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皇叔回神了
寶盈懷孕的事很快就傳了出去,本是不該張揚的,奈何永和苑內裏多是不通此事的,等到陳嬷嬷知道時也已經來不及。
于是整個雍王府都轟動了,王爺快到三十終于有了子嗣,誰能不驚喜。
西苑裏,永和苑的門檻也快被踏破,宋敏玉自然是趕來的第一波,容嘉薛燕妮也是跟着就到,她們都是驚喜非常,圍着寶盈不停打轉,仿佛要将她的肚子看出花來。其他諸如章侍妾陸侍妾等人也是相繼到訪,祝賀的祝賀,道喜的道喜,臉上的笑容裏竟也全是真心實意。
如今她們已經徹底死了和寶盈争寵的心,就盼着哪天王爺自己看膩了想起了她們。而現在李寶盈終于懷孕了,王爺該去別的院子了吧!
就是宮裏也很快賜下了東西,怎麽知道的,當然是通過王太醫的口。燕帝可是一早吩咐了,雍王府裏但凡有誰請醫問藥,回來立即就得向他禀報。是以西苑還沒傳開呢,他這早就得到了消息。盼了這麽多年終于要做伯父了,他喜不自禁,大筆一揮就就賞賜,渾然不顧是否越了規矩。不過一個側王妃,如何能讓皇上親自賞賜,邊上太監提醒,他卻根本不在意,別人不知究竟,他還能不知道麽。
王妃這道诏書,只怕他那七弟很快就要求着他下了。
雍王府裏一看皇上都賜了東西,精神更是振奮,看向永和苑的目光也更加不同,誰都想着,王妃之位雖然未定,但到底歸屬于誰只怕是不用懷疑。
沒過兩天,滿京城都知道了雍王有後的消息。所有人都咋舌,這才剛懷上呢,就鬧得沸沸揚揚,乍一聽還以為現在孩子都出生了呢。都說懷胎前三月不宜張揚,現在鬧得人盡皆知,也不知道這孩子得有多大的運數才能承受住這萬衆矚目的福氣。
不過要是平安誕下,世子之位只怕是跑不掉了;就算是個姑娘,只怕也是衆星拱月,富貴滔天。
然而不管外界如何議論紛紛,寶盈卻都無暇顧及,她正一天到晚忙着吐呢。
別人來看她,她在吐;皇上賜下東西,她在吐;吃東西,她在吐;不吃東西,也在吐。她吐得心驚膽戰的,就怕肚子裏的寶寶都一不小心給吐出來了。
她現在全身心的都在想着這個寶寶,她覺得雍王爺好像一點都不喜歡它,就只能由她多喜歡一點了。
想到雍王爺的反應,她又有些憂郁,自從知道她懷了孩子後,她還沒見他笑過呢,整日神色淡淡的,根本看不出他喜怒。可是看不出,就已經是不開心了。而且,就算這兩天他依然住在這,可是晚間睡覺時都隔着她遠遠的,也不抱着她了。
她想,雍王爺雖然是不介意,可到底還是介意的。若不然,她現在懷孕了,怎麽就不提下诏書的事呢,當初可是說好了一懷孕就讓皇上下诏的。當然了,她也不是真要當王妃,他就算提了她還是會拒絕,她要的只是一個态度。
當初信誓旦旦,現在卻毫不提及就像忘了一樣,怎麽想的,還用猜嗎?他确實是喜歡她的,但這樣的喜歡不足以讓他回避她肚子裏這個孩子的出身。
一旦若是封了她為王妃,它說不準可就是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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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是在嫌棄這個孩子的出身太卑微。
還沒出生呢,就被嫌棄了,永和苑裏,寶盈摸着肚子,感覺它更可憐了。
然後,吐的又更厲害了。
晚間過來時,祁明秀就看到寶盈坐在桌前幽幽的看着他。怔了半晌走過去,卻只是低下頭坐了下來。
晚膳擺上,寶盈一聲不吭,只埋頭使勁吃着。她問了有經驗的媽媽,人家可是說了,不管吐的多厲害,總要盡力吃下,就算她不吃,肚子裏的寶寶總要吃的。
她自己餓肚子就算了,可不能讓自己的孩子也餓肚子。
祁明秀卻始終不發一言,只是給她夾了幾筷子菜。
寶盈見着,就更難過了。
然後好不容易吃進去的東西,又吐了出來。
祁明秀見着,筷子停下,眉頭又皺了起來。
寶盈瞧着,心裏難過的不可抑制——他一定是不耐煩了。
等到洗漱好,收拾好,将要上床休息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說道:“雍王爺,您走吧,我總是控制不住……”說着,又嘔了一聲。
祁明秀站着沒動。
寶盈就又道:“您在這,我也睡不好,總是怕吵着您。”
祁明秀猶豫了一下,便當真轉身要走。
寶盈見着,眼圈便忍不住紅了。
祁明秀覺察到什麽,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停下。回過頭一看,就見寶盈正站着床邊眼紅紅的望着她。
猛然醒悟,趕緊回去,又拉着她坐下,“我不走。”
寶盈卻再也忍不住了,“雍王爺,您是不是不喜歡這個孩子啊?”
“誰說的。”祁明秀擡起頭,脫口而出。說完自己卻都愣了一下。
寶盈不信,只是開始控訴,“您要是喜歡,怎麽聽到我懷孕的時候一點都不高興的樣子,不但是那時候不高興,就是到現在您都沒笑過。您也不會跟我說話了,睡覺也不會抱我了,您自己想想,是不是這樣……”
祁明秀回憶着,有些茫然,他有這樣嗎?
一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幾天到底是什麽樣子,就是發生了些什麽他都有些混沌。
好像是王太醫來了告訴他他要做爹了,然後府裏不停有人過來給他磕頭道喜,到了外面也不停有人給他道喜,就是皇兄也拉着他直說恭喜恭喜。可是他怎麽回應的,說了些什麽,他卻根本想不起來了。
哦,然後就是寶盈不停的吐,吐的他心都揪起來了,簡直不敢想她還要受多久的罪,所以就忍不住對這肚子裏的孩子怨念起來。
所以,他當真是有點不喜歡這個孩子的?
嘩啦一下,思緒突然清明起來。他仿佛看清了自己這幾天什麽樣子,不管什麽時候,都像是置身事外似的,面無表情,不管是誰說了什麽樣的話,他都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面無表情。
包括……寶盈。
恍然間,有一個人的話又從衆多記憶中凸顯出來。
“我跟你說,這女人懷了孕那叫一個小心眼,不管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都記得一清二楚,你要是膽敢做得有一丁點不對,完了,她一準記在心上,然後逮着機會找你算賬。”說話的是關小侯爺,聽說他要做爹了立馬奔過來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給他傳授經驗,當時壓根都沒理他,現在沒想到竟把他的話記了個一字不漏。
所以現在寶盈就是記上找他算賬了?
寶盈又已委屈的哭道:“可是就算你不喜歡它,我還是喜歡它的,我盼了它多久啊,都一直怕它不來。它以後就算沒有爹爹疼了,總歸還有娘疼的……”
“我沒有不喜歡它!”祁明秀見她哭了起來,趕緊說道,見寶盈擡頭,又忙補道,“我也是會疼它的。”
“可是您一直不開心。”寶盈直戳關鍵。
祁明秀有些汗顏,卻不得不實話實說,“我只是……只是有點一時沒能接受,有點懵……我沒想到會這麽快做父親的。”
“可是已經好幾天了!”寶盈依然毫不留情戳穿。
祁明秀坦言,“我就是一直懵到了現在。”
“……”寶盈,“可是您也老大不小了啊,怎麽會沒想到,您之前因為靈瑤郡主不就一直想要個女兒嗎?”
“……”祁明秀被質問的無言。
腦海裏卻又浮現出關小侯爺坐在書桌對面語重心長的叮囑,“……我跟你你說啊,那滋味簡直就是銷魂,跟慢刀子割肉似的,生生能磨死人。你還不能流露出一絲不耐,不然她變本加厲。哦對,你回答的時候也得斟酌再斟酌,要是被她發現哪裏有漏洞,完了,她非逮着你問個沒完沒了……我的天,都說女人可怕,懷孕中的女人簡直可怕到了極點!我簡直不敢讓她再懷第二個!”
“雍王爺……您都沒在聽我的話……”
猛地回神,對面的寶盈眼神裏格外怨念。
“我在聽。”連忙回道。
寶盈卻不信。
祁明秀深吸一口氣,挪過去将她抱住,又老實交代,“我真的是懵到了現在,我之前确實想着生一個女兒的,可是後來遇到你後這個念頭就淡了,總覺得有你就夠了,女兒什麽的要不要都無所謂。我也一直沒想着你能這麽快懷孕的,你在我眼裏還小呢,總覺得還會有很久很久。突然告訴我你有了,我要做父親了,我就有些茫然,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有一陣子我甚至都想過也許我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有孩子的……但是我真的沒有不喜歡,你能懷了我的孩子,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祁明秀說着,當真笑了起來,先是笑了一聲,接着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有退下。
寶盈瞅了他半晌,卻還是不放心,“你真的沒有一丁點不喜歡過嗎?”
“……咳。”祁明秀真是領教了威力。
寶盈眼神就又幽幽起來。
祁明秀忙又摟緊她道:“我一開始确實有些介懷的,就是剛剛,還覺得它是個麻煩,讓你一直不舒服。可是我會慢慢接受它,慢慢喜歡它的。”
“真的?”寶盈擡頭。
祁明秀望着她,目光真切,“真的。它是你的第一個孩子,也是我的第一個孩子,我會學着做一個好父親的。”
“嗯。”寶盈看了他半晌,想要再說些什麽,可又覺得好像什麽都不用說了。
他只要沒嫌棄它就好了。
……
又過了半個月,寶盈害喜的症狀終于有了好轉。唐悅得到消息後,托人送來一大包酸到極點的梅子,說她大嫂害喜時就是吃這個好的。寶盈一吃,果然見效。
另外,唐悅還在信末寫了一句話——寶盈,我可能真要當太子妃啦,宮裏來人把我的庚帖要走了,我偷偷打聽了一下,果然是要配給那個蠢太子。
而在随之而來的信中,她又這麽寫到——我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我真要嫁給太子了,我不是要叫你一聲嬸嬸了!我們可是結拜姐妹啊!
寶盈也被這個問題窘了一下,可是很快又抛到了一邊,人前長晚輩,人後姐妹嘛,一點都不打緊。她只是高興起來,她們家唐悅以後要做皇後咯!
不過很快她又發現一件可疑的事情。
怎麽她的永和苑越來越熱鬧了呢?
宋敏玉、薛燕妮、容嘉是常客,每天都會過來找她玩,但都是在雍王爺不在的時候,可章侍妾、陸侍妾她們怎麽也常來了呢,不單是她們,就是一向不對付的賈姬和卓姬也常常過來了,而且好像都不怕雍王爺了似的,知道他在也敢走進來了。要說什麽事吧也沒什麽事,要麽來借個東西,要麽來找個人,要麽就是幹脆過來坐一坐走一走,一來二去都跟養成了習慣似的,總之她這永和苑現在是一天到晚不缺客人。
寶盈不禁疑惑起來,她現在這麽受歡迎了嗎?還是她們從哪聽到了她已經有了诏書的消息,不能正兒八經每天過來請安,于是只借着這個法子來表示一下?
寶盈覺得不太可能,章侍妾陸侍妾還有可能,賈姬陸姬卻是萬萬做不到的。
而有一天,她終于知道了答案。
永和苑裏,又支起了牌局。雍王爺今天出去了,宋敏玉打聽好了就把牙牌拿到了這來,為的是玩好了還能吃一次小廚房。
玩着玩着,宋敏玉想到什麽,又對寶盈說道:“寶盈,你可得小心點啊。”
一說“小心”這個詞,邊上的迎春迎夏都豎起了耳朵,主子有了身孕,她們兩個是一刻不得放松。
寶盈也是詢問,“小心什麽?”
宋敏玉撇了一下嘴,回道:“我昨天傍晚時候正從薛燕妮那回來,你猜我看見什麽了。那時候王爺不是上你這來麽,我就看到那個賈木蘭一下從小道上沖出來,然後就撞向了王爺。幸好啊,王爺身邊那個葉侍衛發現的早,一下将她攔住,要不然她真得撲到王爺懷裏去了。哼,事後一個勁賠罪說正跟卓榮榮鬧着玩,沒看到,誰信啊!我看就是她故意的,一早在那候着了,就等着王爺過來來這一下。你都沒看到她打扮的多妖豔,跪在地上的時候還不停拿眼神瞟着……
而且啊,我看還不止賈木蘭和卓榮榮呢,就是章姝和陸倩如都有這心思,這幾天她們幾個不是一直上這來麽,還都是在王爺來的時候?她們就是故意的,不能跑去別的地方找他,就幹脆在你這守着!打扮的都很花枝招展吧,那就是指望王爺能多瞄她們兩眼呢!她們這點把戲我在家時早看膩了,我家那幾個姨娘就是盡使這些上不得臺面的小手段!
我跟你說,你可得小心點,千萬別讓這幾個把王爺給勾走了!女人懷孕時候的男人最容易偷腥了!她們久等王爺不到,現在就在打這主意呢!欸欸欸,我胡了!”
宋敏玉說着,把手中的牌一推,欣喜萬分,她這坐了這麽久都還沒贏過呢。
然而等了半晌,沒見反應。擡起頭,桌上桌邊的人一個個看着她,都是滿臉驚詫的樣子。
“你們這麽看我幹什麽!”宋敏玉被看得發毛,瞪大眼睛就喊道,“難道我說錯什麽了?”
寶盈被她喝得回了神,眨巴了一下眼睛問道:“可是你不也是王爺的姬妾嗎?”
一個王爺的姬妾,在讓一個王爺的側妃看緊王爺,讓他別被王爺其他的姬妾勾引了去……好像哪裏有點不對啊……
更何況,一桌上打牌的另外兩個也包括在王爺的其他姬妾裏呢。
宋敏玉一下反應過來,眨巴了一下眼睛,仿佛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随即又胡亂抹着牌,皺着眉頭大聲回道:“王爺又不喜歡我,我也不會去勾引他,我對他現在可一點都不敢興趣,還不如這牙牌呢!”
說到這眼睛又斜向薛燕妮和容嘉,“難道你們兩個有什麽壞心思?!”目光銳利,一副逼問的樣子。
薛燕妮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王爺是寶盈的,我可不會跟她搶。不是都說朋友妻不可欺嗎?”如果不是寶盈,她都不知道在莊子上被欺負的多可憐,現在又會是什麽樣子。要搶了雍王爺,她就會失去寶盈,多不劃算。
宋敏玉聽到這回複很滿意,又目光灼灼的看向容嘉。
容嘉兩眼一睜,擺手道:“你們別看我,我看到王爺都害怕,哪敢有想法啊。再說了,王爺好像是一個一個輪的,我排在最末,王爺要想起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寶盈突然有點同情起她來,若是按照雍王爺一開始的計劃,每個人輪三個月,要是前面的人都沒有懷孕,輪到容嘉時恨不得都得靠三年……這是太可怕了。
不過……
想着她們剛才說的,她又有點不是滋味起來,她們都是王爺的女人,她現在一人獨寵看着很好,可是對她們來說就不是什麽好事了。如果雍王爺當真說話算話只要她一個,那她們難道就要一輩子這樣待在王府裏?她還能有孩子,可是她們又哪來呢?
宋敏玉聽完她們的回話,卻只開心的抹起牌來,“那就這麽說定啦!王爺是寶盈的,誰都不許勾引!咱們只要玩玩牌過日子就好啦,多開心!”
寶盈看着她們玩着,卻又陷入了沉思。
不過很快,她卻突然又想起一個人來。
宋敏玉她們幾個在這玩着,賈姬幾個也有了動作,可是留香苑的陳姐姐好像一直沒什麽動靜啊。
……
留香苑裏,陳雅君始終沒有反應。
不過三天前,陳家三郎送來的兩塊香松墨錠卻已擺在了祁明秀的桌案上。
雍王無甚雅好,惟一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