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黑市（1）
康菲蘭德大陸共有七個國家，地理氣候、人口分布、國力各不相同。
藍島帝國四面環海, 造船業發達, 漁業資源豐富，礦産原材料稀缺，位于大陸兩端的沙漠之國阿薩姆水資源匮乏, 冰雪之國塔斯納尼亞自然資源貧瘠。
這些國家為了經濟的持續發展, 每年都會從周邊國家進口大量物質。
各國各城的領主雖然宣誓效忠國王, 但這麽好的商機, 他們哪會拱手相讓，于是一邊繳納稅貢，一邊私下販賣，漸漸形成規模便有了黑市。
物以稀為貴，凡是市面上找不到的東西，只要有錢就能在那個地方買到。
星河帝國位于大陸最中央，與四國為鄰，資源豐富, 各個城池都設有不同類型的黑市, 其中規模最大、貨品數量最全的當屬昆塔城的地下市場。
該市場位于領主城堡附近的大教堂地底，兩處建築物地下已全部打通, 完全不用走地面。
七天時間，醫生和第七分隊的成員們把方圓數十公裏的地形摸得滾瓜爛熟，并和騎士團一起研究，制定出了周詳精細的保護計劃。
昆塔城擁有三十個騎士團，每團五十人, 除去守城戍邊的，手頭可調配的只剩十個騎士團，地上地下一分為二，二十四小時輪流巡邏外加貼身守衛。
然後，進出城門的盤問檢查工作也要加強，一旦發現可疑人物必須第一時間上報。
一切安排妥當，一行人才放心前往黑市參加拍賣會。
這還是艾可第一次來到地下世界，黑市開市時間根據貨品數量而定，有時數月不開，有時一月三回，天數少則一天，多則一周。
黑市建有拍賣廣場、商店、酒館、醫療點等設施，開市時，主辦方會選拔一批俊男美女扮成女仆和男傭來服務金主們。
除此之外，外圍還駐守着全副武裝的騎士，醫術高超的醫師護士亦會在醫療點待命，秩序與繁華程度一點也不亞于地上。
最重要的是此處不設門檻，富人能進，窮光蛋也行，沒錢或者缺錢的家夥只要身上具備一樣有價值的東西就能上臺販賣自己，比如生命、身體、器官……
拍賣會整點開始，客人們一般都會提前半小時進場，因為主辦方會提前放出所有拍賣品供買家參觀，同時貼出底價。
圓形階梯廣場，最靠近展示臺和拍賣席的那一圈為VIP座位，以便有錢有身份的大佬們能在最佳位置觀察和舉牌叫價。
托敗類少爺的福，艾可坐在了最好的位置上，面向展示臺的她眼睛都看直了，上頭好多東西她見都沒見過，見過的卻貴上天。
綠膚一族的人皮，一張完整的居然一萬金幣起叫，每次加價幅度一百金幣，成交價怕是天文數字，這麽多錢她不眠不休工作一百年也賺不到。
再瞅瞅VIP席的那些客人們，保镖一堆，全用麻袋裝金幣，還不止一個。
有些麻袋口子沒束緊，金晃晃的色澤真是太誘人了，看着看着，艾可心裏突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念頭，如果她是亡靈團團長，還殺什麽狗屁傑克啊，幹脆直接帶領屬下來幹票大的。
上百袋金幣，足夠整團人揮霍一輩子了。
“這幾天風平浪靜，該不會是惡作劇吧？”整天無所事事，波奇覺得特別無聊。
“千萬別是惡作劇，我可不想在這耗太久。”艾可讨厭看到傑克的臉，也不喜歡黑市的氛圍，她希望亡靈的人趕緊出現，打完回家。
“這兒的人做什麽食物都愛混搭，口感怪異，造型奇葩。”波奇揉揉肚子，這一個禮拜，每一頓飯，她吃得都不開心。
“比撒汀城差遠了。”艾可莫名想起了和缇奇同桌吃飯的畫面，那面包，那咖啡，那肉，那人……好像都很美味的樣子。
“小刀，快看那邊。”身邊的波奇突然激動地用肘子頂了頂她的腰，回過神來，她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剛才出現在腦子裏的人居然就在自己對面坐着。
天吶，他不是和威廉乘船回藍島帝國了嗎？
他怎麽會來這種地方？
艾可又驚又喜，這才分開多久，竟然再次碰到了。
她有點不敢相信，于是擡手擦了擦眼睛，視線和他的輪廓一樣，由模糊到清晰。
沒錯，是他，是缇奇。
兩人奇跡般地坐在了同一條直線上，面對面，隔着數米的距離。
她不知那個男人是什麽時候進場的，但視線交彙的那一剎，她察覺到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絲不悅與傷心，似乎再怪她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
艾可發誓，她絕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沒想到……
哎呀，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怎麽辦，要打招呼嗎？
不知所措的她內心情緒翻湧，面上卻不敢表現出來，缇奇則一直看着她，眼中盡是笑意，溫柔得不像話。
“那家夥在笑話我們嗎？”波奇錯将那種溫柔理解成了嘲諷，她豎起中指，惡狠狠地瞪着缇奇，“小刀，快翻白眼。”
艾可被逗笑了，只剩倆眼白的波奇，樣子十分喜感。
見隊友以笑還擊，波奇雙手叉腰，仰天長笑。
誇張的聲音很快引來圍觀，醫生舉起手中的拐杖痛擊波奇的腦袋，後者痛得呲牙咧嘴，抱頭收聲。
醫生摘下禮貌，不好意思地向周圍人颔首致歉。
大胃王闖禍挨揍，艾可趕緊斂起笑意，有任務在身，他們不能離開目标身邊，也不能開小差，等局間休息時或者拍賣會結束，她再找機會去見見缇奇吧，為上次落跑的事道歉。
“冰山臉為什麽會來這？禦醫有那麽賺錢嗎？”稍微安靜了一會兒，波奇忍不住問道，這回，她說話的聲音特別特別小。
缇奇身後坐着四個男人，清一色的黑西裝，眼神兇狠，身材壯碩，應該是護衛人員，金袋堆了一地，比敗類帶得還多。
“也許是代表王子而來？”艾可如此猜測道：“肥豬那件事，物質損失加精神損失，他們好像運了幾船黃金回去。”
“有那麽多錢去買吃的不好嗎？”波奇食指沿着場地指了一圈，“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弄回家幹什麽？”
艾可也是這麽認為的，幾船金子假設都用來買兔子發卡、玩偶之類的東西，大概可以把一片海域填平了吧？
各種兔子玩具搭建成的游樂場，跳下去翻滾玩耍，躺在上面睡覺曬太陽，那得多幸福啊。
有錢人的想法真讓人搞不懂。
“管家說暴躁兩面派是沖着綠皮和毒粉來的，你猜冰山臉看中了什麽？”艾可不說話，波奇繼續問。
暴躁兩面派和冰山臉是波奇随口給傑克和缇奇取的外號，還挺符合他倆的氣質。
毒粉是紅淚一族眼淚的提取物，展示臺上放着一個小玻璃瓶，和拇指差不多大，裏面裝了三分之一的紅色粉末，與綠膚一族的人皮一樣，起拍價一萬金幣。
這兩樣東西是今晚最貴也是最引人注目的貨品，全場絕大部分人應該都沖着它們來的。
“我希望冰山臉兩個都選，那樣他就會和暴躁兩面派打起來。”波奇雙手握拳，左勾拳右直拳，對着空氣一頓亂捶。
艾可倒希望缇奇是來玩玩的，這是傑克的地盤，強龍鬥不過地頭蛇，人皮惹眼不好保管，毒粉太危險，保存不當害人害己。
“要不要打賭？”一個人瞎起勁沒意思，波奇湊到艾可身邊，豎起一根手指頭道：“一個月大餐，一百個兔子發卡。”
艾可撓撓額頭，上次的賭債還沒還清呢，口袋裏也有缇奇送的兔子發卡，于是她心血來潮地提議：“不如這次換點別的籌碼？”
波奇很固執：“我不要，我只愛吃。”
除了兔子發卡，艾可還真想不出其他東西，思考半天，她對波奇說：“你贏，一個月大餐，反之，答應我一件事。”
波奇撲閃着眼睛問：“什麽事？”
艾可摸摸下巴：“想好告訴你。”
波奇特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不管什麽事，只要你說，我一定給你辦到。”
艾可攤開手掌，波奇啪地拍了一下，賭局成立。
閑聊結束，拍賣會正式開始，好東西壓軸，但開場的貨品也不能太掉價，為了刺激消費和博眼球，主辦方通常會把販賣自己的窮人拉上臺炒熱氣氛。
貧富差距，階級對立，在許多貴族眼裏，平民和牲口差不多，他們就愛看“畜牲們”在自己腳下掙紮、求饒、痛不欲生的模樣。
器官交易在黑市上很受歡迎，一個健康的大活人如果現場拆賣全身，運氣好的話總價值能達到數萬金幣。
第一個上臺的是位男性，年輕很輕，大概只有十八|九歲，上半身赤|裸，腎髒、肝髒、心髒位置用炭筆畫了“×”字符號，下面标有數字100。
兩個腎髒、一個心髒、一個肝髒，起拍價一百金幣。
一枚銀幣可兌換一百銅幣，二十四枚銀幣等于一枚金幣。
普通工人一天的工錢是三十個銅幣，一塊金幣足夠平民之家一個月的開銷。
把重要器官全賣了，這是在送死啊，他還那麽輕，到底為了什麽呢？
不管為了什麽，都太悲哀了。
但更悲哀的是，今晚的客人對他的髒器不感興趣，主持人喊了半天，都無人出價。
瑟瑟發抖的少年雙膝跪地，磕着頭流着淚懇求大家憐憫，殊不知商人的心硬如鐵，他們不會為沒有價值的東西浪費金錢。
最後，看不過去的傑克出手了，身為主人，豈能容忍這般令人尴尬的冷場，他撒了一百金幣，要求在展示臺開膛破肚。
通常情況下，器官交易成功，百分之九十九的買家會将活體帶回去再做摘除手術，只有極個別會選擇在醫療點辦事。
現在，他竟要醫師護士當着數百人的面取髒器，如此血腥如此殘忍如此不講衛生，艾可以為金主們會反對，結果他們一面倒贊成。
身體健康的人不想去醫院，躺在手術臺上的人也永遠看不到自己手術的樣子，好奇心、獵奇心将每個人心底最黑暗的欲望放大到了極致。
拍賣場轉眼變成手術室，一針麻醉劑，少年緩緩閉上眼睛與這個世界做最後的告別。
手術刀，手術器皿，輪番上陣。
器官相繼被捧出，血淋淋的心髒在掌心跳動，那些從未見過的畫面，既看得人頭皮發麻，又瞧得人心潮澎湃。
四個髒器全部摘除，傑克慷慨地将它們賞給了某位老客戶的寵物狗，幾條體型巨大的獵犬興奮地跳進場地飽餐了一頓。
呵，狗仗人勢，一群人眼睜睜看着幾只畜牲啃食自己的同胞，卻笑得那麽開心那麽張狂。
真夠諷刺的。
艾可擱在膝蓋上的手慢慢攥成拳，她竟期望亡靈團能快點出現，甚至期望任務失敗。
見血亢奮，熱情高漲，經過一番清理，拍賣會繼續。
看客們揮金如土，展示臺上的貨品一點一點變少，裝滿金子的麻袋堆了滿地都是，亡靈團卻始終沒有出現。
傑克自第一次出手後便沒了動靜，缇奇也無所作為，一直觀望。
大概，他們都是沖着壓軸貨去的。
午夜零點時，臺上終于只剩兩件物品，一張人皮，一瓶紅色的毒粉，皆與咒者有關。
作為同類，艾可心裏很不是滋味。
據說，青絲一族的頭發和頭皮也相當值錢，這麽久以來，雖然她未曾在這種場合遇到過族人，但那些有錢人憑什麽将他們的性命玩弄于股掌之中，又憑什麽踐踏他們的尊嚴。
看不下去的她以上廁所為由請求離開幾分鐘，醫生答應了，剛站起身，缇奇舉起了手中的號碼牌。
倒數第二件貨品是綠膚一族的人皮，起拍價一萬金幣，他直接叫了一個天價——十萬。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5月12日淩晨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