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虞詩就沒見過宋靜思沒嫌棄什麽東西，打算當做沒聽見，就聽到宋玦問她：“詩姐兒覺得幾個人坐在一起擠嗎？”
“平日裏出門也是幾個姐妹同坐一輛車，也沒見靜思說什麽，三哥哥不用管她。”宋靜姝說完也跟着上了馬車，宋玦抱歉地看着虞詩，小聲道：“要是詩姐兒覺得擠得話，我就讓下人拉一輛馬車來。”
是他沒想好，平日出行最多三個姑娘一輛馬車，現在多了一個虞詩，應該分作兩輛才是，第一次帶虞詩出門不止連原本說好的西市沒帶她去成，連馬車都沒有安排好。
宋玦頓時有些懊惱，應該這事表妹不會覺得他不可靠了吧。
既然都要出發了，再分一輛馬車又何必，虞詩掃了一眼一旁的宋靜琪，有宋靜姝在宋靜思應該不會太為難她才是。
“這馬車這麽寬敞，四表妹只是随口一說，表哥不用放在心上。”
虞詩湊近宋玦的耳朵輕輕說了一句，說完聽宋靜思在車裏催促也上了車，留下宋玦傻笑了兩聲，才上了馬。
宋靜思挑起馬車看了一眼在前面騎馬的宋玦：“不知道什麽時候爹爹才允我騎馬上街。”
“哪家的姑娘能騎馬在街上招搖過市。”
“別家姑娘不行，為什麽我就不行，爹爹以前就答應過我，等我再大一點就教我騎馬。”宋靜思朝她做了一個鬼臉，“六妹妹聽到爹爹疼我，你是不是很不好高興啊，我剛剛都看到你翻白眼了。”
宋靜琪膽小的性格，別說翻白眼了，上車到現在連頭都沒擡過，宋靜思分明就覺得在車上閑的無聊，所以幹脆在她身上找樂子。
虞詩就坐在宋靜琪的旁邊，感覺到她身體微微顫抖，忍着心裏的不适沒摻和。
“我沒有。”宋靜琪的聲音細細小小的，要是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她說了什麽。
“你的意思是我說謊了，好大的膽子，既然爹爹那麽不喜歡你，我把你賣了估計爹爹也不會在意。”
見宋靜琪抖得更厲害了，六歲的年紀又因為她生的本來就瘦小，坐在角落可憐的就像是她以前養過的小奶貓，虞詩閉了閉眼，想置身事外但又狠不下那份心。
同樣都是早年喪母，在宋靜琪身上她總能看到幾分她以前的影子。
“大表姐，來了江南之後我還沒出過門，等會大表姐可要好好帶我逛逛。”
虞詩今天穿了一身湖藍色撒花襦裙，頭上帶了一支動物形狀的發钿，看起來嬌俏可愛。
宋靜姝還是喜歡虞詩的，這份喜歡雖然因為她沒有回應相同的親近減少了不少，又因為梅夫子的誇獎減少了不少，但總歸是還有興趣的。
“自然會帶着詩表妹好好逛的。”宋靜姝抓住了虞詩的手，“等會去百寶閣的時候，我送表妹幾件首飾吧，他家的首飾比別的地方做的都要好看，表妹一定會喜歡。”
聽到宋靜姝要送虞詩東西，宋靜思也沒功夫逗宋靜琪了，她是宋靜姝的親妹妹，都沒見宋靜姝送過她什麽東西，對這個隔房的表妹倒是親熱。
“表姐家裏又不是沒有銀錢，哪需要你來送，你要是有那個閑錢還不如多給我買幾個簪子，姨娘的好東西成盒成盒的給你，平日裏就分我些破銅爛鐵就算了，如今可得好好補償我。
宋靜姝皺了皺眉，握着虞詩的手一松，如果宋靜思不是她嫡親的妹妹，她平日裏還真不想把她帶在身邊，估計也是因為她虞詩才對她一直親近不起來。
“姨娘送到東西我哪樣沒有分你一半，既然那些東西你都覺得是破銅爛鐵，想必也不可能瞧得上百寶閣的東西。”
說完，宋靜姝換了一個位置，坐在了虞詩的旁邊，宋靜思瞪了兩人一眼，聽得出宋靜姝是動了氣，也沒有在胡攪蠻纏。
虞詩覺着如果有一天她不喜歡跟被人觸碰的病好了，估計就是宋靜姝治好的，宋靜姝跟她坐在一起後就一直牽着她的手，目光打量地停留在她的臉上，就像是在欣賞什麽漂亮的器物一樣。
在梅夫子那上課後，因為察覺到羅氏不怎麽喜歡大房的兩個姑娘，在加上不喜歡宋靜姝的太過親近，和宋靜思冷嘲熱諷，她對宋靜姝的話就少了不少。
宋靜姝應該是察覺到了，也不像開始那般去哪說什麽都邀着她一起，沒想到出這次門，為了宋靜琪，她倒是被粘膩的更厲害了。
她不是排斥小女孩的親近的關系，只是總覺得宋靜姝的親近有種奇怪的感覺。
到了地方，宋靜姝也沒有松開手，牽着她就進了百寶閣。
進了百寶閣，虞詩第一個想法就是楊氏大概手上的銀錢不少，以宋靜姝的口氣來說，楊氏的東西比百寶閣的好，而百寶閣的東西以她前世的眼光看來也是極其精致的。
他們進門直接就被引進了雅間，小二取了一個個盒子擺在桌上讓他們看，見他們多瞧哪樣一眼，就笑容滿面的介紹一番。
宋靜姝興致勃勃的看着首飾，一旦覺得什麽好看就往虞詩的頭上試，宋靜思見着不高興幹脆見到什麽覺着好看的就讓小二包起來。
宋靜姝起先沒管她，後面見她大有把整個店包圓的意思，也不顧小二還在屋裏，忍不住皺了皺眉：“買那麽多的東西你哪裏戴的完。”
宋靜思撇了撇嘴：“你管我，戴不完還不興我賞人，你都能給外人買那麽多東西，我多買幾樣又怎麽了。”
“我買的東西我自個從我的房裏拿錢，你呢？”要是買兩樣小東西從公中出錢也沒什麽，但是東西買的多了，羅氏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人。
宋靜思臉色漲紅，她就不是個守得住錢的，對自家姐妹一臉小家子氣的，但在外面又愛擺闊，房裏哪有什麽錢。
“我哪有買多少，怎麽就不能公中出錢了，二叔母應該不會那麽小氣吧。”宋靜思看向宋玦。
“規矩是祖母定的，公中的錢跟我娘又無關系。”
宋靜思咬了咬牙，瞪了一眼一旁宋靜琪，如果不是她娘，她的姨娘是正室，她哪用受這份閑氣，公中的錢誰不知道誰管誰就用的多。
“我就買這些了，我就不相信送回府裏沒人付錢。”
宋靜姝皺了皺眉，姨娘在老夫人哪兒不讨喜，爹爹又是不管這些閑事的，這些東西送回府多是姨娘出錢多。
“随你。”
宋靜姝繃着的臉瞧到虞詩，又咧開了笑臉：“詩表妹是喜歡這個藍寶石的花簪，還是喜歡這個赤金蘭玲花的。”
兩樣都不怎麽喜歡。
虞詩不知道宋靜姝怎麽熱衷送她東西，看着擺在桌上的東西，宋靜姝想送給她的東西似乎都是她平常不常戴的。
“姨母給我添置的東西我都戴不過來，大表姐不必再給我買了。”
“那怎麽一樣，我瞧着這兩個都挺好看的，都買了好了。”
虞詩不想收宋靜姝那麽多東西，就看向了宋玦，想讓他出頭勸了勸，可雙目一對就見宋玦似乎沒有理解她的意思，笑道：“是挺好看的。”
有了宋玦這句話，她也不好推辭，只能謝了幾次宋靜姝。
送了這些東西，宋靜姝自覺又跟虞詩親近了不少，看着她也覺得越來越順眼，逛了半天回府手就沒松開過，感覺着手裏的濡濕，虞詩忍着沒有露出不适的表情。
宋靜思喜歡第一個上馬車，也喜歡第一個下馬，見到了府她第一個就跳下了馬車，虞詩在車裏就聽到她不高興的聲音。
“你怎麽在這裏。”
“靜琪呢？”
聽到聲音的虞詩愣了愣，掀開了簾子，果真看到一身黑衣宋衍在車外站着。說起來他的聲音還真有辨別性，明明才聽過他發出幾個音節，在聽到竟然一下子就分辨出了他的聲音。
聽到自家哥哥的聲音，宋靜琪抿了抿唇，湊到虞詩掀開的簾子旁：“哥哥。”
宋衍不止聲音好聽，連耳力也不錯，虞詩覺得宋靜琪的音量她都只是剛剛聽到，宋衍卻準确地擡眼看向了她們的放心，目光滑過虞詩的臉，最後落在了露出了一個半邊臉的宋靜琪上。
“下來。”
宋靜琪坐在裏面，下車就要跨過虞詩和宋靜姝，以她的膽子自然是不敢的，所以只能可憐巴巴地看着虞詩。
觸到宋靜琪的眼睛，虞詩怔了怔，宋靜琪的眼睛跟她哥哥的眼睛很像，不過看着宋靜琪的眼睛只會聯想到柔柔弱弱的小動物，而宋衍的眼睛卻有一種超乎同齡人的成熟，冷冽漠然的讓人想到某種野獸。
“我們也下去吧。”虞詩朝宋靜姝笑了笑，兩人下去之後，宋靜琪才出了馬車，埋着頭小步走向了宋衍。
見宋靜琪毫發無傷，宋衍目光掃了宋靜思一眼，沒說話帶着宋靜琪就走了。
被宋衍掃過的宋靜思情不自禁抖了抖，明明每次她只要向爹爹哭鬧就能輕易的讓宋衍受罰，像個下人一樣在烈日裏跪在石粒上，但每次看着他卻有種難言的害怕感覺。
“看什麽看，信不信我讓爹爹再罰你跪。”見宋衍走遠了，宋靜思不甘心地在原地吼道。
宋靜姝本來想送虞詩回院子的，見宋靜思這樣皺了皺眉：“你就不能消停一會。”
見宋靜姝走了，虞詩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手要是再被牽着估計就得熱化了，剛想完就覺得手心一熱，宋玦笑眯眯地牽住了她的手：“詩姐兒的手真熱。”
虞詩擠出了一絲笑，你的手也不差多少。
宋玦不是不覺得熱，只是想到宋靜姝一直牽着她的手，論起來宋府虞詩最親的該是他，就宋靜姝松手，就忍不住牽了上去。
“詩姐兒，我牽你回院子。”
虞詩都要懷疑她不是變成了八歲的小姑娘，而是變成了三歲，不然為什麽他們總像是怕她走不了路一樣，牽着她走路。
走了幾步，虞詩不經意地掙開了宋玦的手，不過有過幾步，宋玦又準确的把她的手牽着：“詩姐兒好好拉着我。”
“……”
……
羅氏看了看桌上的銀票，又看了看虞詩：“怎麽要給大丫頭送銀子？”
宋靜姝送了她那麽多東西，虞詩怎麽想怎麽怪，宋靜姝又不是她的長輩，再者她真怕了宋靜姝的親近，所以思索再三就拿出了她從虞家帶的銀子，想讓羅氏幫她給宋靜姝。
“大表姐送了我不少首飾，無功不受祿，所以我就想把銀子給大表姐。”
大丫頭給虞詩送東西的事她是知道的，大丫頭向來是會做人的性格，就連不喜歡大房的老夫人見到她都有幾分笑。
聽到大丫頭送了不少東西給虞詩，她還想自己的自個外甥女說不定就要跟大丫頭成手帕交了，她一方面覺得不錯，至少在宋府虞詩多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但是有些擔心大丫頭是不是太熱情了一點，就是為了借此讨好她，也不用對虞詩那麽好。
但現在看來她的外甥女還挺不為外物所動的，看表情她似乎不怎麽想跟大丫頭交好。
“那為什麽讓我去給銀子？”羅氏帶着笑看着虞詩。
要是她去把銀子給宋靜姝，那意思跟決裂也差不多了，而且說不定銀子沒還回去，人也得罪了。而羅氏去做這個事就比她合适多了。
她也是想了許久才打算麻煩羅氏，按着她上一世的性子要是能自己做的事情絕對不會麻煩別人，但羅氏不一樣，她是真心疼愛她這個外甥女，不會介意這些小事。
再者就是她設想過這件事不告訴羅氏，自己默默去做了，羅氏知道一定會生氣。
看着羅氏帶笑的眼睛，虞詩撒嬌地抱住了她：“我要是去給銀子，大表姐一定會多想。”
“合着壞事都要你姨母做了。”羅氏笑的更開，沒聽出什麽生氣的意思，反而讓虞詩聽出了她聲音中的高興。
虞詩擡頭忐忑地眨了眨眼：“姨母會生氣嗎？”
羅氏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女孩就是比男孩招人疼，看着虞詩的模樣羅氏的心都快化了，也不跟她開玩笑笑她，蹭了蹭她的小臉。
“姨母高興詩姐兒有事能想到姨母還來不及，怎麽可能會生詩姐兒的氣。”
虞詩笑的甜絲絲地摟着羅氏，她其實也沒有那麽排斥跟人親近，比如羅氏摸她摟她，除了開始覺得有些不适應，後面她都覺得溫暖的想賴在羅氏的懷裏，而宋靜姝的親近只讓她覺得，宋靜姝就像把她當做一個玩具一樣，看她的目光都讓她覺得灼熱的吓人。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大丫頭，聽說她挺喜歡跟你玩在一塊的，出門的時候還一直拉着你。”
知道羅氏就喜歡她露出小孩的模樣，虞詩也懶得想其他的借口，天真道：“天氣太熱了大表姐一直牽着我好熱啊。”
羅氏想起今天宋玦牽她回屋時她一臉皺着眉的樣子，哈哈一笑：“詩姐兒說的是，那麽熱的太誰耐煩跟他們牽着手，我等會可得跟你表哥說說，不然他惹你讨厭都不知道。”
虞詩笑了笑：“表哥該是看着大表姐一直牽着我，以為不牽着我我就會走摔了，才牽了我一路。”
宋玦的年紀也快有十一歲了，再過兩年也到了該定親的年紀，每次她牽着她的時候，她就覺得是自己牽着一個小弟弟一樣，不可能生出什麽旖旎的意思，但是今天見到李媽媽一臉帶笑地看着兩人牽着的手，她突然想到她雖然沒什麽心思，但難免別人看着兩人會亂想，表兄表妹之類的在戲文中是最容易配成對的。
難免羅氏會多想，還不如直接省去這個麻煩，讓羅氏管教他，讓他別對她做什麽親密的動作。
送銀子這種小事，羅氏連親自去都不用，吩咐了周媽媽，就轉頭朝虞詩繼續道：“這府裏的姑娘，詩姐兒覺得那個最喜歡。”
羅氏大有她說了哪個喜歡就把那人捉到她這來陪她玩的架勢。
虞詩回想了一下，宋府的姑娘有七個，大姑娘宋靜姝若是不用過分熱情的态度對她還算是好，二姑娘宋靜枝因為是羅氏的庶女，每次兩人說話她都覺得宋靜姝喜歡說些話挑撥關系，忍一忍倒是還能相處，三姑娘宋靜雅生性高傲，就沒見她跟宋家的姑娘多說幾句話何況是她了，四姑娘宋靜思就不用說，她的脾氣也只有她的嫡姐能忍她幾分。
剩下的五姑娘雖然上課的時候常見，不過也是個寡言的性子，兩人說過的話只是了了，還有個七姑娘今年才兩歲多，因為是庶女宋三夫人也不喜歡抱到老夫人哪兒去，所以她連見都還沒見過。
說來說去在宋府裏她比較有好感的姑娘就是六姑娘了宋靜琪了，雖然她膽子小了些，但看着就是好相與的性子。
可偏偏和她又是不能玩在一起的，跟她交好就相當于跟宋家大房的另外兩個姑娘交惡，她又是怕麻煩的性子，還不如就如現在這樣，跟誰都是平平。
羅氏見虞詩低頭想了半天，最後擡頭瞪着一雙大眼茫然地看着她，愣了愣：“這府裏的姑娘你就沒有想交朋友的？”
虞詩搖了搖頭：“幾位宋姑娘都挺好的，分不出最喜歡誰。”
羅氏還能不懂她的意思，沒有最喜歡的，就是沒有喜歡的，但也都沒有讨厭到說不上話的。
“還是得有個說話的朋友，你這個年紀的姑娘沒有個說知心話的人怎麽行。”羅氏想了想還是覺得虞詩的性子要交朋友，平日就見她對她和李媽媽比較親近了，長期以往的都要養成小老太婆了，“過幾日在家裏開着個花宴，姨母會多邀些小姑娘上門，到時候詩姐兒你可得仔細瞧了，總會找到個合眼緣的。”
“姨母你對我真好。”雖然知道這花宴不可能完全為她，但是起因至少是因為她，虞詩感動地在羅氏的懷裏蹭了蹭。
雖然變成了一個寄人籬下的小表妹，但是老天送了她一個關愛她的姨母，也算是待她不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