的,不然餘眉早就一口回絕了,也不會和他說這麽久。
君虞看出了餘眉和他怕是交情匪淺,她剛想拜托人家,也不好第一條就不給人家面子,不過拍照,也沒什麽,君虞道:“我打個電話給我經紀人吧,如果可以,那就拍吧。”
打通了丁餘一的電話就遞給沃夫,至于兩個人能不能交流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誰知道兩個人居然真的能交流,君虞就聽沃夫不停地叽裏呱啦,反正肯定不是英文,不然她肯定聽得懂幾個單詞。
顯然交談的很愉快,沃夫的笑容就沒停過,沒一會兒沃夫又把電話遞給她,君虞接過來,就聽到丁餘一愉快的誇獎道:“你居然能碰到沃夫!真的厲害!”
看來沃夫還真的是個大人物,“你好好練舞,拍照的事情等我回去,他答應給你拍一套出道海報,你賺大了!”
君虞淡定的道:“好,我等你回來。”
丁餘一聽着嘟嘟聲,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不過心情好,也不跟這個小丫頭計較,不由得又感慨,這個小丫頭運氣簡直爆棚,不但還沒出道就引得古藍帆的欣賞,讓田尋親自譜曲捧他,現在連世界一流的攝影師都碰得到,這不紅簡直沒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