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什麽意思?!”
顧傾話音剛落,方潇狹長極具攻擊性的眼略微眯起,說話語調驟然尖利起來。
質問的聲音像是指甲劃過黑板,高亢刺耳。
“什麽意思,你應該聽得很清楚。”顧傾雙手環抱,輕慢地向前幾步,來到方潇旁邊斜睨。
方潇氣得胸脯上下起伏,憤怒的瞪過去。
“我又沒指名道姓,你怎麽就急着對號入座了?”顧傾紅唇揚起嘲諷的弧度,冷倦的聲音絲絲縷縷,像蛛網似的纏上方潇,“讓我猜猜,上個月LON的實際銷售額降了多少?八個點還是十個點?”
“哼!”方潇眯起眼睛哼了聲,咒罵的話原本要說出口,又想起什麽似的憋回去,擺出洋洋得意的勝利者姿态,“顧傾,你沒幾天可得意了。容禮簽進我們公司,你很不甘心吧?”
顧傾表面淡漠鎮定,沒有流露絲毫情緒。
實際握住胳膊的指甲已經陷進皮肉裏,撓得自己生疼。
她确實很不甘心。
自己處心積慮想得到的設計師,還沒見到面,就被贏在起跑線的人搶先一步。
這個社會還真是現實。
方潇找到她的軟肋,側身靠過來乘勝追擊道,“等容禮正式入職LON,以後國內市場都是我的,你趁早準備辭職申請吧。”
顧傾眉頭挑起。
她怎麽知道自己要辭職?
莫非公司那幫人,嘴碎到這種程度了,什麽都往外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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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潇像是打了勝仗的野雞,驕傲的挺起胸膛,揚長而去。
顧傾望着她的背影暗暗咬牙,想把她翅膀上的雞毛拔下來給傑弗森當逗狗棒。
怼走方潇那個小賤人,顧傾神清氣爽的轉過身,發現湛蔚遲不知何時站在身邊。
他低垂視線望着自己,目光複雜。
大概是看見她跟方潇沖突,趕來想要勸架,結果聽到自己的話。
‘依附家裏當吸血蛭’從某種意義上,也能用在湛蔚遲身上。
“你今晚真漂亮,”湛蔚遲打量顧傾,視線從她明豔的臉滑到肩頸、滑向高聳的胸部停住,“晚宴結束後,讓我送你回家?”
“不。”顧傾淡淡吐出拒絕的話。
湛蔚遲已經習慣她的拒絕,繼續說道,“那周末有空嗎?我知道有間法國餐廳,你肯定會喜歡的。”
“周末有空,”顧傾悠悠說完前半句,擡眼望向湛蔚遲,紅唇微啓,“可我不想去法國餐廳。”
湛蔚遲希冀還沒燃起,又被一盆冷水澆熄。他聳聳肩,故作大度的說,“OK,我相信你以後會跟我去的。”
顧傾沒搭話,偏過頭,用一種無可救藥的眼神看着湛蔚遲。
平心而論,他是個條件很好的人。英俊、溫柔、家世還優越。
公司裏對他芳心暗許的女生跟韭菜似的,消滅一茬又很快長出新的一茬,從來沒個消停。
偏偏他只看中顧傾。
“經理。”顧傾叫住湛蔚遲,再次強調道,“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可是我适合你。”湛蔚遲凝視她,目光如潭水般溫柔,“像你這樣強勢的女生,應該需要我這種溫柔的…暖男?”
他極力自我推銷,顧傾卻煩躁的聽不下去。
強勢、霸氣、高冷,外界給她貼的标簽大多如此,顧傾也盡職盡責扮演手腕毒辣、雷厲風行的傳說級女總監。
可她并不想在感情中,也時時刻刻僞裝自己。
所謂的獨立、堅強,并非她本意,只是因為沒有過依靠罷了。
顧傾垂下眼睫,眼影在燈光照耀下一閃一閃的,如同海面的點點波光,等待翻湧的浪花掀起浪潮。
大堂內呆得煩悶,顧傾避開人群,獨自到外面的露天陽臺想透透氣。
陽臺旁邊是一間休息室,主辦晚宴的人正在屋裏,旁邊還有幾位同樣有身份的業內大佬。
“…特地為容禮準備的接風晚宴,本來想趁機籠絡他,結果那小子居然去了LON,真是為人作嫁啊。”
“真以為LON能留住容家小子?那份合約我看過,是個臨時的,容禮随時能抽身走人。”說話的人不緊不慢,言語間透露對容禮的贊賞,“他願意簽,是為了借機擺脫你們的糾纏。”
“原來如此,不愧是容傑的孫子!”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讓顧傾想起之前某次不愉快的應酬。
“今天晚宴沒白辦,我剛才在會場看到FMer那個總監了,她那張臉和身段可真是誘人啊。”
“顧傾?你想要她還不簡單,那女的沒什麽背景,只要弄點手段抓過來,還不是随便擺布。”
裏面幾個人提到自己名字,列舉出了好幾種下作的手段。
顧傾越聽越覺得心慌害怕,連連朝後退開幾步,打算趕在晚宴沒開始之前逃開會場。
‘嘶——’
退後途中,她沒留意,踩到自己長長的裙擺,身體重心失衡。
顧傾扶着旁邊欄杆,堪堪穩住身形,結果由于連串的動作,導致原本緊繃的內衣扣…
斷開了。
顧傾聽到明顯布料拉扯的聲音,狼狽的單手護住自己的胸前,另一只手摸索着伸向背後,試圖把斷掉的扣重新挂起來。
她動作急切,可這種時候,越急越容易出亂。
顧傾試了幾下,非但沒成功挂上,還把本來沒掉的扣扯下來。
怎麽辦?
顧傾扶着欄杆小心翼翼推到陽臺角落的陰暗處,一張臉紅得要滴血,左右打量周圍,祈禱沒有別人注意到自己。
退到陽臺敞開的玻璃門後,她挪了下腿,後背猝不及防的碰到什麽溫熱又結實的東西,鼻息間彌漫着淡淡的味道,不像禮堂內的酒香。
這個味道高貴又神秘,前調像是淡了的古龍水,尾調又比古龍水濃郁,揉了些沁人心脾的幽香。
顧傾用過各種香水,卻無法精确描述出這個味道,只覺得有些熟悉。
像是之前,在鄰居的車裏聞到的。
難道是…顧傾想轉過去。
“不許動。”熟悉的聲音從後傳過來。
她下意識的擡頭,夜空中挂着半輪月。高貴神秘,像是他聲音的感覺。
“你怎麽會在這裏?”顧傾不安的問。
對方沒有回答,身後響起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緊接着是很細小的金屬碰撞聲。
“別動,”男人再次重複道,“如果,你不想自己漂亮的背上留一道疤。”
聽到他的警告,顧傾有點…不,是非常害怕,身體僵住不敢動彈。
男人溫熱的指尖在背上碰了下,很快觸感消失。
顧傾僵得更加明顯,下一刻,背脊皮膚感覺到金屬的冰涼。
那塊冰涼代替斷掉的內衣扣,幫顧傾固定好散開的內衣和禮服,終于讓她擺脫尴尬的境地。
“你…那個…謝謝。”恢複自由,顧傾連忙退開幾步,借助幽微的燈光瞧過去,總算看到跟夜色融為一體的鄰居。
她擡手摸了下背後,碰到熟悉的觸感,應該是鑽石。
她順着那顆鑽繼續磨下去,鑽托是一條變形的長方形金屬。
領帶夾。
顧傾接觸珠寶行業多年,很快反應過來。
“謝謝,我會還給你的。”顧傾再次跟他道謝,羞怯又好奇的看了鄰居一眼,“你為什麽在這裏?”
“我…”男人正想說什麽。
方潇的聲音由遠及近,迫切的喊,“容禮?容先生,你在…啊,你在這裏啊!”
注意到方潇朝自己走過來,顧傾震驚的擡頭看過去。
容禮?!
原來自己的鄰居是容禮?那她為什麽費勁吧啦的買了新裙子,大老遠跑過來!
明明樓下遛個狗就能見到啊!
方潇斜斜看到容禮,走近才注意到顧傾,狹長的眼立刻露出敵意,“顧傾,你怎麽還在這裏?他都跟我簽合約了,難道你還不死心?”
顧傾還沒說話,休息室裏幾個人聽到顧傾的名字,連忙推開窗戶瞧過來,看到正正停在窗外的人。
秘密被偷聽到的尴尬迅速掠過,很快換上生意人的精明奸猾。
男人目光裏露出毫不掩飾的企圖,呲牙獰笑着說道,“原來是顧總監啊,我們剛才還在讨論你,說是想請你喝兩杯呢。”
顧傾退後半步,下意識的躲到容禮身後。
她心底瘋狂害怕,擔心他真把下藥、強上的手段使出來。
面上仍舊努力保持鎮定,蹙着眉嫌惡的說,“我沒空。”
她不想留在這個可怕的地方,她想回家!
顧傾心裏的小人哭唧唧的,就像天上的積雨雲,戳一下水汪汪的。
“你來都來了,還能有什麽事?就算不給我面子,劉總的面子總得給吧?”男人擺明不願意放過顧傾。
反正陰謀已經暴露,幹脆直接動手。
還未等他把企圖付諸行動,旁邊響起一道不容置喙的聲音。
“她沒空。”容禮說。
方潇臉上露出難看至極的表情,壓低聲質問,“容禮,你跟她在一起做什麽?”
“我跟顧小姐有事要談。”說話間,容禮把西裝外套搭在顧傾肩上,掩住她背後的領帶夾,“走吧。”
神秘的香氣整個包括顧傾,熏得她恍恍惚惚。
不知今夕何年,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走出萬千燈火。
直到遠遠離開會場,旁邊的男人才再度開口道,“十六萬八。”
“啊?”顧傾懵懵的。
容禮提醒道,“領帶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