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何如墨的怒火從來不會表現在外面。
他也許言語上會有些冷漠和陰鸷，但他可能越生氣越會笑得開心。
就比如說現在這樣，大寬很清楚何如墨會多憤怒，但是他的聲音雖然冷漠，卻又帶着點笑意，非常矛盾，該說不會是影帝嗎，居然可以表現出如此矛盾的語調來，一般的演員可達不到這個水準。
“大寬，我一直很信任你的，可你卻沒告訴我，倪想和餘宋，他們早就認識。”
何如墨可不是個傻子，他一眼就看得出來餘宋看倪想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也完全不會像那些自戀的粉絲一樣誤以為餘宋表白的對象其實是顧盼。
他在餘宋開口說話的一瞬間就猜到了其中的來來往往，天知道他現在是怎麽保持着風度沒有沖到倪想加裏質問他們到底怎麽回事，而是打電話來找大寬。
大寬聽着何如墨的口氣就知道自己這次兇多吉少，他深呼吸了一下才說：“那個，何先生，我覺得你可能有點誤會，那個……我覺得，餘宋說的可能是顧盼吧，他們對外的形象一直是比較親密的，而且那個時候不僅僅是倪想去過劍橋啊……”
大寬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何如墨冷笑着打斷了，他意味深長道：“大寬，是不是我幾次都漠視了你的避重就輕，你就真的覺得你可以輕而易舉地糊弄我？”
大寬有些語塞，但他想起自己今天是想和何如墨攤牌的，今後都不打算再做他的內應了，所以他還是很硬氣地想要再說點什麽，但在他開口之前，何如墨先開口了。
“你能有今天，可以做一個經紀人這樣體面的工作，全靠我給你的路子。你要知道一點，我可以成就你，當然也可以毀掉你，倪想簽約的經紀公司根本就是個殼子，你要清楚你是我名下的員工，得為我做事，而不是真的和倪想産生什麽戰友情，嗯？”何如墨看似和藹的語調裏隐藏着無限殺機，“大寬，要是你敢吃裏扒外，你千萬不要存有什麽僥幸心理，覺得我會放過你。我會讓你在這個圈子裏混不下去，哪怕你再像以前那樣跑到橫店去做群演，也不會有劇組敢請你的。”
大寬到了嘴邊的話全都被何如墨給堵了回去，這麽多年了，他早就習慣了做經紀人的生活，在今天之前，他想着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就是回去繼續當群演，混口飯吃，可是何如墨的話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須臾，何如墨大約覺得敲打足夠了，換了個緩和的語氣說：“當然，我也不希望破壞我們這麽多年的合作。你知道的，倪想是我喜歡的人，不管她怎麽做我都不會傷害她或者做對她不利的事的，可你不一樣啊，你得給自己找一條生路是不是？”
大寬咬着唇，握着手機的手心裏已經全都是汗了，他很久很久才低聲說了一句：“何先生，我真的沒有什麽……那天的事是個意外，是您找機會讓倪想去上節目的，我們都沒想到餘宋會和倪想有那麽一段是吧……”
聽見大寬服軟，何如墨的語調和善了很多：“我當然知道那是個意外，我們都不會想到餘宋那樣的人居然和想想有那樣的關系，那你現在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嗎？比方說，你想對這件事的态度，以及他們私下裏還有沒有聯系？”
何如墨對那天在荊莎慈善晚宴上餘宋的反應一直很不放心，總覺得後者還會來找麻煩，現在他馬上就要去國外準備張導的電影拍攝，不可能再時時刻刻關注倪想還有餘宋，這件事上他算是被餘宋下了套，這個人先擺出一副很想要那個角色的模樣，等他上了心他就忽然出狀況，讓他簽約之後無法反悔，實在太卑鄙了。
大寬對着空蕩蕩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才抿唇說道：“倪想和餘宋沒有聯系過，就她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和大部分人一樣，都以為餘宋表達的那個人是顧盼，所以并沒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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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了，何如墨的心情好了很多，餘宋那邊他可以對付，只要倪想的心還在，那就足夠了。
“還有呢？”何如墨再次開口，循循善誘。
有些事情，也瞞不住，于是大寬繼續道：“倪想最近接了一部電視劇的女二號，男一號是餘宋，女一號是顧盼，今天是開機儀式，拍攝時常是三個月，挺短的，每天都有好幾場戲。”
大寬一說完話，何如墨那邊就直接挂了電話，大寬驚了一身冷汗，收起手機時擡眼正對上牆上挂着的鏡子，他看見自己的臉慘白毫無血色。
這個何如墨，時間越長越覺得可怕，當初真是瞎了眼，現在不僅害了自己，還害了倪想，也不知道以後他還要做出什麽事來，而為了給自己留點生路，大寬還就不能真的和他攤牌，徹底斷絕關系。
能怪誰呢？誰也怪不了，怪自己吧，為什麽鬼迷心竅，想着要出人頭地，才被人家選中。
其實比起大寬，何如墨現在的心情更差勁。他之所以挂斷電話，是因為他要從大寬這知道的事情已經全都知道了，他只是想看看大寬會不會撒謊。
盡管早就有心理準備，可電話挂斷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将桌子上所有的東西全都推到了地上，新歡了沒多久的手機也被摔到了地上，偌大的書房裏，一片狼藉。
何如墨冷靜了很久，他深呼吸，保持沉默，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握着拳睜開了眼，咬牙說了兩個字：“餘宋……”
不管今夜有多少人無眠，第二天太陽依然會照常升起。
次日，架空古裝言情美食大戲《妃常愛吃》劇組正式開機了。
比起男女主演，其他配角到場會早很多，倪想想表現好一點，所以一大早就過來了，開着自己的車，都沒讓大寬來送。
大寬昨晚被何如墨吓得夠嗆，夜裏睡得很晚，所以早上起得也比較晚，醒過來就看到倪想的短信，她自己先過去了，讓他多休息不用着急過來，還真是不知道要不要替自己有這麽一個勤勞體貼的藝人而感到高興。
巧得是，倪想剛停下車子準備進江城影視城找到他們的場地時，身邊就有一輛保姆車緩緩停了下來，那車牌號和樣子，她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是誰的車。
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天在電視臺停車場的畫面，說實話，和餘宋這樣的美男子有過一兩次那樣的交際，真的是挺讓人想去回憶的，也算是美好的經歷了吧。
不過，次數太多就會讓人焦慮了，因為誰都沒把握長時間對着這樣一個男人，你能保證讓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愛上他。倪想也無法保證，所以她非常抗拒和餘宋有過多接觸。
倪想想要趕緊離開，擡腳便走，但餘宋很快就從車上下來了，風衣外套還沒穿好，戴着墨鏡，顯然也很匆忙。
“倪想。”他一口喊住倪想，讓她再也挪動不了腳步，然後就看着她的背影，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話——“你的車不錯，大衆輝騰，這個版本要上百萬了吧。”
其實，上百萬的車對餘宋來講算什麽？只要他想，上千萬的車子拿過來給倪想開都沒問題。
他之所以在這個時候說這個話，無非就是想引起倪想的注意，順便，一點點讓那個幕後操控着倪想生活的人，慢慢浮出水面。
他一天隐藏在暗地，餘宋就無法放心一天，雖然他和倪想真正認識接觸只是這陣子的事，但他覺得倪想這樣的女孩，一眼就能足夠了解她了，她那麽簡單，非黑即白，那個幕後操控着她生活的人一旦被抓出來，他不相信她不會生氣，不會覺得被欺騙，只是……也許會受傷。
聽到餘宋的話，倪想有些驚訝地回過了頭，指着自己的車蹙眉說道：“上百萬？餘先生在開玩笑吧，這輛車不是普普通通的大衆車嗎？我不懂車，你別逗我。”
餘宋慢慢系上了風衣外套的紐扣，白天看他的樣子，更讓人難以抗拒，他很多時候都有不同的氣質，比如此時此刻，他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模樣，好像了解着什麽她蒙在鼓裏的秘密，他慢慢走到她的車子邊，修長白皙的手指輕撫過車子的表面，因為是新車，倪想很愛惜，經常洗車，現在非常幹淨，可惜，來歷不幹淨。
“大衆的确有很多普通系列的車子，價格很親民，适合代步。但這輛車，它雖然其貌不揚，卻的的确确不便宜。”餘宋說着話，微微垂下眼睑，似乎在打量這輛車，又好像透過那輛車看到了送車的人，幽雅低回的聲音緩緩說道，“你的确需要一輛貴一點的車了，今後你會越來越好，有這樣一輛車，也是應該的……”
倪想皺眉看着他，應該的麽？他話是這樣說，語調可不是這個意思。
倪想緊握着手機，準備給大寬打電話質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恰好這時大寬的車子駛入了停車場，于是倪想又放下了手機，背着背包快步跑向大寬停車的地方，等他一下車就面無表情道：“你給我的車，到底是怎麽弄來的？”
大寬怔住，被倪想這樣看着，不免有些慌亂，他又擡眼去看倪想身後，餘宋站在那裏，單手抄兜，一舉一動，當得是玉樹臨風，倜傥風流，非凡人能比。
可是，他嘴角那抹笑意，總讓人覺得，不懷好意，暗藏玄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