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你平常自己一個人,怎麽玩秋千?”容禮垂下眼睫,一眨不眨的看着顧傾,深邃眼瞳中透着探究的意思。
“呃…”顧傾覺得有些難以啓齒。
她剛洗過澡,皮膚透着淡淡的緋紅。
垂順柔滑的頭發垂落在肩頭,散發着若有若無的香氣,也不知道是洗發水的味道,還是她身上原本就有的香味。
容禮覺得那股香味一定摻雜着陳釀數十年的美酒,否則為何他受到蠱惑,搖着秋千的手不自覺往下挪了幾分。
幾乎要觸碰到顧傾發絲時,容禮不動聲色的縮回手,避免在不清不楚的情況裏,跟她有任何暧昧的接觸。
可空氣裏還留有暧昧的餘韻。
“就、坐在上面。”顧傾像是渾然不覺,歪過腦袋回憶以前坐在這裏的情景,不确定的小聲回答。
沒有人搖,顧傾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玩的。
她總不能把秋千繩,綁在傑弗森尾巴上。
坐在上面?容禮聽到她的答案,實在覺得好笑,“你買個板凳,功能一樣的。”
且不說她房間這個秋千架成本多高、有多麽占客廳空間。
為了能蕩開秋千,前後幾米都無法擺家具。單說把秋千裝在屋內,就已經很費事了,結果她耗費大量精力財力——
只為了坐在上面嗎?
大概是因為過去那麽久,沒有人為她搖過秋千。
想到自己可能是第一個這麽做的人,容禮面上不動聲色,身體倒很誠實,盡職盡責按照她喜歡的幅度幫忙搖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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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喜歡秋千…你為什麽要問那麽多?”顧傾總覺得他猜出什麽了,惱羞成怒的揚起小臉。
沒朋友怎麽了?!
她就是人緣差,交不到那麽多可以來家裏玩的朋友。唯一的好友寇離又是那副性格…
她也很想找人一起玩。
顧傾其實是個很怕寂寞的女生,可她性格實在太慢熱,又生了副跟性格不符的、極具攻擊性的皮相。以往跟她接觸的人往往還沒跟顧傾混熟,摸清楚她的本性,就被顧傾高冷的外表吓跑了。
結果從讀書時就開始,周圍人三五成群,只有她形單影只。
…已經習慣了。
“我好像,只問了兩句吧?”容禮瞧她情緒變得低落消沉,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轉移話題,“我回國後待業這麽久,好不容易找到給你搖秋千的工作,總得弄清楚雇主的喜好吧?”
“咦?你以後還願意幫我搖這個嗎?”顧傾有些驚訝,眨了下眼。
畢竟在她看來,這種重複的機械性運動實在太過枯燥。
小時候,大院裏也有個秋千架,可顧嚴工作忙,幫她搖兩三下就該去上班了。只有母親願意不厭其煩的陪顧傾玩,自從母親去世之後,顧傾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別的小姑娘玩。
“為什麽不願意?”容禮反問道,“我覺得,挺有趣啊。”
“真的嗎?你好奇怪啊,難道這種運動也能激起你心中的藝術細胞?”
“嗯。”容禮認真的回答,“可以的。”
他沒有把內心真實想辦法說出來。
秋千這種東西,大概所有人童年時期都接觸過。
在絕大多數人眼裏,秋千應該只是單純的玩具。
直到容禮看見顧傾屋子裏的秋千,才發現這種稍微加點力氣,就能搖晃起伏的道具,最适合開發其它用途,用來做一些現在還不可以随便做的事情…
正當容禮意識開始偏離,被無法描述的事情占據時,突兀的鈴聲回蕩在房間內。
‘如果我有仙女棒,變大變小變漂亮…’
“啊嘞?誰給我打電話啊。”顧傾條件反射,立刻伸手去摸手機。
顧傾的來電鈴聲特別的可愛的,非常符合她在容禮心中的印象。
容禮唇角剛要揚起,卻在聽到顧傾說話的瞬間,又把笑意壓了下去。
“湛經理,你好。”顧傾換上正經的語氣,問電話彼端的湛蔚遲,“請問,這麽晚打電話來,有什麽事嗎?”
FMer總經理湛蔚遲,容禮回國前就聽過他的名字,是個平平無奇的富二代。
回過後又聽過他的名字,知道他喜歡顧傾,愛意表露的十分明顯。
人家兩個還是同公司的,每天工作見面還不夠,下班還要打電話。
容禮剛才的愉悅立刻被酸澀取代,又變成大型檸檬精。
要是能用金絲籠把顧傾關起來,讓她只為自己唱歌,該有多好。
容禮沉默的聽着她跟其他男人打電話,冷靜又瘋狂的想着。
“後天晚上我會準時到,不需要你來接了…嗯,你問我穿什麽裙子嗎?”顧傾以公事公辦的态度應付湛蔚遲,對面似乎準備了好多問題,從出行安排到穿什麽衣服,整整說了五分鐘才結束。
“好的,到時候再見。”顧傾說完結束陳詞,果斷挂掉電話。
她收起手機剛要給容禮說話,就聽到男人滿臉霜寒。
她的搖秋千兼職工怎麽了?
容禮吹了個清亮的口哨,把趴在窩裏睡覺的薩摩叫醒。
“我回去了。”容禮冷冰冰的說。
“啊?”顧傾疑惑的小聲嘟囔,“你在生氣嘛…”
容禮沒有回答,眼中意思卻非常明顯。
昏晚夜色低沉,幽谷蘭的熏香味道絲絲縷縷漂浮在空氣裏,混雜着從窗簾縫隙裏溜進來的月色,絲絲縷縷擾亂顧傾的睡意。
空調運作的機械音回蕩在寂靜的卧室裏,顧傾抱着枕頭在床上轉了好幾個來回,仍覺得情緒煩躁,怎麽都無法安睡。
她恢複平躺姿勢,望着頭頂上垂下來的紗幔,滿腦子都是容禮那個脾氣古怪、喜怒無常的男人。
幾個小時前,他還在給自己搖秋千,随便聊些亂七八糟的話題,像是關系密切的朋友那樣。
間或還會幫忙解答她工作中遇到的問題,他作為資深設計師,擁有豐富的知識儲備,輕易能解開顧傾心中的疑惑。
兩人已經做鄰居很久了,關系應該算融洽。
起碼在顧傾把對方當朋友看待,甚至還破例允許容禮進自己的房間,看到她羞恥的少女系室內裝修。
在以前,這可是閨蜜寇離才能享有的待遇!
兩人還交流養狗的話題,容禮提起母親家有六只薩摩耶,家裏那只叫‘莊名媛’的狗狗,就是大狗生下的崽崽。
“都是白色的,你應該很喜歡。”容禮拿了狗狗剛出生的照片她看,兩大四小的白色團子,同時咧開嘴微笑,萌得顧傾心都要化了,羨慕的想去瞧瞧。
“我想去看看。”
“可以,我幫你安排。”容禮回答的很快。
本來都商量好了,結果跟湛蔚遲打完電話,容禮情緒瞬間變得冷淡起來。
先前,FMer高層經過讨論,定下由她和湛蔚遲出席業內交流會。
湛蔚遲打電話來合情合理,內容也只是提醒顧傾後天不要遲到,順便問了她到時候會穿什麽裙子,好挑選配套的西裝襯她。
“我穿上次開會那件霧藍色裙子去。”顧傾回答。那條裙子原本就是買來出席各大會議場合的,她最近開銷太大,沒有多餘經費添置新裙子。
湛蔚遲應下,又叮囑幾句工作上的事。實在無話可說,才挂斷電話。
顧傾轉過視線,對上容禮寒涼的黑眸。
他臉上像變了天,溫度驟然冷下來。
“我回去了。”容禮淡漠的說了聲,吹了個清亮的口哨叫走自家狗子。
“你怎麽了?”時間已經很晚了,他告辭離開好像沒問題。但顧傾微妙覺得他不開心,連忙跟在容禮身後追問。
“沒,你早點休息。”容禮連說話字數都變少了,一刻不停離開顧傾房間。
“哎,你…”顧傾踩着絨毛小兔子拖鞋,跟過去想要說些什麽呢。
冰冷的防盜門在她面前關緊,偌大的房間只剩下顧傾自己,孤零零的。
莫名其妙,顧傾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微微蹙起眉。
容禮現在的狀态,跟上次自己穿林清遙的校服回來時,他在電梯前無緣無故怼人的架勢一模一樣。
也不知道那根纖細敏感的神經被戳了下。
到底生什麽氣啊?難道是那件霧藍裙子不好看嗎?
如果說那時,顧傾還只是猜測容禮可能是生氣。
隔了二十分鐘,她在朋友圈看到方潇的動态,便更确定容禮是真的生氣了。
方潇:新請來的那位大設計師康複了,會陪我出席後天交流會,屆時肯定會拿下供貨商那邊,敬請大家期待新的LON,王者歸來!
配圖是她在度假海灘喝下午茶的招牌,身上穿着輕薄的比基尼,內衣裏起碼墊了四層乳貼。
說好的‘身受重傷’,請假半個月,無法出席呢?
容禮狂犬疫苗還沒打完,怎麽說好就好?
顧傾郁悶地扔掉手機,氣呼呼叉着腰進卧室,撩起紗幔把自己砸進柔軟的大床。
想到後天會看到的站在方潇身邊的容禮,她就覺得非常生氣,腦補一下都嫌礙眼。
現在跟高層申請換人,能來得及嗎?
顧傾抱住床上的玩偶,即使心裏清楚容禮作為LON的臨時設計師,陪方潇出席交流會是很正常的事。
可她仍舊覺得堵得慌,像是小時候在幼兒園,被人搶走蛋糕上最大的草莓。
好氣啊。
都怪容禮,那個出爾反爾的男人!
顧傾緊緊摟住枕頭,郁悶的想着。她氣惱的同時卻沒意識到,自己氣得莫名其妙。
容禮作為LON的人,參加交流會合情合理。
她卻先入為主,把容禮當做自己珍視的草莓,想偷偷藏起來。
可他又不是草莓,我真奇怪。
顧傾暴躁的踢了踢腿,用毯子把自己蒙起來。
睡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