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賢貴君薨
恍惚間,她似乎看到第一與第二層石階的縫隙中反射出一道紫色光芒,她仔細看看,象是塊深紫色玉石卡在石階縫中,但縫隙太小,她伸出手卻無摳出那塊玉來。她取出匕首,不停的撬着石縫周圍的青石,近一個時辰,才取出那塊玉。
這是塊玉佩,玉佩上方系着深藍色雙蝶結冰絲線,下方系着根斷了的深藍色冰絲線,雙蝶結?博婉玳看着這個雙蝶結似曾相識,立刻取出前幾日在禦書房,熙宇帝遞給她的那個綴着黑色珍珠的羅纓。
原來那珍珠羅纓的絲線不是黑色,而是深藍色,只有在陽光下才能看出它的本色,很明顯,這條羅纓本來是系在這快黃翡玉佩上的。博婉玳很激動,她又向政清殿跑去,想把這個玉佩交給熙宇帝,求她找出玉佩的主人,她相信,這個人,一定就是兇手。
可她又想:如今那名宮侍死了,齊君瘋了,如果皇貴君等人一口咬定這是齊君的玉佩,而又讓兇手知道她找到玉佩,有所防範,那不是打草驚蛇?父君曾經對她說過,曾經被人所害而小産,只查出一個宮侍,主動受死,這件事便不了了之,後又什麽線索也都被消毀,以至這麽多年,也沒有查出那幕後使指之人,而父君從來就不相信那會只是一名宮侍所為。
因此博婉玳停了下來,将玉佩與珍珠放入袖袋中,她決定不被任何人知曉這件事,親自查找兇手,無論好上多少時間,無論什麽代價,她也相信,皇弟在天有靈,一定會讓她找出兇手,她要讓那個兇手在她手上生不如死。
博婉玳大步走回鸾如宮,當晚,賢貴君突然不好,迷糊中還口口聲聲說淩兒來了。
熙宇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卯時賢貴君蕭氏薨。
博婉玳這次沒有哭,她已經痛的哭不出來了,也忘了該怎麽哭,她瘋了似的大聲的笑,笑到跌坐在地上,依舊站起來繼續笑,直到幾個宮侍抱住她,将她按在床上,禦醫給她施了針後才慢慢睡去,再醒來時已是三日後,她的眼中再也看不到十一歲女童的天真神采,而是平靜無瀾,甚至于冷漠無情。
博婉玳起身走到賢貴君的靈堂前跪下,發誓今生傾盡所能,也必查出兇手,為父君與皇弟報仇,無論需要多大代價。也請父君與皇弟在天之靈,保佑自己能盡快找到真兇。
四月初四
宮中禁令解除,蕭家上折子請旨,請求熙宇帝準許蕭家少主夫攜蕭煦生進宮拜祭賢貴君與十皇子,熙宇帝準了。
蕭煦生看到博婉玳時,差點認不出她來,她穿着喪服,跪在一旁燒着紙,瘦的似乎一陣風都能吹的走,面無表情,一雙大眼平靜的看着火盆,平靜的不起半絲漣漓。
“婉玳,我來了。”蕭煦生走到博婉玳面前跪坐着,輕聲喚她,但她沒有回應。
“婉玳,看看我,我是煦生,我是你的生兒,婉玳,你這是怎麽了,你看看我呀,你連我也不理了嗎?你把我忘了嗎?我是你的生兒,你別不理我,別不理我……”蕭煦生見博婉玳不理他,吓壞了,搖着她哭泣着。
許久後,博婉玳才看向他。“生兒,是你嗎?你還來找我做什麽,父君和皇弟都走了,他們都不要我了,他們就這麽走了,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裏,你還來做什麽?”
“我要我要,我要你,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我不會走,不會丢下你的,婉玳。”蕭煦生哭抱住她,象怕她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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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婉玳依舊平靜的燒着紙,再沒開口說第二句話。
一天下來,蕭煦生一直陪在她身邊,與她一同燒紙,與她說話,逼她用膳,她不用,他也不用,與她一同餓着,後來還是在蕭家少主夫的勸說下,博婉玳才勉強用了點晚膳。
當晚,蕭煦生随父親出宮後,博婉玳回到自己的寝殿,取出那玉佩,在燭光下仔細看着,她确認以前從沒有見過這塊玉佩,這玉佩非常精致特別,如果她曾見過,一定會有映象,紫玉晶瑩剔透,在燭光下,內似有流光萦繞,是上佳的“流光紫玉”,整個玉佩是一個同心圓,一面雕着“喜上眉梢”,一面雕着“吉祥如意”的寓意圖飾,但款式卻與衆不同。
博婉玳緊緊将玉佩握在手中,像似要把它捏個粉碎,許久後松開了手,親手将玉佩與珍珠羅纓重新系接在一起,佩戴在中衣上,她既要把這塊玉戴在身上,時時提醒自己報仇,又不想讓人看見,以免打草驚蛇,被人毀了這唯一的線索。
次日,博婉玳向內務府下令,要打造一個圓形玉佩,一面要“喜上眉梢”,另一面随意,令內務府承上圖樣給她挑選,擇優打造。
內務府在之後的十天,承上了上百款玉佩圖樣,雖然都是“喜上眉梢”,但博婉玳沒有找到一款與那“流光紫玉”一致或相近的圖樣。
博婉玳眼光掃過那些圖樣,停留在一副另一面也同為“吉祥如意”,但樣式不同的玉佩圖上,對內務總管說道:“這‘喜上眉梢’與‘吉祥如意’搭着倒是還不錯,只是款式都普通了些,你就找找還有沒這兩寓意相搭的款式吧。
“是”內務總管回話道。
在這之後,更多的玉佩圖樣擺在了博婉玳的書案上,可是博婉玳卻始終找不到相似的款式,別說是不曾找不到兩面都相似的,就是連一面相似的都不曾有,博婉玳開始懷疑這個玉佩并非出自宮中四局之手。
四月十二
顏府
自那日顏墨梵得了風寒後,被施針、灌藥近月,病情都沒有多大好轉,顏家正夫更是天天在他的病榻前嚎哭,顏靜茹也聽從了側夫的建議,為顏墨梵準備後世,免得到時忙亂。
這日,顏墨梵依舊在被灌藥後昏沉睡去,做了惡夢,夢見定京府尹查出他推十皇子下水的事情來,并承報給了熙宇帝,熙宇帝一怒之下,判他欺君犯上,謀殺皇嗣之罪,命刑部緝拿顏家九族并綁與刑場,母親、父親、幾位側父和庶姐妹、庶弟們與他面對面綁着,母親在恨他,父親在哭喊,其它人恨不得掙開繩索掐死他,刑場上罵聲、哀求聲、喊冤聲在他耳邊越來越響,聲音越來越雜,越來越大,突然,他們的人頭被一顆顆砍了下來,父親的、母親的、其他人的,無論他怎麽叫喊,劊子手就是不停下來,所有頭顱都瞪大雙眼向他沖來,撞擊着他、撕咬着他。
“啊,不要,不要……”顏墨梵被夢中場景吓的掙紮醒來,全身上下被汗水浸透,他無力的睜開眼,看見父親抱着自己搖晃嚎哭着,小侍們也站在床邊痛哭着。
“公子醒了,快,快請大夫進來看看……”福兒見顏墨梵醒了,忙叫祿兒去偏廳請大夫進來。
“梵兒,我的梵兒,你可醒了,三天了,大夫給你怎麽紮針都不醒,為父還以為……還以為……”顏家正夫見兒子醒了,心裏高興,抽咽着擦拭腫的只剩一條逢的雙眼。
顏墨梵在蒙胧中看見父親活着,安了心,又迷糊的昏睡過去。
“梵兒,梵兒,醒醒呀,你別吓為父……”顏家正夫又被兒子吓的又嚎哭起來。
“大夫,快……”祿兒這時已經将那老大夫連拉帶拽的帶進了寝室。
顏家正夫雖然嚎哭,但這麽多天下來,也知道這時要讓開,好讓大夫上前看疹,他哭着起來,站在大夫身後,焦急的探着腦袋抽咽着。
“太好了,大公子終于出汗了。”老大夫看到顏墨梵大汗淋漓,激動的叫好,即刻坐下仔細為他疹脈。
老大夫是醫道世家,為了能及時給顏墨梵治療,在顏家也住了月餘,顏墨梵的病卻難有起色,雖然這與顏墨梵畏藥,清醒時還能免強喝上兩口,昏迷時灌都死活不喝,喝下也吐有一定關系,但醫者父母心,且與這孩子也相處了月餘,給他施了月餘的針,将自認為能有作用的穴位脈絡都紮了數便,看着僅十一歲的孩子遭這罪,卻遲遲未能有起色,她總都覺的自己醫道不精,汗顏啊。
如今病者終于出了身大汗,能将體內病氣排出,他豈能不高興?
“好,好,這下有救了,老朽給大公子換個藥方,吃上七日,必能好轉,日後好生慢慢調養,短則六月,長則年餘,必康健如初。”老大夫疹脈後,為顏墨梵寫了副藥方。
“大夫,我兒子有救了,是不是?”顏家正夫欣喜的拉着老大夫。
“是的,顏正夫,您也別太難過,您這樣也影響病人情緒,況且病人還需要您照顧,切莫損了自己的身子。”老大夫又勸着顏家正夫,這月餘來,顏家正夫天天又哭又嚎,她很佩服顏家正夫的精力,也勸過幾次,可人傷心的時候,如何聽的進去。
“是,是,我兒子有救了,老天開眼了,快,祿兒,擺香案謝天地。”顏家正夫一邊答應着大夫的話,一邊讓祿兒去設香案。
老大夫暗自搖頭笑着,也不計較,這個顏正夫脾性,月餘來他也算多少有所了解,他是想到什麽是什麽,并無惡意。
“顏正夫,您還是先讓人将令公子的情況知會顏大人一聲比較妥當。”老大夫善意的提醒他。
“哦,對,祥兒,快去告訴妻主,公子大好了。”顏家正夫讓自已的貼身侍從去禀報。
“是”祥兒高興的大步走出了寝室。
“順便叫她把那棺材板劈了。”顏家正夫突然想到立在後院牆邊的那口讓他看的就撕心裂肺的棺材板,追到寝室門口,高聲向已走遠的祥兒喊着,也不管祥兒聽見沒聽見,只覺的自己心裏舒暢了。
顏靜茹得知嫡子病情有了轉機,心中也感念老天給了顏家興盛的希望,對嫡子将來入宮為君更是信心十足,仿佛已經看到顏家日後的榮華。
顏家正夫每次在後院設案祭天,她都嗤之以鼻,反感之致,唯獨這次,竟下令家中上下等人,一律前往香案前拜天祭謝,并親自持斧劈了棺材板,更不惜重金四處搜羅各類珍貴藥材,為嫡子調理,早晚噓寒問暖更是不在話下。
經過數月調養,顏墨梵的身子日漸好轉,終于能夠下地行走,每日用飯後服藥前,福兒與祿兒便遵照大夫的囑咐,攙扶着他,在回廊上慢行一刻鐘,消食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