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浮力森林（3）
自加入調查團起，艾可無數次幻想過自己辭職或者身份暴露的畫面。
通常情況下, 調查官們只有兩種結局。
一是殉職, 死後屍首尚存，會被運回自己的國家，葬入國王親自督建的皇家陵園, 家屬享受政府補貼；死不見屍, 以遺物替代。
二是因工傷退役, 調查團會收回他們的銀腕表, 待遇提升一級，但不能回歸家鄉，必須統一接受調查團的監督，因為他們掌握了太多國家機密。
主動離職，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先例。
不過團員手冊上有相關規定，除了要提交辭職報告，還要通過層層面試和審核。
波奇已經發現了她和缇奇的關系, 未來她也要加入亡靈, 哪怕正常走完流程，艾可也不敢保證不牽連妮娜他們。
哎, 入團走了捷徑，出來卻不容易。
“很簡單，做場局就行。”艾可愁眉苦臉，缇奇摟住她的肩膀說道，“我讓他們假裝殺死你, 然後棄屍，什麽報告手續都不需要，也不會連累他們。”
“辦法倒是不錯，但我不想妮娜傷心，更不想她記恨你們。”
“你倆立場不同，無法兩全其美。我咒者身份已暴露，我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
“黑市買家來自各個國家，你當衆放血，威廉王子的禦醫是咒者這條消息很快會傳遍大陸，不會有麻煩嗎？”
“藍島帝國不同于大陸其他國家，無論臣民還是王室對咒者的态度都挺溫和的。”
聽到這裏，艾可想起了奧茲的臨終遺言：“我師父能使用兩種咒者之力，他說自己是實驗品，跟藍島帝國、威廉王子有密切關系。”
缇奇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你和威廉王子關系密切，有聽說過嗎？”
“我現在只能告訴你一點，你師父沒騙你的話，他就和圖書館死的那個一樣，是贗品。”
“贗品是指實驗品？”
“這件事的确和威廉有關，一兩句話說不清，到了藍島帝國，你自然會知道。”
看來所有秘密都在那個地方，艾可恨不得現在就飛去藍島帝國：“要做局，最好當着我隊友的面，那樣才有說服力。”
缇奇用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身後：“你隊友一直跟着我們呢。”
波奇跟來了？
艾可扭頭，卻連一個鬼影都沒看到。
缇奇聳聳肩：“她應該過不了過凱樂那關，但沒關系，反正我們還要去見伯格。”
艾可收回視線：“雪茄男來自哪一族？波奇皮厚，我的刀很難傷到她。”
缇奇回道：“凱樂和賽德同族，實力略遜于他。皮厚，刀傷不到？又不是綠膚一族。”
艾可同感疑惑：“我曾經也很懷疑，甚至拆了她手上的繃帶，膚色正常，手感柔軟，刀割不開，她自己解釋小時候找死靈法師看過病，誤食毒藥才發生了變異。”
缇奇冷哼一聲：“整個大陸已經沒有死靈法師了，大概又是個贗品。”
“什麽？什麽？”艾可腦子一時沒反應過來，“團長收到消息說此地有死靈法師出沒才派我們來的，波奇她……”
缇奇得意地笑道：“死靈法師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那樣調查團才會重視，才會派精英過來。至于你隊友，八九不離十吧。”
“那她也和藍島帝國、威廉王子有關？”
“這我不敢肯定。”
“假設波奇打贏雪茄男，你要當着她的面，親手殺我嗎？”謎團一個接一個，缇奇又老賣關子，好奇心被勾起來，艾可已經沒心思幹其他事了。
“被渣男騙，反目成仇，對決中不敵身亡，這個劇本怎麽樣？”缇奇搭在艾可肩上的手，食指翹起，沿着她的下颌來回游走。
“好劇本，你要捅哪？”
“當然是這裏。”缇奇壞心眼地戳戳艾可的胸口，“我會避開血管和髒器，但有些痛，皮膚上也會留下一個小血點。”
“沒問題，屍體怎麽處置？”
“沉屍湖底。”
“多虧訓練營的魔鬼訓練，水下閉氣二十分鐘，我沒問題。”
“我家艾可好可憐，明明以前連游泳都不會，該死的訓練營。”缇奇用下巴蹭蹭艾可的腦袋，“我一定下水救你，給你做人工呼吸，用身體幫你取暖。”
“正經點。”艾可胳膊肘撞了撞缇奇的腰眼。
“我很正經。”缇奇撩起艾可的頭發，放到唇邊吻了吻，“假如我在戰鬥中失血過多，引起低溫症，你不救我嗎？”
“當然會救，但這跟人工呼吸取暖有什麽關系？”
“為了殺掉當年追捕我們的那些黑暗騎士，我幾乎耗盡全身的血，黑曼從海裏撈起我時，我的體溫已降到25度以下，瀕死邊緣，他派了一只毛茸茸的狗狗陪我睡了七天七夜。”
黑曼是亡靈的上一任團長，缇奇和他之間的事，艾可還沒來得及細問：“你之所以沒有接我，是因為受了重傷，還掉到海裏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失約的。”這件事，缇奇一直耿耿于懷，“都怪我太弱，如果……”
“你不需要道歉，我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不管，一定有原因。”艾可擋在缇奇面前，緊張地在他身上到處亂摸，雖然晚了，她不确認一番便無法安心。
七年過去，再重的傷也恢複了，不過缇奇卻很享受，他任由艾可對自己上下其手：“以後再發生這樣的事，你忍心讓動物或其他女人來溫暖我嗎？”
艾可的雙手緊緊地揪住缇奇的領子：“我絕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哪怕拼上這條命，我也會保護。”
缇奇點點艾可的鼻子：“答非所問，我想聽剛才那道問題的答案。”
他這明顯是在挑逗自己，艾可的臉不争氣地紅了，她皺着鼻子，扭捏了半天才開口：“其他女人肯定不行，狗狗不是挺可愛的嗎？毛多又溫暖。”
缇奇彎下腰，歪着腦袋打量艾可，那紅撲撲的小臉蛋好像熟透的蘋果，真想咬一口啊。
“黑曼死後，他的狗也走了，目前團內沒有寵物。哎呀，看來我死定了，好慘啊。”說完，他哀怨地從她身邊走過。
艾可連忙拉住缇奇的衣角，跟在他身後，像根小尾巴。
擁抱、親吻，還有更深入的那些事，她其實不排斥，兩情相悅，你侬我侬，很自然就發生了嘛，他偏愛挂在嘴上說。
且不說，她不會讓他受傷。
真失血過多患上低溫症，只要能救他，她什麽都願意幹。
事情沒發生，害她浮想聯翩，太羞恥了。
“到了。”
砰——
缇奇突然停下腳步，艾可一頭撞到他背上，又是倒黴的鼻子，她捂着臉，做怪相。
“來，讓哥哥看看。”缇奇随手将提燈挂到了十字架上，然後一邊揉着艾可的頭發一邊檢查她的鼻子，“沒有骨折，也沒有歪。”
似曾相識的畫面，似曾相識的對話，和上次比起來，他的聲音和動作還是那麽令人心動，她卻依舊那麽窘迫。
艾可撇過臉不理缇奇。
缇奇将艾可抱入懷中：“小傻瓜，哥哥跟你開玩笑呢。”
艾可生氣地瞪着缇奇：“你才不是我哥哥！”
缇奇左眉一挑：“我不是你哥，我是誰？”
艾可脫口而出：“混蛋缇奇！”聲音還挺大，說完就後悔，因為她又上當了。
缇奇開心的搖頭晃腦：“再多叫聲來聽聽。”
艾可揮起粉拳，缇奇馬上跑開。
一盞微光，兩抹身影，空曠的島嶼，地上鋪滿枯葉，嬉鬧追逐，吱呀吱呀，悉悉索索，腳底踩出各種歡快的音符。
小時候，他們最愛玩這種游戲。
來來回回跑了好幾圈，缇奇驀然駐足，他展開雙臂面向艾可，大聲道：“一場大火一場厮殺，令這裏的一切都付之一炬，但這是我出生的地方，我想帶你來看看。”
聞聲，停下腳步，此時她距離缇奇不到一米遠。
他臉上在笑，眼底卻藏着無盡的悲傷與落寞。
吸進肺腑的空氣異常新鮮還帶着一絲涼意，她能想象得到，這裏曾經有多美，過去他在這裏有多開心。
每一次故地重游，想必都是一場不可避免的傷心之旅。
艾可一步一步走向缇奇：“那時，你是不是有很多玩伴？”
缇奇豎起食指，在心裏默數星星：“是。”
艾可雙手負于身後：“你們都會玩些什麽？”
缇奇掰手指頭算：“爬樹掏鳥蛋，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去森林抓小動物，采藥練劍，砍樹造船，小夥伴們最大的願望便是一起結伴去島外玩。”
艾可來到缇奇身邊，定定地凝視他：“你已經替他們實現了願望，現在只要分享出來，大家一定會很高興。”
缇奇垂眸看着艾可，眉目比方才柔和了幾分：“整座島只有族長才能外出，那群家夥總盼着我早日繼位，然後把所見所聞講給他們聽。你知道嗎？我們的父親就是這樣相識的。”
艾可笑道：“咒者、醫生、族長，可真巧，那他們性格是不是也差不多？”
缇奇咂咂嘴：“你父親嚴謹、認真、一絲不茍，我父親恰恰相反，他倆同時到藥鋪取貨，結果我父親拿錯，你父親以為他是小偷，追了七八條街，兩人還打了一架。”
艾可捧腹：“哈哈哈，這是不打不相識嗎？”
缇奇說道：“何止啊，打得不分勝負便約到酒館拼酒，喝了一夜，雙雙趴下，被酒館老板丢了出來，在垃圾堆醒來後，兩人相視而笑，握手言和，接着就開始稱兄道弟了。”
艾可的手搭上缇奇的腰：“酒、拳頭，男人之間的友情不都是這麽來的嗎？到了天堂，他們也不會寂寞。”
缇奇圈住艾可的脖子：“今天除了來告慰亡靈外，我還想告訴他們，我要娶你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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