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場夢
朱果二話不說,丢了竹竿就往廚房跑去。
嚴暮自撿起地上的竹竿,手心被竹刺紮破,沁出血跡斑斑,她恍若未覺,親自拿着竹竿往牆頭掃去。
柳夏剛才差些被掃落,看她又拿起來,心驚肉跳。
他下意識縮了縮腦袋,趕緊軟了聲音勸道:“表妹何必這般,今日是指定跑不掉了。表妹若是願意認個軟,明日不去那什麽勞什子道觀齋醮,與我将婚事定了,我從中替表妹與姑母做個調和也未嘗不可。”
嚴暮自聞言,反而笑得坦然起來:“你算得上我哪門子的表兄?今日既然是跑不掉了,我是願意死也不願意嫁與你這個腌臜貨的。”
她奮力一揮手中的竹竿,本只打算再不濟也要給他幾下皮肉傷受受,誰知這一竿下去,牆頭上剛才還耀武揚威騎着的柳夏像出了弦的箭般,彈着倒射下去,摔下了牆頭。
院門外,絡腮胡根本沒想到嚴暮自一個小娘子的力氣會這般大,連自己都撐不住,趕緊跳下梯子,去翻看柳夏的傷勢。
他還沒上手,柳夏就發出殺豬般的叫聲:“腰斷了,腰斷了……哎喲,輕點!”
院外柳夏被人擡走,絡腮胡想了一下,決定還是要去将這事禀報給柳氏。
翠圓聽得院外吵嚷聲漸漸遠了,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嚴暮自手中的竹竿:“娘子……”
嚴暮自丢掉竹竿:“真是個外強中幹的貨,我還沒用多大力氣。”
風岩站在綠瓦之上,遠遠眺着嚴府院中的鬧劇,咋舌道:“這個柳氏看上去一團和氣,沒想到居然這麽狠毒。幸虧殿下來得及時,不然看這架勢,就算是嚴娘子這般果決,也要魚死網破。那個下流腰上中了殿下一石,就算未使出十成十的裏,怕是也要在床上癱個半月了。”
趙玉輕哼一聲,撣撣自己指-尖不存在的灰,眼睛冷冷睨着那個往東院區的背影:“你去跟着那個絡腮胡,看看他主子說些什麽。”
風岩得令正要動身,他又眯起眼睛,補充一句,“我很不喜歡他邋邋遢遢的絡腮胡,等下你聽完了,修理一頓再回來。”
風岩手裏抱着黑鐵劍,笑得牙不見眼:“是是是,屬下一定做得幹幹淨淨,把他修理一頓。”
風岩腦子簡單,倒也沒去想為什麽他家殿下大半夜隔着這麽遠能知道這邊有情況,只覺得殿下是終于鐵樹開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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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看不慣?
這大半夜的要往人家姑娘家閨閣院中跑,原來是害怕嚴娘子半夜受上一分委屈了。
趙玉看他笑得牙不見眼,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眼風冷冷掃過去,風岩馬上合起嘴,一個縱身跳上了嚴府的假山之上。
趙玉站在屋瓦上須臾,擡眼看到嚴暮自房中的燈火亮起,暖融融的光從她半開的窗牗射出,照得雪意也帶上幾分暖意。
燭火光亮躍上趙玉晶黑如玉的眸子,星火躍然與幽深眼底。倏然間,他覺得自己站在這裏好像有點太冷了,踟蹰片刻,三步并作兩步縱躍上了嚴暮自閨房邊的一棵梧桐樹上。
房內三人一陣罵柳夏和東院,好半晌才吹燭歇下了。
趙玉幽深的黑眸盯着變得黑魆魆的窗,站了好一會,待聽見屋內的人呼吸聲終于變得綿長,明顯是又睡過去之後,他長臂一伸,骨節修長如竹的食指抵上半開的窗子的抹頭,稍一用力,窗牗悄無聲息地合上,隔絕了外頭的風雪。
“開着窗,吵死了。”他喃喃自語。
趙玉突然看向關上的窗子,想到了自己來這裏的原因。
既然在他做了那個詭異的春-夢之後,這邊真的情況有變,那是不是可以說明……
他喉頭一動,不,或許只是巧合,還需要再驗證一遍。
他不再停留,往下榻的溫府方向疾行而去。
“人呢?殿下,揍完啦……殿下……”風岩回來,看見空無一人的屋頂,小聲呼喚,反正太子殿下耳力好,會聽見的。
誰知逡巡找了一圈,都不見人影,也只好先往回撤了。
待回到溫府,風岩甫一打開門就發現太子殿下早就蓋衾而眠,他愣了一瞬,停住繼續推門的動作,改向後退,很快蹑手蹑腳退了出去。
走了老遠,還是覺得想不通。
風岩小聲嘀咕道:“殿下這麽急着趕回來,就為了睡覺?”
他是實在想不通,索性搖搖頭,不想了,也回屋補眠去了。
趙玉甫一入夢,就能感受到自己的手心處突然多出了一截柔軟。
他垂眸,如鏡的黑沉眸中映入一截皙白的脖頸。
趙玉手背隆起兩叉青色的筋,指骨長直。他看着被自己握在手心的纖細脖頸,喉頭微動,覺得掌心很燙,下意識就想松開手。
無措間她的長發被撥開,露出大片細白的頸背。
他眼眸像是被燙灼到了,不動聲色把目光從光裸的頸背處挪開,不期然又被她光滑的右肩上刺眼的朱砂痣刺了眼,清冷的眸光越陷越沉。
因為他突然間松手,敞着衣衫的嚴暮自踉跄一下,眼看就要倒栽蔥下床榻。
他眼眸黑沉,只好扯住纖薄的衣衫往她肩頭上蓋,隔着衣衫抓住她的肩将她穩住。
女人肩處細細的鎖骨硌在他的掌中,他身形又僵硬住,手上的力氣不自覺重了幾分。
趙玉正不知所措之際,只聽見他懷裏的玉人咕哝:“開始玩強制的了?”
嚴暮自兀自大喇喇将腹诽說出來後,又沒事人一樣仰起頭來,閉着眼,烏黑的睫毛輕顫着。
按照她做夢多時的經驗,只要不反抗,嘀咕幾句而不影響床笫上的走向是并不會有什麽影響的。
往日這時候,早就已經是進展到如火如荼的地步了,今日這人也不知是怎麽了,平白多出幾分欲擒故縱的挑-逗感。
這樣卡殼的情況她之前也有遇上過,夢中男人來回在房中踱步,口中念念叨叨她的小名。
本來她還以為那一晚上的夢是不用折騰了,于是在夢裏就放松了自己,在夢中的床榻上進入了深眠。
誰知半夜之後,那男人才開始進入正軌,那一晚上的夢折騰到她差點起不來。
第二日頂着個黑黝黝的眼圈起床,而且那日還要待客。
害得她只好将脂粉塗得重些,扮成病弱西子。
雖然幸好有美貌撐着,也在小範圍之內掀起了西子捧心妝容的風潮,但她還是對于夢無力掌控的感覺十分抵觸。
她不喜歡無法掌控的感覺。
就像是剛剛她在夢中被朱果搖醒,雖然是醒了,但是精神頭還是大打折扣,剛才在柳夏面前都是硬撐着的強硬,實則頭都要疼裂了。
今晚絕對不能又重蹈覆轍了。
嚴暮自怕這個夢牽牽扯扯做得太累,貼近男人的面前,提醒他該進入正軌。
她細嫩的小臉上因為熏香泛出通透的紅暈。
誰知半晌男人也沒有動靜,她奇怪地歪了一下頭,黑睫投下陰影,看上去像是個初入凡塵的神鳥,白日裏那團團溫柔的面-具之下的狡黠畢露。
她抓住男人的手臂,自己的朱唇貼上他的。
男人居然沒有緊接着像之前一樣攻城略地,反而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手臂上的肌肉瞬間縮緊,居然一下彈開幾步遠。
嚴暮自茫然跪在床榻上,身上薄如蟬翼的衣衫滑下肩頭。
很快,她像是想通了什麽。
她嘆了口氣:“今日換口味了不喜歡主動是吧,行,我來。”
她直接将男人撲倒在床榻之上,玉手纏上他的手腕,伏在他的胸口,男人再也動彈不得。
她閉着眼精準找到男人的唇,正要繼續吻上去,被撲倒的男人終于不再無動于衷,聲音喑啞:“昨日的是誰?”
嚴暮自不假思索:“裝什麽傻,昨日的不也是你嗎?”剛一答完,她察覺到了不對。
之前雖然這人也不知怎麽的會叫自己的小名,但是她說話這人是從來沒有答應過的。
就如同被安排好的一般,這人只會按部就班将所有事情做完,然後深情刺-激地叫她的名字。
現在這是?
突然能交流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趙玉咬牙道。
嚴暮自誠實地搖搖頭:“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趙玉道:“你怎麽不知道我的名字,就知道我是誰?我可是知道你的。”
她被問得煩了,也不回答他,雙頰氣鼓鼓反問:“那你是怎麽知道我的小名叫做媏媏的?你是精怪?神仙?還是……”
“還是什麽?”
“不回答就別磨功夫了,趕緊的。”
嚴暮自放棄與這人多費口舌,手往上攀援環住他的脖頸。
她想起昨日被這人咬痛了唇,見眼下他能與自己交流了,心下輕哼一聲,噙住他的唇-瓣咬了回來。
果不其然,男人吃痛地哼了一聲。
嚴暮自聽着覺得終于是舒心了一些,半坐起來,紅潤的唇扯出笑意,假情假意問道:“你沒事吧?這是你昨日教我的呀。”
趙玉仰頭看着她一臉佯裝關心的樣子,感覺嘴唇都沒那麽疼了,将她拉下來:“沒事,繼續。”
嚴暮自做了一年多的春-夢,早就十八般武藝樣樣知曉了,不過這讓她自己來掌握主動權還是頭一次。
她挑眉,吻上去的時候感覺到他停滞了一瞬,很快就如魚得水纏繞了上來,被他接過了主動權。
這一年多的“相處”,嚴暮自覺得這人的招數還是可以的,也算是有些信任存在的。
所以她并沒有反抗,反而軟下姿态由他引領。
許久,趙玉終于停-下動作,捧住她的臉讓她順氣。
他遠遠看她時只覺得臉只有巴掌大,近處仔細端詳時,發現她并不是一味瘦削,白嫩的臉頰豐潤柔媚。
像極了他幼時在宮廚中吃的白米團。
又甜又軟。
趙玉看她終于稍微恢複了一些呼吸的節奏,長指拂上她黑壓壓的眼睫:“睜眼。”
嚴暮自下意識舔舔紅潤的唇,外頭尋找他的聲音:“睜不開。”
趙玉看向她的嘴唇,玄色的瞳染上暗色:“媏媏,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她道:“你叫什麽?”
趙玉沒有馬上回答她,反而把她按下,欺身上去讓她又是一陣呼吸紊亂:“叫我淩官。”
“淩官。”她迷迷糊糊複述了一遍他的話。
室內的熏香蒸騰出暖融的蕙香,香氣卷上她的臉頰更添幾分緋-熱的暧紅。
趙玉靠近時他身上的沉水香的辛麻棋韻充斥她的身周,微涼的指-尖拂上她臉上的紅-暈。
她貪戀涼意,用臉去貼那抹冰涼。
趙玉目光灼灼,指腹離開臉頰撚上她朱潤的耳-垂,伏上她的耳-廓時呼吸沉熱:“是我,媏媏。”
作者有話說:
淩官:→_→她知道我的字了,刺激
媏媏:做夢而已
淩官:對我這麽主動一定是很愛我了,我這該死的魅力
媏媏:趕緊結束,明天還有留精力勾搭傅表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