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桃李相報
夜還很漫長。
地面是積雪将月光反射到整個魔宮之上，雪已經停止，寒風蕭瑟，驚擾了側卧在床榻上淺眠的雪曼。
殿外未聽到任何腳步聲，窗臺卻“吱呀”一聲，燭光驟然熄滅，一道黑影閃入卧房！
“誰？”雪曼淩空一躍，全身繃緊！
“莫念，是我。”扯下面罩，刑朗壓低語調，摸準了床榻邊緣，順勢坐下，将雪曼扶住。
“一切可還安好？”外面響起了叩門聲，關切的詢問。
“無事，不小心打翻了燭臺。”擡起聲調回應後，門外的悉索聲戛然而止。
“你怎麽回來了？你瘋了！要是被發現，你會有生命危險的！”雪曼晃動着冰涼的手掌，卻在刑朗眼中看到了一絲溫柔，仿若之前的雪歌，于是有瞬間的失神。
“來接你回家。”望着有些愣怔的雪曼，眉宇間瞬間有一抹化不開的柔情。
“家？”輕聲詢問，嗓間的沙啞似乎也在無盡的嘲諷，“哪裏是家？”
“小念，你難道真的不記得了？”刑朗眉心緊蹙，眼神透過昏暗的光線鎖在雪曼不知所措的面頰，想從中找到一絲熟悉的回應。
“刑朗，我們之前，見過？”試探的開口，腦海一刻不停的搜尋着記憶碎片。
“你不記得也是情理之中，”探究的捕捉無果後，聲音透露着一絲失望，“你當時還小，又怎會記得，當日之事。”
小心翼翼的從胸口拿出劍穗，置于雪曼掌心，溫熱的觸感讓掌心下意識的握緊，思緒飄到十一年前的守燈節。
這是且聽天下一年一度的大日子，過了守燈節，便意味着守住了自己的年歲。
而這一天，若是有女子與男子交換物件，便意味着相輔相成，共同成長，接下來的一年便會無病無災。
而當時，刑朗才來被帶回且聽，由于之前的饑寒交迫，身形十分瘦弱，他在同門師兄弟中受盡欺淩。
守燈節自然也無人問津。
望着大夥都沉浸在喜悅中，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刑朗十分羨慕。
鼓起勇氣，走向其中一個師姐，怯生生的詢問，“師姐……”
“喲，大家快來看，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喽！”人群中不知誰吼了一聲，帶着嘲諷的戲谑，瞬間，目光齊刷刷的聚集到他周身。
“呦呦呦，這不是我們的小不點嗎？怎麽，想打馨依師妹的主意啊！也不自個照照鏡子！”
“就你這樣，誰會與你交換物件？回去趕緊躲起來，別在這丢人現眼了！”
“哈哈哈……”人群中迸發出一陣狂笑，刑朗瞬間臉頰緋紅。
“誰說沒人與他交換物件？”一聲稚嫩的聲響瞬間讓嘈雜的聲音消退的無隐無蹤，雪曼一襲白衫，緩緩而來，走到刑朗面前，取下手中劍柄上的劍穗，遞于刑朗，“給，這是我送你的。”
刑朗擡頭，雪曼清澈的笑如同刺骨的冰涼中一抹溫泉，瞬間溫暖了滿目蒼荑的心間。
話語間，手被柔荑拾起，腳步也不聽使喚的随着眼前的女孩疾步而去。
“走，我帶你看看這且聽天下的繁華！”
溫熱的淚水滴落到指縫間，浸入劍穗，雪曼收緊手指，輕聲呢喃，“你竟還留在身邊。”
“小念，”刑朗眼睛彎起好看的弧度，“不管他人如何看你，至少我知曉，你的善良無人能及。”
擡起眼簾，瞳孔已經适應了黑暗，将刑朗臉上的期盼盡收眼底，“刑朗，你告訴我，我的身世到底是什麽？”
“我若是你，便會回到且聽，将一切來由調查清楚，也好過在這裏坐以待斃。”清澈的眸子無半點閃爍，堅定不移的鎖定在已經消瘦的臉龐。
“若前方等我的，是另外一個局，我該如何權衡？”
“小念，你信我嗎？”目光鎖住猶豫不決的眉心，伸手将其撫平，“你若是信我，便随我走。”
腳步踩在積雪上的“吱呀”聲在殿外響起，由遠及近。
刑朗起身，轉身閃入窗格邊，“你考慮好，就告訴我，我一直都在。”
房門的開啓聲與窗臺阖上的聲響幾乎同時，雪曼起身，卻發現雪歌并未急于闖入，眼角掃向窗臺，邊上，是倒向一邊的紅燭，紅色的蠟已經幹涸在桌角，如同封印的淚珠。
“這麽晚了，有事嗎？”驚魂未定，心跳已經至嗓間，卻佯裝鎮定。
“睡得可還好？”嘴角輕勾，透着一絲玩味，“好好珍惜與他一起的最後時刻。”
“你……”杏目微瞪，面色上佯裝的淡定自若頃刻間潰不成軍！
“雪曼，你真的不會撒謊。”踱步而入，繞着寝殿一圈，最終停在雪曼面前，伸出手掌，卻被偏頭躲過，卻也不急不躁，“蕭辰去淩雲谷的五年裏，需要心無旁骛，否則帶着遺憾閉關，難免會同我一樣，走火入魔。”
一語，讓雪曼懸着的心瞬間落下，難道，他以為，方才闖進寝殿的人，是蕭辰？
不再多言，卻也不再繼續，什麽時候，她與他，竟需要這般耐心和智力上的周旋？
和衣而眠，雪歌竟沒有再進一步相逼。
本是一夜淺眠，卻不想在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沉沉睡去。醒來已經日上三竿，而擁着自己的那一角，溫度早已褪去。
推開寝殿之門，竟沒人再刻意阻止，然未離開幾步，蕭辰一襲白衫，由遠及近，溫柔如水的淺笑帶着深深的寵溺，然眼角不易察覺的擔憂，卻與佯裝的淡定自若格格不入。
“雪曼，”壓低嗓音，“雪歌，可有再為難于你？”
搖搖頭，只見蕭辰一個眼神，便立刻心領神會，緊随其後，将身後的勇士甩開。
“雪曼，離開魔境吧，不是所有人，都能原諒你的身不由己。”蕭辰考慮再三，還是道出了心中的想法，“巫鹹的仙逝，雖說是大局已定的事，但是你不該……妙天性情直率，你也別往心裏去。”
“蕭辰，巫鹹不是我殺的，我雖然與刑朗有些淵源，但是絕對不會颠倒黑白！明明是妙天……”
“好了，雪曼！”蕭辰搖搖頭，“想辦法離開這裏，雪歌，不是你能招惹的。”
“你不信我？”心，驟然沉到冰窖。
“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你的身不由己，你舊疾未愈，很多事情，或許由不得你意識來控制，雪曼，我是為你考慮。”
“既然如此，我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好生修煉便是！”轉身欲離去，卻被反手拉住。
“雪曼，”蕭辰眼中有一抹痛苦，“若是雪歌魔性大發，後果不堪設想！我忍受不了自己束手無策的無能，你到底明不明白！”
“放開她！”
耀眼的光線下，雪歌的臉色略顯蒼白，眸中的怒意在望向二人指縫相扣的雙手之時卷起洶湧的暗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