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初心
傍晚的火燒雲燒了半邊天，紅霞盡染，為城市的上空點綴上了一抹鮮活靓麗的顏色。
孟欣站在住院部樓下，手裏提着剛買好的便當。
有晚風吹過，絲絲涼意拂面，她不由得擡眸望向幽深的走廊。影影綽綽的行人看不真切，于是她又低下頭來，耐心等着。
“小欣——”季民雅的聲音自走廊傳來。孟欣擡頭，只見一個高挑的人身影從暗影裏走了出來。
在看清楚季民雅臉色的剎那，孟欣松了一口氣，把手裏的便當遞了上去，“師姐，你媽媽還好麽？”
季民雅點頭，淡淡笑了笑：“恩，情況很穩定。”她接過便當，連忙道謝：“你真有心……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
說完這話，她不由得感慨萬分，不由得想到了當時孟欣聯合魏銘幫自己還清了貸款的事。那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他兩人如此慷慨地相助，她心裏唯有熱忱的感激。将來，無論如何，也要認真生活，将這一筆人情債，給還清了。
兩人到了醫院外的一家奶茶店，孟欣點了奶茶，陪季民雅吃飯。
飯吃到一半，黎思佳的電話打了進來，說的是即将開學的事情。
孟欣這才意識到，暑假已經所剩無幾，很快大四生活就要到來了。
挂斷了黎思佳的電話，孟欣愁眉不展地跟季民雅訴衷腸：“師姐，你知道麽，我真的超級羨慕你，覺得你超級厲害。”
季民雅一愣，無奈地苦笑：“我不是聽錯了吧？你竟然還羨慕我？就我現在這樣……”
孟欣立刻意識到季民雅說的是自己家庭條件的事情，于是她立刻解釋道：“師姐，撇開客觀條件不談，我說的是你自身的條件，你看吧，你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是你學識很豐富，而且學歷又那麽高，能力還很突出，像你這樣優秀的這樣成功的人，還不讓認羨慕麽？”
季民雅搖搖頭：“只不過是比別人會考試一些，會讀書一些，又有哪裏值得羨慕呢？你看我讀了十幾年的書，只不過都是在紙上談兵，一來沒有為社會做什麽貢獻，二來也沒有改善家庭條件，說起來，像我這樣失敗的人，才真是少見呢。”
孟欣聽她這話，心裏非常不是滋味兒，這些日子的相處，她也漸漸發現了季民雅非常的自卑，甚至已經到了妄自菲薄的地步。人與人的思維真是千差萬別，孟欣覺得，如果把自己能有季師姐一半的優秀特質，她估計走路都得橫着走了。
“師姐，”孟欣扁扁嘴，“你能告訴我，你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有什麽秘訣麽？我雖然是個學渣，也總是不思進取，但是看到師姐，我心裏總覺得癢癢的，其實……如果可能的話，我也希望變得像你這樣優秀。”說到這，孟欣覺得自己表達不準确，于是又不好意思地改口說道：“可能變成師姐你這樣比較困難，至少……至少能有你三成實力，那我也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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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民雅聽完，不由得淡淡笑起來：“既然有這樣的上進心，還怕不能成功麽？人怕的不是沒知識，而是沒有學習知識的想法。”
說着她握了握孟欣的手，鄭重其事道：“你如果真的有心要做改變，那我能給你的第一條秘訣，那就是盡快，越快越好。”
孟欣怔了怔，然後認真地點頭：“那我今天晚上回家就制定一個計劃。”她深吸了一口奶茶，想了想問道：“師姐，你覺得我能讀研麽？”
季民雅笑着點頭：“當然能呀，只要你想讀，只要你肯努力。現在研究生已經越來越多，讀研的門檻也越來越低了，我覺得，有機會還是要讀一下研究生，對将來肯定是有好處的。”
孟欣也覺得季民雅說得很對，其實在研究所熏陶了這麽久，她也有些習慣了所裏的生活。而且，更重要的，她十分享受在研究所裏與杜雲非朝夕相處的時光，雖然杜雲非對她仍然是愛答不理的，但只要每天偷偷看到杜雲非學習的樣子，她就覺得神清氣爽。
然而一旦開學，一旦她開始每天混日子的生活，那她別說拿下杜雲非了，說不定連見杜雲非的機會都沒了。孟欣決不允許這樣‘殘酷’的事情發生！
想到這，孟欣豁出去了，覺得無論如何也要從季民雅這裏取到‘真經’。
“師姐，其實我之所以這麽想讀研，是因為我想進你們那個研究所。”孟欣有些不好生意地看了看季民雅，然後抿抿嘴，在季民雅眼神的鼓勵下，她繼續說道：“因為我喜歡上了杜師兄……我希望，能每天看到他……每天坐在他旁邊學習……”
嘣——
好似繃緊的琴弦瞬間斷裂開來，季民雅心裏的一根弦，也驟然四分五裂。
心頭隐隐作痛，臉上的笑容也難以為繼。
孟欣看着她出神的表情，不由得驚奇道：“師姐？你沒事吧？”
季民雅立刻回過神來，漸漸平複了破敗的心情，慢慢道：“我沒事，我只是忽然想不起來，你說的是哪個杜師兄。”
令人窒息的謊言，出口便覺得心口作痛。她低頭，掩去嘴角的一抹苦澀。
孟欣沒有意識到她的反應，于是兀自說道：“其實我以前覺得杜師兄好呆的，但是自從去上海參加國際會議那一次，我完全被他迷住了，師姐，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師兄上臺演講的樣子，真的是大寫的酷！他真的比大明星還酷！”
苦澀蔓延，季民雅不由得想到，自己怎會沒有見過杜雲非上臺演講呢？其實她多半也是因為被杜雲非那洋溢的學術風度所吸引了。平心而論，但凡見過杜雲非彙報的女孩子，多少都會被他所感染吧！
“杜師兄确實挺讨女生喜歡。”季民雅淡淡說着，不由得想到了當初她随着研究所學術小隊去蘇州參加學術講座，杜雲非代表小隊做總結彙報，也正是那一次，她對杜雲非深埋的那種好感，才會有了一次井噴的爆發，而後，她一直小心翼翼守護着這份感覺，從不敢輕易表露，只有獨自一人時，才會偶爾翻出來，小心回味。
直到此刻，直到聽到孟欣說得關于杜雲非的林林總總，她才發覺，自己已經距離初心，那麽遠了。人不能仰望爬不上去的高樹……季民雅如是想着，然後狠狠地将深埋的念頭撕得粉碎，從今往後，那些心動的秘密，都只屬于她一個人。
孟欣還在徐徐訴說着有關于杜雲非的心情，季民雅靜靜聽着，心湖也一點點地歸于死寂。當孟欣說完了一長串的話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問季民雅：“師姐，你有喜歡的人麽？你喜歡的人喜歡你麽？你知道怎麽才能讓自己喜歡的人，喜歡自己麽？”
心湖僅有一瞬間的波瀾，繼而又重歸死寂。季民雅搖了搖頭：“我沒有喜歡的人，因為我現在這條件，也不允許我去奢望這些，與其癡心妄想，不如多做一些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她說着說着，便覺得再說不下去，心頭好似悶了一塊巨石，讓人難以喘息。
孟欣也終于看出來她好像心情很不好，覺得這個時候再跟她聊下去好像不太合适。于是她乖覺地收起了書包，“師姐，我這都跟你扯遠了，你可別笑話我哦！對啦！也請你幫我先保守這個秘密，我不想讓杜師兄知道……”說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睛，抿嘴笑了。
“我肯定不告訴別人。”季民雅眯眼笑了笑，“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學校吧。我明天再過來。”
得了季民雅的承諾，孟欣又高興起來，兩人就此結伴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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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距離開學還有兩天，孟欣越來越坐立不安。
孟青山安排給她看的論文，她一上午也沒有看幾頁，整個人的心思都放在了鄰座的杜雲非身上。
杜雲非也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分，畢竟十幾天來，孟欣都再沒有在他旁邊聒噪，整個人改頭換面，不僅異常勤奮，連性格都變得安靜了，杜雲非原本還在慶幸，卻沒想到現在她故态複萌，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
結果不出他所料，在經過多次的騷動之後，孟欣忍不住過來跟他搭讪了。
“師兄……我能問你個事兒麽？”孟欣一邊說着，一邊眨巴着可憐兮兮的小眼睛看着杜雲非。
“什麽事？”
孟欣咬咬嘴唇，“那個……我不是快要開學了麽……我就想問下，我走之後，這個位子是不是會有別人過來坐啊？”
杜雲非扶了扶眼鏡：“這個不是我說了算的。你最好問一下孟老師的意思。”
“這樣啊……”孟欣有些失望，真倒黴，強行搭讪失敗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又扭頭問杜雲非：“師兄，那我以後還可以到這個辦公室來學習麽？”
杜雲非轉過頭皺眉看他：“好像這個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嗚……看着杜雲非那嚴肅的表情，那皺起來的眉頭，孟欣心酸地都快哭了，為什麽男神師兄這麽高冷，為什麽這麽不近人情？！
“師兄……”孟欣搜腸刮肚地又想了第三個問題，“如果我以後，都坐在這個位子，跟你挨着，你……高興不？”
高興不？？杜雲非愣住了，手裏的書唰得一聲阖上了，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欣，“你是說真的？”
孟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什麽真的假的？”
杜雲非連忙問：“我是說，你以後真的都要坐在這個位子上？”
額……孟欣瞪着眼睛看着杜雲非，他這個表情，好像不是高興地樣子？所以他究竟是想表達什麽？她機械地點點頭，疑惑不解地問：“如果是真的呢？”
只見杜雲非的眉毛迅速的聚成一堆，眼神兒裏也透出無可奈何來。
等等……怎麽會是這種眼神？！孟欣怔愣了一下，還沒等她腦子轉過彎來，只聽杜雲非長嘆一聲：“如果是真的，那還挺讓人絕望的。”
那還挺讓人絕望的……讓人絕望的……絕望的……
片刻之後，孟欣的內心咆哮如黃河滔滔：杜雲非！你敢不敢再說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