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啓程之夜
夜幕降臨，皇家醫院貴賓房內。
“怎麽不說話？”坐靠在病床上的妮娜左臂綁了一層厚厚的繃帶，手術過後，她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你不能在這裏待太久吧？”
艾可坐在床邊的靠椅上，低着頭，雙手交叉擱在大腿上，兩根拇指無意識的上下打着圈圈：“一會就走。”守衛工作尚未結束，她是趁着輪換的空隙偷溜過來的。
“你看起來好像有心思。”妮娜熟知的艾可強大又冷靜，她鮮少外露情緒，此刻她漂亮的眼睛卻蒙上了一層霧氣，“那位英俊冷酷的禦醫對你做了什麽嗎？”
說到缇奇，艾可那叫一個後悔。
出了圖書館，她越想越不對勁，與其留下把柄成天提心吊膽，還不如把人做了幹脆。
可一想到他那張臉，她又下不去手。
好氣！
鬼迷心竅，蠢事做絕，她想找人吐吐苦水，那些見不得光的秘密，她又不能對妮娜說。
“沒什麽。”憋屈的艾可只好換個話題，她看着妮娜關心地問道：“你的傷，怎麽樣？”
“小傷，死不了人，頂多留個疤。”
“那夏天怕是要告別短袖裙了。”
“沒那回事！”決定為威廉擋刀時，妮娜就想好了退路，“皇家市場街有一家專接名流訂制的裁縫店，等我出院了就去那裏讓他們的高級縫紉師給我定做一只，透氣性好又能遮住上臂的長蕾絲手套。”
姑娘們都愛漂亮，看到妮娜依舊那麽有幹勁，艾可覺得自己的擔心似乎有些多餘了。
“到時我就能跟你一樣了。”好友右手常年戴着黑手套，妮娜覺得很新奇也很酷，“單只手套的時尚風潮，說不定會在貴族之間流行起來。”
原來自己當初胡謅的理由，妮娜竟信以為真了。
艾可左手覆上右手，心中五味雜陳。
不過如果這種打扮能在上流社會流行起來也挺好，省得隔三差五就有人跑來問她，為什麽只戴一只手套這種蠢問題了。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艾可拍拍腿起身，“好好養傷，過段時間我再來看你。”
“屁股沒坐熱就要走啊，關于他的事，你還一個字都沒說呢。”妮娜拉住艾可的手。
“他？”
“王子的禦醫，缇奇，你和他到底怎麽樣了？”
艾可垂頭狂嘆氣，她不懂女人為什麽總這麽熱衷八卦和緋聞：“我找他只是為了确認他的身份，嫌疑已排除，沒了。”
“就這樣？”妮娜嘟着嘴擰着眉一臉不信，“你騙不了我，你看他的眼神明顯和看別人不一樣。”
“那是……”
“你對工作是什麽态度，我比誰都清楚。休假時間，你才不會自找麻煩。”
妮娜說得很對，她冒險加入咒者調查團，是為了利用裏頭龐大的消息網和能自由通行各國的身份來達成尋到哥哥的目的。
什麽咒者和政府的糾葛，國王城邦安危之類的事，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無法反駁了吧？”
“沒錯，我對他很感興趣。”妮娜是刨根問底的人，為早點脫身，艾可幹脆地承認了。
“哎呀，我家艾可終于對男人動心了，我好感動。”自成年起，妮娜就開始操心艾可的婚事，兩年過去，總算傳來了好消息，她高興得快要哭了。
感興趣也能和動心劃等號？
好友的理解力，艾可不敢恭維，她對缇奇根本不是那種感情。
等等，感情？
又不是她哥哥，以後見面，頂多算個路人甲。
“你打算怎麽攻略他？”完全誤會了的妮娜興致勃勃地追問道：“據說，今天你們單獨相處了幾個小時，真一點事沒發生？”
當然發生了，而且是一大堆，艾可恨不得把這段記憶全部從腦子裏挖掉。
“大多數男人都喜歡熱情主動的女人，你要真看中了就別磨蹭。”妮娜把自己的經驗傳授給艾可，“這幾天你不是奉命貼身守護他們嗎？找準機會，争取一舉拿下他。”
“……”
“拿不下也不要緊，我過兩天申請出院幫你。”
“很遺憾，從今晚開始我們就得出差。”
“什麽？”
“我這次其實是來跟你告別的。”
“你們要去哪？”
“這個問題，我覺得你去問團長比較好。”
“該死的保密義務！”妮娜不爽地鼓起腮幫子，“那還會回來嗎？我意思是，王子殿下不會逛完就直接回國了吧？”
艾可歪歪腦袋，王子的打算，上級的安排豈是她這種小角色能猜透的。
妮娜咬牙切齒：“我花了這麽大代價，他要一走了之，豈不虧大了？不行，我也要去！”
“莉莉！”艾可好像早就料到了妮娜會這麽說，她沖着門口大喊一聲。
“小刀小姐，有什麽吩咐？”在門外站崗的中年女仆兇神惡煞地沖了進來。
“好好看着你家小姐，別讓她離開這裏一步。”艾可扒開妮娜的手，把她交給莉莉。
“明白。”莉莉緊緊握着妮娜的手，重重地點頭。
“你太不講義氣了。”妮娜瞪着艾可的背影抱怨道：“我們可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好好休養，再見。”艾可背着身朝妮娜揮揮手。
“喂，別丢下我一個人！”妮娜試圖下床。
“小——姐——請——躺——好——”莉莉中氣十足地喊道。
女仆長莉莉是連父親都忌憚的狠角色，妮娜只好乖乖縮回去：“小刀，幫我帶句話給王子殿下。他說過會親自登門向我道謝的，你讓他千萬別食言。”
道謝？
傻瓜，那不過是社交辭令罷了。
威廉那個男人雖然樣子無可挑剔，待人也彬彬有禮，不知怎的，艾可對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她總覺得他那張完美的笑臉下隐藏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而想起僞裝的王子，他家禦醫的樣子也跟着浮現在腦海當中，和哥哥同名又長得極為相似，非不承認，可惡。
兩個令人不爽的家夥，表面上看起來一熱一冷，實則心思都重得不得了，接下來那段未知的旅程，想必不會輕松。
離開醫院回到白銀古堡，時間已是晚上九點整，距換班時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你們去休息吧，我來。”艾可出去了兩個小時，在威廉門口站崗的是白蘭和指南針。
“哈……欠……”雙手插袋背靠牆的白蘭看到艾可來，懶懶地對着她打了個哈欠，“不用守了，等下我們要離開這裏。”
前往醫院前，醫生只說準備出城，其他消息皆未公布，故，艾可問道：“去哪？”
“這兒。”指南針甩開手中的地圖，食指定在距離王城不遠的紅圓點上，“撒汀城。”
撒汀，盛産黃金，艾可曾在那裏待過一段時間：“幾時出發？坐火車要七八個小時，立即動身的話，那裏接待的官員可得熬夜了。”
聽到熬夜這個詞，白蘭哈欠連天：“隊長說今晚，真是的，就不能睡飽等早上再出發？”
指南針解釋：“誰叫王子殿下想欣賞各個城的夜景和日出呢。”
艾可驚道：“火車直達，哪來的各個城？”
“王子殿下說乘馬車，我們得繞道。”指南針折好地圖，大拇指反向指指身後的大門，“隊長正在裏頭向王子殿下彙報我剛才拟定的路線。”
艾可啧啧道：“馬車？繞道？浪費時間又增加風險。”
指南針無奈聳肩：“有什麽辦法，誰叫王子殿下喜歡。”
艾可哼道：“算上随行人員，至少得十幾輛馬車，沿路的盜賊團可不得高興瘋了。”
白蘭露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他們高興瘋了，我們就得累哭。”
“別這麽悲觀，除了王子殿下、禦醫、書記官，其餘随從都不去。”指南針拍拍白蘭的肩膀安慰道：“五個管三個，還不至于會累哭。”
“真不知道他們怎麽想的……咦，波奇呢？”艾可覺得現場氣氛似乎太過冷清，仔細一看，發現原來最咋呼的那個人竟然不在。
指南針朝大門的方向擡了擡下巴：“隊長讓她去準備物資和馬車了。”
艾可吐槽：“蘿莉控這是光明正大的在給吃貨蘿莉開後門嗎？”
指南針笑道：“波奇食量大，準備多少她應該比我們有底。”
“小刀，你來了。我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這次郊游一定會開心。”波奇抱着一堆長棍，嘴裏叼着個超大的蘋果蹦蹦跳跳地朝幾人走來。
“郊游？”艾可斜眼看波奇。
“貴族們不都愛乘馬車帶着仆人和好吃的，到風景很美的地方去聚餐。”波奇啃長棍就像兔子啃蘿蔔一樣，吭哧吭哧一截就沒有了，“來，你們也吃。”好東西要分享，她大方地把手裏的面包分給隊友們。
“謝謝，我吃飽了。”艾可擺擺手。
“那我吃兩根。”困得不行的白蘭從波奇抽了兩根長棍，左右開弓吃起來，他希望食欲和糖分能助自己驅散睡意。
“剛才研究路線研究得太入迷，我忘了自己到底吃沒吃晚飯。”指南針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也能要兩根嗎？”
“兩根怎麽夠。”波奇塞了四根長棍給指南針。
“謝謝。”指南針感激地接過面包，小口小口吃了起來。
唰啦——
幾人吃得起勁，緊閉的房門突然從裏面打開，完成彙報工作的醫生腳還未完全踏出來，就看到隊員們集體狼吞虎咽啃長棍面包的詭異畫面。
“對、對不起……”最膽小的指南針一邊道歉一邊把面包往身後藏。
醫生面無表情地把門關上，目光平靜地掃過每一個人：“都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波奇将剩下的長棍面包遞給醫生，“這是你的。”
“十點出發。”醫生食指拇指成八字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十秒之內，你們最好吃完手上的東西。否則，我讓你們以後再也動不了嘴。”
隊長不常威脅人，一旦開口，後果很嚴重，有過相關經歷的幾人聽完後即刻化身成餓死鬼，玩命狂吃。
“呵……”搞笑的場景，看得艾可忍不住發笑。
“你還有心情笑？”醫生握着拐杖，緩步踱到抱臂倚牆而立的艾可身邊，“王子殿下回去後，清潔員打掃時在醫學館E-T7那排書架的頂部發現了一具咒者的屍體。”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更新時間明天中午12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