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黑市（3）
傑克性子陰晴不定，艾可本不放心缇奇與他單獨相處, 沒想到歪打正着被選上了。
四人進入宴會廳, 裏面只有管家一人，傑克命令他去上菜，然後讓希恩拉窗簾, 點蠟燭。
封閉的空間, 幽暗的燈光, 濃郁的香味, 兩個男人面對面坐着，兩位女士守在他們身邊。
如此怪異的環境讓艾可覺得有些壓抑，缇奇卻不介意，他優雅地喝着咖啡，與傑克談天論地。
一杯咖啡下肚，管家赫萊推着餐車前來，豐盛的菜肴上桌，傑克親自給缇奇倒了杯紅酒。
艾可不沾酒, 身為醫生的哥哥和父親也從不碰那玩意, 缇奇的酒量倒不錯，他和傑克互敬, 一連飲了三杯。
到第四杯時，他突然揉着太陽穴說頭暈，艾可以為他醉了，打算阻止，誰知口還沒開, 他便一頭栽桌子上了。
擔心的她欲上前，邁步時卻感到雙腳無力，緊接着一陣強烈的暈眩感襲來，身體不受控地往一邊倒，然後眼皮子一黑，徹底失去了知覺。
再度醒來，艾可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四方鐵籠中。
手腳鎖着鐐铐伸展不開，脖子上拴着項圈，腦袋必須放到膝蓋中間才能蹲坐起來，最舒服的姿勢竟是四肢着地像動物一樣趴着或蜷着身子側卧。
這是把她當成畜牲了嗎？
艾可嘗試握拳，手不聽使喚，身上的雙刃刀也全被沒收了。
發生了什麽事？這是哪？誰下的手？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
心裏冒出一連串疑問，她邊回想邊觀察周遭的環境。
壁燈時亮時不亮，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她都陷在黑暗裏，待壁燈閃爍時，她看到籠子下面鋪的磚頭很舊很潮濕，表面生了不少苔藓，屋子和籠子形狀一樣，無窗，正前方有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
門兩邊放置了許多刑具，酷刑輪、頭部破碎機、吊刑金字塔、破膝機、刑具棺材、拷問臺、刑椅、鐵處女……
和調查團的刑訊監獄很像，難道她回到了黃金帝國？
不，從身體狀況判斷，昏迷時間應該沒有那麽久。
她想起看表，豈料燈光又了暗下來，燈泡不斷發出滋滋滋的聲響，好像随時可能壞掉。
別壞，再堅持一下，籠子後面有什麽，她還沒來得及看呢。
滋滋滋，滋滋滋。
虔誠的祈禱發揮了作用，燈泡奇跡般地撐住了，艾可連忙回頭，不看還好，一看吓一跳，她身後還有許多鐵籠，每個籠子都關着人，男女老幼，死的活的，不下二十個。
在一堆人之中，她看到了一個熟面孔，黑色的鬥篷西裝，雪白的頭發，側卧在地不知死活的模樣，害她她險些叫出聲。
缇奇竟然也在！
是亡靈幹的嗎？
他們的目标是傑克，仔細找了一圈，根本沒有敗類少爺和希恩的身影，被單獨關押還是已經死了？
沒道理啊，傑克要死也必定死在籠子裏，否則索命信函豈不白發了。
至于那個希恩，區區一介藥劑師，憑什麽和他倆待遇不一樣？
別急，冷靜下來，腦子一團亂的艾可努力調整呼吸，她在心裏慢慢梳理線索。
經過反複推敲，她得出了兩個結論：
要麽匪徒看不上所謂的法師大人，要麽主謀不是亡靈，而是不以真面目示人的神秘藥劑師以及她的主人。
單獨宴請沒問題，有燈不開點蠟燭還拉上了窗簾，這就有點奇怪了，雖然傑克說是為了增加情調，呵，兩個男人喝酒要什麽情調。
缇奇連喝三杯酒，面不改色，沒道理第四杯就直接倒了，她閉上眼睛前，傑克手裏還端着酒杯呢，所以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算計。
妮娜喜歡香薰，她使用的每一款味道都很淡，能起到提神醒腦，舒緩情緒的作用。
宴會廳裏的卻有點刺鼻，一定是希恩在裏面做了手腳。
她用刀威脅過傑克，缇奇也曾當衆讓傑克下不來臺，他要報複。
之前希恩與傑克說過悄悄話，大概就是在讨論這件事吧。
此處環境與信函描繪的情景一模一樣，按照亡靈一貫的作風，完全沒必要牽連無辜的人。
傑克那混蛋可真夠卑鄙無恥的，秘密關押其他人不算，還打起調查團和王子禦醫的主意。
“蠢貨！”無比後悔的艾可在心裏罵着自己，腦袋不斷撞着鐵絲網，明知傑克不是什麽善茬，隊友們和缇奇的保镖都在外頭盯着，她仍未保護好缇奇，害得他要受這等罪。
念到那個人的名字，艾可突然停下動作，關押缇奇的籠子和自己的離得不遠，但她沒有力氣掙脫枷鎖，她不能讓缇奇有事，于是偷偷放出了幾根頭發。
發絲沿着地面慢慢游弋到缇奇身邊，一圈一圈纏上他的手腕，艾可閉上眼睛認真感受，有脈搏，他還活着。
她欣喜地睜開眼睛，輕輕勾了勾手指，她不敢出聲，怕被別人聽見。
絲線顫動，深深地勒進了缇奇的皮肉裏，當人身體某個部位受傷時，刺激會被神經傳導至大腦皮層，令人産生疼痛感。
壓迫一直持續了好幾分鐘，缇奇終于醒了過來。
“你……沒……事……吧？”艾可的小臉緊緊地貼在牢籠上，她用最小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側着身子躺在籠子裏的缇奇面對着艾可，齊齊往前攏的頭發混亂地耷拉在眼周，光線昏暗，他看不太清說話之人的臉，卻記得她的聲音。
他揚起嘴角，笑道：“終于能和你說上話了。”
“噓——”夜深人靜，正常說話的缇奇，他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洪亮，毫無隔閡地敲在了艾可的心房上，她朝他做了個噤聲手勢。
缇奇扯扯脖頸的項圈，微微咳嗽了一聲：“好不容易和你獨處，不說話多浪費。”
艾可指指他身後，缇奇懶得看：“我不管，我眼裏只看得到你。”
缇奇表情淡定，應該沒有受傷，艾可長籲一口氣：“你別怕，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用頭發嗎？”
“嗯。”
“那我很快就能看見你留長發的樣子了。”
“嗯。”
“我送你的發卡，你帶在身上了嗎？”
艾可艱難地從口袋裏摸出了兔子發卡，由于手指無法收攏，她用掌心将它托起。
“上次，我還沒看夠，你就跑了。”缇奇晃了晃腦袋，遮住眼睛的碎發倒向另一邊，他定定地凝着艾可，“這回，可要讓我仔細瞧瞧。”
“對不起……”艾可羞赧地垂下眼簾，“我不是故意逃跑的，我只是……”說到這，她抿了抿唇，上齒不斷磨着下唇，她不知該用什麽詞來形容自己那時的心情。
“沒關系，不管你跑到哪裏，我都會追到你。”艾可那些可愛的小表情，缇奇全看在了眼裏，她在害羞。
聽到這句話，艾可倏地擡起頭：“你來這裏不會是……？”
“當然是為了來見你啊。”缇奇一臉寵溺地說道，“順道再辦點別的事。”
“什麽事？”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大概天已經亮了，那麽今天就是我父母的忌日。”
缇奇的故鄉在浮力森林，距離此地不遠。
昆塔城領主舉報了他的親族，她不能再讓他死在那個人的兒子手裏。
艾可看看表，現在是早上八點半，沒時間磨蹭了。
“我馬上救你出去。”鐵鎖挂在籠子側面，她轉了個身，背對着缇奇解鎖。
青絲一族與其他族不同，骨頭指甲變化形态有限，一旦操縱者身體動不了便再也無法使用能力，但毛發細小，只要還有意識，她就能使喚它們。
艾可讓幾根頭發鑽進鑰匙孔，經過一陣窺探，她根據發絲傳回來的觸感開始在腦子裏想象鑰匙的形狀。
咿——呀——
即将解鎖時，生鏽的鐵門先一步被人從外面給打開了，傑克與希恩在一隊騎士的簇擁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功虧一篑，艾可心有不甘，但為了不暴露身份，她還是咬牙收回了頭發。
“法師大人的劑量控制得可真準，說八小時後醒，看，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傑克左手握着皮鞭，右手掐着懷表，鞭頭一下一下有節奏地敲擊着表蓋。
站在傑克身邊的希恩雙手捧着一座五頭燭臺，五根蠟燭點燃，房間立刻亮了起來。
又是那種刺鼻的香味，艾可瞪着希恩道：“你想幹什麽？我可是調查團的……”
“調查團算個屁，你們每年死在外頭的調查人員還少嗎？得罪了我，你休想活着離開這座城。”傑克甩出鞭子，鞭頭重重地抽在籠子上。
艾可本能閃躲，空間有限，來不及挪動身子的她雙手抱頭，掌背慘遭刮蹭，留下了一道血痕，火辣辣得疼。
“裏維大人，如此對待女士可不是紳士所為。”艾可受傷，缇奇最為心疼，他指指自己，“想發洩，想出氣，請沖我來。”
“你在那麽多人面前搶了我的風頭，這筆帳我自然會找你算。”傑克卷着鞭子說道，“但折磨男人沒折磨女人有意思。”
“那你還等什麽呢？”艾可伸出舌頭舔舔手背的傷口，只要傑克打開籠子或者近身，她便會用頭發勒斷他的脖子。
“喂喂喂，你可是調查團派來保護我的人，怎麽一臉想殺我的樣子？”舔完血的艾可眼神無比犀利，渾身散發着殺氣，傑克吓得躲到希恩身後，只探出一個腦袋。
“調查團算個屁，敢動我們，你休想活着走出這間屋子。”艾可模仿傑克的語氣說道。
“哎呀，人家好怕怕哦。”傑克扯着希恩的袖子，非常欠扁地說道，“我才不會靠近你，來呀，把他們全搬到黑市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明晚九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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