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彷徨
孟欣顧不上手腕疼痛，一把把手機搶了回來，揣進了口袋裏。
“那個……我們走吧……”
就這樣不打算解釋一下？杜雲非愣住了，場面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尴尬。
兩個人都低着頭站着，好似做了什麽對不起對方的事情一樣。片刻，孟欣才紅着臉擡起頭來，“你，都看見了……？”
杜雲非臉上發燙，接着他局促地點了點頭，“看見了……”
那麽明顯，怎麽會看不見？只是，為什麽？
看着杜雲非疑惑而又帶着羞澀的眼神，孟欣心中既是歡喜，又是糾結。饒是狡猾如她，此時此刻也不知道該如何跟杜雲非解釋照片和壁紙的事情。難道說就這樣攤牌麽？可是孟欣根本沒有一點把握讓杜雲非現在接受她。如果這個時候對他道出實情，他該如何作想？
就這樣又是沉默，就在孟欣百轉千回思考着如何跟杜雲非解釋的時候，開館音樂驟然響起，熟悉的旋律竟然如此契合此情此景。
“其實我渴望有一天能夠透明一些心意全部被你知道會珍惜不會驕傲其實我真的喜歡你但還沒有愛上你希望你就是對的人能和我彼此寵愛……”
一顆心都在半空中盤旋，孟欣的臉越來越燙，她咬了咬嘴唇，眼神忽明忽暗。她想要告訴他……
“其實……”
“咣……轟……”
“別擠別擠……”
“……”
突如其來的人潮将孟欣和杜雲非瞬間淹沒，而孟欣剛到嘴邊的話，也被鼎沸的人聲蓋得幹幹淨淨。
那一刻世界都喧嚣起來，鮮活的面孔從門口湧進來，擦着兩人身邊走過，又湧向另一側的自習室。只不過是一眨眼的個功夫，原本幽靜無比的圖書館立刻熙熙攘攘如同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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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期末的複習大軍，趕在開館的第一時間過來搶占自習座位。
喧鬧聲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知怎麽的，孟欣卻突然十分感謝這意料之外的打斷。
她深呼吸了幾下，調整了情緒，然後爽朗地笑了：“大家都好勤奮啊！”
“是啊……”杜雲非一瞬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但是令他驚疑的是，聽到開館音樂的剎那，他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為什麽會有這樣異樣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卻不是第一次出現，他想起之前在校門口看到孟欣和魏銘的場景，那個時候，他的心情也曾像此刻這樣波瀾。
當真是瘋了……杜雲非只能如此理解自己的感受。他不由得搖頭嘆了嘆氣，神色平靜如常地說道：“我送你出去坐車回家。”
孟欣淡淡點了點頭，擡手背上了書包。
杜雲非擡起的手停在半空，頓時有些尴尬，方才他下意識地要幫孟欣提着書包，卻不料她先一步吧書包背了上去。好在孟欣走在前面背對着他，沒有看見他這個動作。
于是他緊走了幾步趕上去。
晨光中的t大頗有一番韻味，迎面而來的微風夾帶着絲絲涼意，沁人心脾。孟欣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感受着清新無比的空氣。
一邊走着，她一邊同杜雲非說話，“你說，我能考上麽？”
“肯定能。”杜雲非想也沒想就回答。他走在孟欣後面，看着她的背影，再一次被她的情緒所感染，他是知道的，孟欣這幾個月來，究竟付出了怎麽的用功與努力。
孟欣笑出聲來，聲音是別樣的輕快，“聽你這麽說，我感覺自己好像已經考上研究生了。我真開心。”
情不自禁地，杜雲非的嘴角也上揚起來。
“還有兩個星期就考試了，我還有政治課沒有複習，可能需要突擊一下。”
孟欣自言自語地說着，然後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杜雲非，“其實我知道，你為了給我複習專業課，把學術交流年會的主持人名額都給推掉了。”
“……”杜雲非愣住了，他确實是推掉了那個名額，但是他從沒有認真地想過，自己之所以推掉那個名額，是為了給孟欣補課，盡管是事實如此，但是在孟欣這樣提醒他之前，他卻從不覺得這樣做有哪裏不對勁。
然而現在，他才發現，何止是不對勁，那簡直是大大的不對勁！
孟欣看着杜雲非的臉色一點點的難堪起來，噗嗤一聲就笑了，想不到杜雲非犯起傻氣來，也別有一番滋味。
“師兄，我這麽說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謝謝。不說別的，将來我如果真的考上了，一定請你津市最好的餐廳吃一頓飯。
聽孟欣這樣說，杜雲非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只不過他卻并不是要圖什麽回報，只不過是他覺得，考研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能夠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孟欣一點，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他搖搖頭說道：“你也不用請我吃飯，我并不在乎這些的。給你補課是因為不想看着你考研的希望落空，我是覺得，任何一個有心想要好好學習的人，都是值得別人尊重值得別人相幫的人。我幫你，是出于對你的敬佩，卻不是為了別的什麽原因。”
他言辭耿直異常，孟欣聽完，眼神中稍微有些失落，“原來是這樣啊……”原來并不是因為對她有了什麽好感的原因，看來是她自作多情了……幸好在圖書館的時候，她沒有貿然地表露心跡，不然還不知道會有多尴尬，像是杜雲非這樣性格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才不會因為面子的問題而不好意思拒絕別人。
如是想着，孟欣勉強笑了笑，可是原本的好心情卻蕩然無存，只有滿腔的無奈和失落。那種好像觸手可及，實際上卻遙不可及的感覺，真不是一般的令人難受。
**
如此兩人之間的氣氛又沉默了下來，就這樣走了好一截路程，路過校內商城的時候，杜雲非擡頭瞥見了藥店的招牌，他忽然心思一動，忙不疊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孟欣。
“等一下。”
孟欣茫然地回過頭來，疑惑地看向杜雲非。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
杜雲非說完，就一路小跑飛快地沖進了校內商城。
原來是要買東西啊……孟欣瞥了一眼杜雲非遠去的身影，不由得連連嘆了好幾口氣，現在，她幾乎都已經開始懷疑，是否即便自己考上了研究生，與杜雲非的關系也不會有什麽實質性的發展。恐怕一直到最後，都是她一廂情願而已。
孟欣越想越發愁，只覺得一時之間找不到目标和方向了。這是她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的固執，從來她選擇了什麽就是說一不二，但是追趕杜雲非這條路，她走得實在是一點進展也沒有。
“久等了。”杜雲非的說話聲把孟欣從神游中拉了回來，再看過去時，杜雲非的手裏多了一個手提袋。手提袋上印着藥店的字樣，想來是杜雲非買了什麽藥品。
孟欣的心忽然抽了一下，慌忙問道：“你生病了麽？怎麽買了這麽多藥？”
“這是給你買的，”杜雲非摸了摸額頭，指着孟欣的手腕說道：“這些都是活血止痛，舒筋通絡的，你手腕受到了壓迫，一時半會可能好不了，所以我就想着讓你用點膏藥一類的，說不定能夠好得快一些。”
孟欣定定看着杜雲非手裏的袋子，一遍遍地回想杜雲非說的話，不知怎麽的，越想她鼻子就越酸，心裏委屈得差一點就要掉下眼淚來。其實手腕酸疼算得上什麽，她以前練跆拳道的時候，不知道受過多少傷，可是她也覺得撐不下去。杜雲非哪裏能明白，此刻她最難受的地方不是手腕，而是她的心髒。
杜雲非見她低着頭不說話，也不知道她是怎麽了，于是疑惑地問道：“你怎麽了？難道我剛才說錯了什麽麽？”
孟欣仍舊沒說話，杜雲非有些慌了，他讪讪地把袋子收了起來，“如果你覺得這些東西沒有必要，那，那就……”
“不，很有必要。”孟欣飛快地伸手拉住了袋子，然後擡頭看向杜雲非，“師兄，謝謝你。”
杜雲非這才稍稍心安一些，但是……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孟欣怎麽好似很不開心的樣子？這是怎麽回事？他不過就是上去買了個藥而已，她怎麽一下子心情就不好了？雖然心中揣着這些疑問，杜雲非卻不好意思問出口來，只好默默地把袋子遞給了孟欣。
“藥店的醫生說，你每天貼兩次就可以，早上一次，晚上睡覺前一次，最多一個星期，酸痛感就會消失。”
“謝謝……”孟欣又小聲地道了謝，然後很快把袋子放進了書包裏。心情就在此刻忽然又好了起來，仿佛剛才的彷徨與自我懷疑，都是不存在的。即便他現在不喜歡又怎樣？可是他會擔心自己手腕疼，還會主動給自己買膏藥，孟欣想，人總是不能太貪心了，以前的她什麽都想要，什麽都想要最好的，但是常常難以得償所願，別的事情是這樣，感情亦是如此，她不能讓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發展，但是又有誰會否認，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呢？
所謂心誠則靈，大約是不會有錯的，譬如曾經連跟她說話都要覺得絕望的杜雲非，現在不是已經開始主動為她補課了麽？又譬如從前他從不主動對着她笑，然而現在，他的笑卻異常誠懇認真。
孟欣想，有些改變終究是在一天天的發生着的，而她不能着急。
如此想着，好似春天都提前到來了，孟欣笑眯眯地回頭看了一眼杜雲非，卻恰好與他飄過來的目光相對，四目相對時，孟欣忍不住笑出聲來，杜雲非卻不好意思地偏過了頭去。
一個求之不得，一個卻又不懂初心。孟欣算是看明白了，杜雲非許是對她有好感的，只是恐怕，這個呆子自己根本都沒有意識到這種名為‘好感’的東西吧！
走着走着，兩人就并肩而行了，步履也越來越一致越來越緩慢，與周遭行色匆匆的行人形成鮮明的對比。
實則是孟欣希望，這樣與杜雲非并肩而行的時間，能夠長一些，再長一些。
杜雲非沒有覺察到，兩人慢吞吞地走到了校門口，恰有出租車開過來，杜雲非伸手攔下，把孟欣送進了車裏，“一路順風。”
說完他推開了兩步，孟欣則隔着車窗跟他揮手，車子緩緩開出去，杜雲非的視線也不自知地跟了過去。他下意識地記下了車牌號，生怕真的會出什麽意外。
直到出租車已經消失在車流之中，杜雲非這才回過神來。
擡頭看了看有些灰蒙蒙的天，他有些不明所以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真奇怪……”
真奇怪，他竟然下意識地就開始關心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