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托夢
作為貼身保镖, 娜塔莎絕對是盡職的, 她白天充當齊航的助理, 晚上則是以私人秘書的身份跟齊航回家。她從沒做出讓齊航為難的行為, 盡管身邊跟着一個陌生女人已經夠讓齊航為難的了。
娜塔莎無疑是美麗的,她有姣好的身段和迷人的面孔, 還有靈敏的頭腦,娜塔莎幾乎可以準确無誤地判斷齊航的需要。一個月以來, 她為齊航分擔了不少工作上的事, 即使她的本職只是确保當紅點落在齊航的西服領口上時,能夠第一時間将他推開。
唐佩苓能夠理解齊航的苦惱,他不是那種善于撒謊和演戲的妖怪,要他在一個訓練有素的特工面前假扮“受害者”對他來說太困難了。于是齊航只好讓自己看上去像廢寝忘食的工作狂,沒日沒夜的匍在辦公桌前修改文件,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改什麽。
齊航以為這樣做就能讓娜塔莎的保镖工作受到阻礙, 畢竟對方是個姑娘, 姑娘總是要睡覺的。
結果娜塔莎比他想象得頑固多了,她幾乎可以做到跟齊航相當的日常作息。
“我哥哥有女性恐懼症。”于是, 在娜塔莎跟着齊航回到山頂豪宅, 唐佩苓親自接待她時說,“他不喜歡和女性/交流。”
狐貍精騙人的時候是絕對不會緊張的, 就連測謊儀也測不出她的心跳波動,比起齊航的直接,唐佩苓更鐘情于拐外抹角的溝通模式,通常這種時候, 她能在談話對象身上發現很多有趣的破綻。
“看出來了。”娜塔莎得體地回答道。
唐佩苓是個精明狡猾的女人,這是娜塔莎對她的第一印象評估。
“他沒有談過戀愛。”唐佩苓繼續說,她端給娜塔莎一杯咖啡,“對女孩兒不夠體貼,希望他沒有讓你感到不舒服。”
娜塔莎笑了笑:“他很配合,我的保镖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
娜塔莎面對唐佩苓沒有那麽多話,但她每次回應對方都很誠懇,就像是一次簡單的,兩個陌生人之間的談話那樣随意又規矩。
“恕我冒犯,你還是單身嗎?”唐佩苓留意到娜塔莎的眼睛裏也有防止妖怪心靈控制的隐形鏡片,就連她塗的香水裏也含着讓妖怪聞了不怎麽有食欲的特殊成分,難怪齊航不想靠近她了。
“這好像跟我的工作沒有關系。”娜塔莎溫和地笑着說,但唐佩苓可以感覺出對方的笑是沒有任何感情的,雖然她笑得很自然,一點兒都不敷衍。
唐佩苓終于明白齊航說她不是普通人的原因了,娜塔莎是那麽甜美,但從她身體散發出來的每一寸信號都是冷酷無情的。
“抱歉。”唐佩苓道,“我只是不希望我弟弟錯過像你這樣的好女孩兒,我第一次見到女保镖,幹你們這行,女人應該不容易,你一定非常優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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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佩妮。”娜塔莎抛給唐佩苓一個很自然的笑容,像是感謝她對自己的肯定,“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兒。”
“如果你想轉行的話,可以找我。”唐佩苓打算結束談話,“齊航說,你的工作效率很高,他很少稱贊女性,你是第一個。”
午夜過後——
唐佩苓斜靠在長沙發上有一陣了,今晚月色明亮,皎潔的月光穿過落地窗散在她的銀色紗衣還有發絲上,唐佩苓周身籠罩着一層乳白色的光華,她的八條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搖晃起伏,顯得心事重重。
她睜開眼睛,藍色的虹膜泛着寒光,唐佩苓翻了個身,稍稍放松肩膀。她勾了勾手指,茶幾上的白玉茶杯飛到了她的手中,唐佩苓喝了一口淡棕色的茶水,試圖把這段時間所有的遭遇整理出個頭緒來。
然而唐佩苓難以集中精力,她剛剛感應不到狐靈珠的位置,這種情況非常罕見。
唐佩苓一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妖力有所衰退,于是她把狐火燃在掌心,她确定她的力量還很飽滿。
那麽就只剩下兩種情況。
斯塔克死了,或者,狐靈珠被其他妖怪盜走了。
唐佩苓坐起來,抱着她非常喜歡的一條白色絨毯,像是有了什麽主意,茶杯懸浮在半空,裏面的液體已經沒了,唐佩苓搖了搖手,白玉杯重新回到它原先的位置上。很快的,唐佩苓又招來一臺18寸的筆記本電腦,她打開其中一個聊天工具點了進去。
聊天工具自動開啓視頻模式,對面很快出現了一個銀色短發的年輕男人的影像:“嗨,我的寶貝,難得你主動聯系我,讓我猜一猜,你遇到了麻煩,感情方面的麻煩,因為其他的麻煩通常難不倒你。”
“父親。”唐佩苓皺了皺眉頭。
“我說過多少次了,寶貝,21世紀叫什麽父親,要叫爹地,你在美國這麽長時間還沒有習慣這種稱呼嘛。”視頻那頭是唐佩苓的父親,唐玄苓,一只擁有近十萬年修為的大妖怪,他喜歡僞裝成30出頭的美男子,和不同國籍不同樣貌的美女約會。
事實上,唐玄苓的真身也非常漂亮,不過為了方便跟人類女性/交/歡,他的形象千變萬化,無論哪一個都是在本地人看來英俊不凡的模樣。
唐佩苓懷疑她的父親恐怕都快忘記自己的本來面目了。
唐玄苓的風流史可以追溯到幾千年前甚至幾萬年前,不過今天唐佩苓不打算控訴父親的多情:“你什麽時候變崇洋的?”
“這可不叫崇洋,我的寶貝女兒,神仙不分國界。”唐玄苓道,他的眼睛也是藍色的,臉頰上有幾道若隐若現的銀色螺旋暗紋。
“這年頭沒人把我們當神仙了。”唐佩苓道,“我有事想問你。”
“叫爹地。”唐玄苓道,他的聲音有着與他外貌既不符合的渾厚和深沉,說話的語調跳躍感十足。
“爹地。”唐佩苓無奈地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那個人,他會以轉世的形态出現在我面前。”
“那個人?”唐玄苓扣了扣臉頰上的暗紋,那裏隐隐地泛着光,“哪個人?”
“不要裝傻,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唐佩苓道。
唐玄苓充滿歉意地看着女兒:“你必須原諒我,寶貝,距離上次你與我聯系已經過去20年了,你總得給爹地一點兒提示吧。”
20年對妖怪來說是非常短暫的時間,父女之間開視頻連寒暄都沒有,足以證明唐玄苓是故意的。
“傳教士。”唐佩苓遞給父親一個關鍵詞。
“哦!”唐玄苓期待地注視着女兒,“你遇到了那個人,那個救過你的人類,金發碧眼的人類,傳教士,是的,我想起來了,一本正經的黑袍,還有僅憑一張嘴就想讓戰争平息的蠢透了的純真。”
“回答我,父親。”唐佩苓有些急切,“他真的有轉世嗎?”
“當然有,每個人類都有轉世的機會,只是轉世的時間和物種可能不太一樣,當然,會有人放棄轉世,比如對人間毫無念想的那些。”唐玄苓頓了一下繼續道,“你遇到傳教士了?看來他還愛着你,不然他肯定不會出現在你面前,這是何等珍貴的緣分。我的寶貝女兒,他救過你,按照妖界的規矩,你得報恩,以身相許是首選。等等,他長得怎麽樣,太難看的話就不要以身相許了,備用方案是送錢,人類都愛錢。”
唐佩苓打斷道:“從各個方面來講,他都不算救過我,我當年只是假裝受傷而已。以及,我還不确定他是否就是我在500年前遇到的那個人,所以才來問你可能性有多大。”
“非常大,傳教士曾經迷戀過你,他對你的心意會保留到下一次重生。”唐玄苓興趣濃厚地問,“他這一世是什麽樣子,還是那麽無聊嗎?”
唐佩苓不準備給父親談論八卦的機會:“就這樣吧,父親,我有點忙,挂了。”
“等一等。”唐玄苓道,“無論當年你是否真的需要他拯救,但他确實救了你,而且,他的死或多或少跟你有點關系。所以,寶貝,該報的恩必須得報啊,你可是萬妖之王,不能壞了妖界的規矩。”
唐佩苓嘆了一口氣,她很少嘆氣,無論面對多麽難以搞定的妖怪,唐佩苓都能保持狐貍應有的笑容,唯獨對自己風流成性的父親沒有辦法:“妖界的規矩是你定的,作為萬妖之王的父親,難道你不該站在你的女兒這邊嗎。”
“我當然站在你這邊。”唐玄苓道,“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像聊齋志異裏講的狐仙故事那樣,和人類談個戀愛,你不認為妖怪與人類結合是很浪漫的事嗎?”
唐佩苓道:“你不覺得人類的壽命太短了嗎?”
“正因如此,才能全身而退,你不用付出一輩子,只需要短短的幾十年,就可以體驗兒女情長的親密游戲。”
“父親,感情不是游戲。”
唐玄苓笑了起來:“傻孩子,對我們狐貍來說,和人類談感情,就是一場刺激的游戲。”
唐佩苓深吸了一口氣:“還有一件事。”
“你的事可真多。”唐玄苓笑得更好玩兒了,“不過我喜歡你找我幫忙,又難以啓齒的樣子,跟你媽媽簡直一模一樣。”
“算了,我還是問媽媽比較好。”唐佩苓道。
“不好,你媽媽已經成仙了,她才不管你感情的事。”唐玄苓躍躍欲試地說,“你爹地在感情方面的經驗一定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唐佩苓道:“我遇到一個20年前的人類,他還記得我,但我明明消除了那時他對我的記憶。”
唐玄苓笑得暧昧不明:“凡是忘不了你的,都是跟你有關系的人類。”
“父親,我已經夠煩了,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兒,別讓我猜。”
“有姑娘約我兜風,寶貝,就這樣吧。”唐玄苓關掉了視頻,突然又打開,“嘿,女兒,重生的傳教士是金發碧眼的帥小夥嗎?”
“黑頭發。”唐佩苓敷衍地回應道。
“那就別以身相許,給錢吧。”唐玄苓道,“或者讓他染個金頭發。”
唐佩苓借助月光的力量,開始尋找狐靈珠的下落,她閉目而坐,将自己的意識放空。她花了很長時間才和狐靈珠的氣息鏈接起來,相當微弱,唐佩苓必須不斷地釋放妖力才能維系與珠子的聯系。
斯塔克像是在睡覺,唐佩苓松了一口氣,他還活着,狐靈珠也還在他身體裏,唐佩苓索性進入他的夢境中,很快與對方産生了意識上的共鳴。
“上帝啊,我竟然會夢到你!”斯塔克吃驚的望着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唐佩苓,他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是在做夢。
“你在哪裏,托尼,你錯過我們的交易時間了。”唐佩苓道。
“我很抱歉,佩妮,我非常抱歉,關于這件事,我願意付一部分違約金給你。”斯塔克明知道自己在做夢,卻依然真情流露地解釋,“我想我知道為什麽會夢到你了,我欠你錢,還有貨,我不喜歡拖欠任何人。但我無法确定我是否還能和你順利交易,我在一片無際的沙漠中,兩天了,沒有水和食物,我堅持不了多久,但至少我逃出來了,你一定不知道我遭遇了什麽。”
“不用擔心,我是來救你的。”唐佩苓走向他,夢裏的斯塔克依然呈現出最完美的狀态,但他本人肯定十分虛弱。
“謝謝,你能在夢裏和我聊天,我都有點不想醒過來了。”斯塔克笑了笑,“我發誓,如果我能回紐約,我一定會約你吃飯。”
唐佩苓笑着道:“你醒過來還能走路嗎?”
“我不确定。”斯塔克想了想,走上前,拉起唐佩苓的手,“嘿,我說,佩妮,既然這是我的夢,為什麽我們不能做一點快樂的事情呢?”
“我是來救你的,不是來和你找樂子的。”唐佩苓避開了斯塔克的觸碰。
“真奇怪,這是我的夢,為什麽我不能讓自己舒服一點兒?”斯塔克自言自語地說。
唐佩苓說:“聽好,托尼,你醒來後,朝着太陽的方向走上一公裏,那裏有片綠洲,你待在那裏哪兒也別去,三天後,會有人找到你的。”
“夢裏真好,什麽都有。”斯塔克道。
“記住我剛剛說的。”唐佩苓道,“你只需要堅持一公裏就行了,面對太陽。”
“我想對你說聲抱歉,佩妮。”斯塔克似乎沒有在聽,畢竟這裏是他的夢境,他不把唐佩苓的話放在心上也是正常的,“那天晚上,就是我們第一次吃飯那天,我說我不想我們的臉同時出現在報紙上,其實是想你趕緊上車,我以為那些偷拍的混蛋是恐怖分子,你知道,像我們這種身價的人,免不了被劫匪盯上。”
“我不介意。”
“後來我一直約你,我想解釋這件事,但直到我遭遇真正的綁架,你也沒有答應我的邀請,我很抱歉,佩妮,我估計很難當面跟你道歉了。”
“別忘了我的話,托尼。”唐佩苓沒有回應對方的歉意,“找到綠洲,待上三天。”
“佩妮,我覺得我們真的可以在夢裏親個嘴兒什麽的。”斯塔克湊近他的臉,他把唐佩苓的五官看的很仔細,“這個夢真實的讓我有點害怕它是真的。”
“我等你回來,到時候你可以繼續約我。”唐佩苓退後了幾步,“托尼,你的命是我的,所以你不會死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