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貴君入宮
三月十九
坤平帝守靈期滿,第二次登上前朝主殿清和殿,坐在正中的金絲楠木漆金鑲寶帝王寶座上,正式開始了她長達三十六年之久的帝王生涯。
在這之前,坤平帝曾下過三道聖旨,但這三道聖旨都是由奉先殿內發出。第一道聖旨是依帝王喪儀習俗對娛樂、席宴、婚嫁等發出禁令;第二道聖旨是追封新帝生父賢貴君蕭氏為聖宗延隆鳳後;第三道聖旨是冊立正二品參知政事顏靜茹嫡長子顏氏為端華鳳後。
而今日早朝,清和殿內外三呼萬歲高聲響過,坤平帝頒下十二道聖旨,對從三品以上官員作了調整。
封陶琛為左丞相,這第一道聖旨下來,顏靜茹原本一臉的欣喜便消失了,臉色明顯的沉了下來,坤平帝瞄了她一眼,心中暗自冷笑,顏靜茹一直以為憑着自已與新帝的關系,左丞相之位是她的,因為右丞相苗方是先帝與坤平帝的恩師,新帝決不會動她的官職。
封齊儀為督察院左禦史,常曉為督察院右禦史,齊儀、常順二人為人梗直,敢怒敢言,這也是坤平帝看中她們的地方。
封尤誼為兵部尚書,尤誼是尤相嫡女,任了近十年兵部右侍郎,升為尚書也算是實至名歸。
封寒雲為戶部尚書,封去年的榜眼盧寒秋為戶部左侍郎。
封金茉為吏部尚書,朝堂一片喧嘩 ,金茉也當場愣住,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雖然對靜王為人不滿面,但她也是靜王伴讀之一,靜王逼宮,新帝不但沒有牽聯她,還如此禮遇,金茉跪下謝恩,許久才起身。
工部、禮部、刑部大臣不作變動,顏靜茹更是愣住,這意味着新帝目前沒有打算升她的官職。
吳凡為定南大将軍,鎮守西南邊界。
封王平為京府尹,王平是章城王家旁系,熙宇十七年狀元,王家堪稱大耀第一家,在京為官的族人姻親數不勝數。
令楊青入京,封為為正三品骁騎統領,這讓衆朝臣驚訝,沒有人知道這個楊青是什麽人物,朝堂上一陣吵雜,但衆朝臣也只是一愣,随之又是一陣三呼萬歲聲高響。
封顧冰為禦林軍統領,普蘭為禦前護衛統領,林靜為京城護衛統領。
另新帝的伴讀趙樂、寒秋月、金舒華等人,也相應封了官職。
退朝後,顏靜茹黑着一張臉出了宮,新帝如同将她忘了一般,提都未曾提上一句,就連退朝後,宣官員進禦書房議事,也沒有點到她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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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的幾日,坤平帝都在禦書房裏渡過,面對這繁雜的份份奏折,這位新帝顯的有些手足無措,她需好好花上一段時間,來給自己整理出個思緒來。
白日裏在禦書房接見各部大臣,夜間批閱奏折、翻閱歷代帝王政績、祖訓,思索各地官員的調整方案,西北、西南的邊防,還要抽出時間來,處理先皇的喪儀諸事,及後宮先皇諸位君侍、年幼的皇女、皇子諸事,這些,都容不得半點差錯,讓些她每晚只能小憩一個時辰,又要開始第二天的早朝。
顏靜茹得到消息,坤平帝大婚這麽久,還從未踏入過昭陽宮,加上近來坤平帝對她的冷落,這些讓她心中有些難平,憤憤的怨起顏墨梵來:費了那麽大心力栽培,不料竟是如此無能。
一日退朝後,顏靜茹走在齊儀身後,捉摸着如何讓齊儀向坤平帝進言,讓陛下親近鳳後。
此時,一宮侍走上前來,宣尤誼禦書房進見,顏靜茹靈光一閃,故作感慨的自語道:“陛下自登基起便獨居政清宮日理萬機,将來必是勤政愛民的明君,真真大耀之福,待陛下早日誕下皇女,上慰先皇之靈,下安臣子之心,那就兩全了。”
齊儀聞言轉身,顏靜茹即刻向其拱手施禮,齊儀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将她從頭看至到腳後,冷哼一聲離開,顏靜茹更加覺的沒臉,立于原地,久久不得動彈。
顏靜茹之子在京中名聲不好,齊儀也不是沒有聽說過‘京中惡男’的傳言,她也不知先皇是怎麽想的,會選他為陛下的正君,想來必是受了顏靜茹的蠱惑。
但是,作為禦史,她也一樣坐立不安,陛下大婚多日,可聽聞每日都是一個人在政清宮帝寝室內渡過,不親近男色,這也實在是不妥。
帝王子嗣的盛衰,并非僅僅關系到皇家血脈的興盛與否,更是直接關系到朝綱的穩定,這可是大耀國事。
當日下午,齊儀的一份言語書寫的極其委婉的奏折,承到了坤平帝禦案前,而顏靜茹的那句“待早日誕下皇女,上慰先皇之靈,下安臣子之心。”字字如珠的躍于奏折之上。
坤平帝看到那份奏折,這才想起早已忘卻了的,前幾日才被迎入昭陽宮的那個男子。
可是一想到顏靜茹,想到自已一次次被她算計利用,一想到那男子是顏靜茹的兒子,她就火冒三丈。
在翼西時,顏靜茹就将自己這個嫡子誇的可堪比天仙,坤平帝心中認為母皇應該是受了顏靜茹的巧言令色的哄誘,才選這個刁蠻霸道的顏家嫡子作自己的正夫。
她在母皇下旨立顏靜茹嫡子為自己的正君時,因蕭煦生曾提起過那顏家嫡子是有名的‘京中惡男’,她便佯裝無意的向金舒華打聽過。
結果,金舒華說雖沒見過此人,但聽她胞弟提過,為人傲慢狂妄,目中無人,并非容易相處之人。
聽得她徹底寒了心,對顏靜茹暗恨不已。
再次将奏折從頭到尾仔細看過,坤平帝提起藍筆批複:卿言甚是,朕依先皇遺命,酌禮部于三月二十八迎翰林大學士蕭嫡孫蕭氏、戶部尚書寒雲嫡子寒氏入宮,為皇家開枝散葉。
顏墨梵在新婚次日,就脫下嫁衣,換上孝服代新帝去奉先殿服喪。
奉先殿前殿停放着先皇靈柩,主殿則擺放着大耀歷代帝王與鳳後的排位,後殿供帝後君侍們休息、更衣。
顏墨梵先在前殿為先皇上了三柱香後,前往主殿,拜祭歷代先祖,之後又折回前殿,跪與一旁,為先皇一張張燒着紙錢。
大耀有條不成文的習俗,父母過逝,女子須守喪三年,三年內不得娶夫不得休夫,但夫不願為仙者服喪,可休棄。
坤平帝新婚之日是先皇頭七,本來她在白日大祭過後,便可以不再守靈,可是她卻已守靈為由,連洞房也不入,傻子也能猜想到坤平帝對這場婚姻的不滿,顏墨梵自然是心知肚明,他自己又何曾滿意?可是能有什麽辦法,都已經嫁進宮來了,一切成了定局,自然要為自己今後好好打算。
顏墨梵心中很明白,這個鳳後之位要是坐的不穩,對父親、對顏家,對自己都決無好除,甚至都可能萬劫不複,必須好好謀劃經營才是,更何況日子再難也總是要過。
坤平帝當天得知鳳後為先皇服喪時,只是一聲嗤之以鼻的冷笑。
轉眼到了三月二十八,蕭煦生與寒暮雪入宮的日子,蕭煦生被封為皇貴君,賜居瑤欣宮,寒暮雪被封為賢貴君,賜居雍華宮。
因在先皇喪期之內,當日,兩位貴君的冊立典禮也不算隆重,但至少還是在清和殿內,坤平帝親自主持冊寶儀式,這比起十日前的鳳後的冊立,算是慎重很多了。
坤平帝還以鳳後要代帝為先皇服喪為名,沒有讓顏墨梵出席兩位貴君的冊立典禮。
當晚,坤平帝在瑤欣宮歇下,蕭煦生成為坤平帝後宮第一個侍寝的君侍。
遣退宮侍,望着高臺上閃爍的雙鳳紅燭,再看看一臉欣喜雀躍又有點緊張得低着頭的蕭煦生,博婉玳卻沒有新婚的喜悅,相反,卻是空虛與無奈。
博婉玳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是這種感覺,今日是自己的洞房花燭之夜,眼前的人兒是一心向着自己,從小相識相伴的表弟,自已還有什麽不滿?還想奢求什麽呢?
蕭煦生低頭害羞的坐在床沿許久,不見博婉玳上前,擡眼瞟了他一眼,也察覺到她的異樣,以為她是如同自己一般緊張。
“婉玳,我們喝交杯酒吧。“蕭煦生躊躇半晌,見她一直不過來,便自己起身走到桌前,拿起酒杯,遞到她手上。
“哦,好。”博婉玳被他打斷思慮,晃過神來,接過酒杯,勾過他的手,與他一同喝下。
“幾個月沒見,你都瘦了,不過沒關系,以後有我在你身邊,我天天給你做好吃的,保證把你養的白白胖胖。”蕭煦生撫着博婉玳的臉,他這段時間想她快想瘋了,好容易終于盼到了今天。
“生兒,對不起,母皇的遺命,委曲你了。”博婉玳聽着他說的話,既心暖又愧疚。
“我不委曲,真的,這是我自願的,只要能在你身邊……”蕭煦生面色緋紅。
博婉玳更是百感交織,眼神黯了黯,低下頭,拉過他的手:“從今往後,朕一定會好好保護你,必不會讓人傷着你,夜深了,我們安歇吧。”
說着,博婉玳暗嘆口氣,率先向香檀木镂花大喜床走去,蕭煦生頓覺耳根發燒,低頭跟着她向床邊挪去。
喜賬緩緩落下,兩人面紅耳赤的并排躺在床上,既不曾說話,也不曾睡着,就這樣任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過。許久之後,就在蕭煦生有些感到失落之時,博婉玳忽覺枕下有異物,用手摸出,竟是一本宮侍事先放置于枕下的春宮圖。
蕭煦生見着是春宮圖,頓時羞得全身泛熱泛紅,僵硬的不敢動彈一下。
博婉玳暗自嘆了口氣,事已至此,自已又何必再扭捏作态。又暗自嘲笑,貴為帝王又如何,還不是一樣事事不由已,任由命運擺布,但日子總要過。
轉身覆在他身上,閉眼落下生澀而輕柔的吻,蕭煦生因她的舉動而呆滞,遂而綻放出燦爛笑容。
珠簾絲幔陣陣輕擺,一室纏綿缱绻。
“婉玳。”蕭煦生雖然疲憊,但無睡意,凝看着她良久,竟不自覺的輕喚出聲。
“嗯。”博婉玳如夢中呓語般答着,這聲音讓蕭煦生又是一陣羞紅。
“我很幸福,可是我也害怕,婉玳,你不會離開我對嗎?”偎依在博婉玳懷中,蕭煦生閉上眼輕吟着。
“嗯,這裏以後便是我們的家,我們都将在這裏好好過活。”博婉玳閉着眼柔聲道,她相信自己有能力保護他,讓他過的好,這是自己向外祖母再三的保證過的。
次日
坤平帝在瑤欣宮過夜的消息便傳遍前朝後宮,這本沒什麽,只是這是坤平帝第一次在君侍處過夜,而皇貴君又是坤宇帝表弟,自然便更讓人慎重三分,歷朝歷代,後宮寵君遠比前朝重臣對帝王的影響更大。
顏靜茹得知這個消息時更是坐立不安,顏墨梵自進宮到現在,坤平帝都未踏入昭陽宮半步,而蕭煦生才剛入宮便留住了坤平帝。雖然她早知蕭煦生在坤平帝心中與別人定是不同,但讓他人占了先機,如何甘心。想來嫡子在家時聰明,現在竟是如此蠢笨,她思摸着要怎麽讓人進宮告誡他一番才好。
昭陽宮
辰時,顏墨梵身着白色喪服,在鑲寶全身銅鏡前仔細照了一回,第一天接見陛下的君侍們,他不能出半點差錯,讓人輕視了去。
“也就數主子,把喪服都能穿得這麽看好。”祿兒邊為他整理衣裳邊說笑道。
“少貧嘴。”顏墨梵瞪了他一眼,輕斥道,好不好看又如何,還不是一輩子關在這金絲籠中,漸待年華老去。
“奴侍只是實話實說。”祿兒看着主子不象真的生氣,又憤憤不平的接着道。“真不明白陛下什麽眼光。”
一早就聽說陛下宿在了瑤欣宮皇貴君那,祿兒當然也為自家主子不平。
再說陛下寧可宿在那個當年在淑香花會席宴上,如同餓死鬼投胎一般的那個蕭家嫡子那過夜,也不踏進這昭陽宮半步,祿兒也不明白這是為什麽,只能認為陛下的眼光出了問題。
“本宮突然想讓你去浣衣局。”顏墨梵微眯着眼,揚起嘴角看着他。
“主,鳳後,奴侍知罪了。”祿兒伺候顏墨梵近十年,太了解這主子,一見主子這表情,斷不敢再說笑,告罪後立刻低頭仔細的忙着手中的活。
這時宮侍來報,兩位貴君過來給鳳後請安,已在大殿等候。
顏墨梵又向鏡中看了一眼,這才款款向華鳳殿大殿走去,祿兒低頭垂目跟随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