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追憶相遇
頭痛之症随着年齡的增長愈發嚴重起來，每一次雪曼都在想，不如死了算了。
頭顱中似乎有一種強大的力量叫嚣着，想要突破阻礙，每一次雪曼以為，這或許就是極限了吧，可是每一次的極限都似乎被無限拉長，化成感官上最難耐的痛楚，席卷着周身的每一根經脈，蝕骨般痛不欲生！
可是，若是真的死了，蝶谷那些破繭成蝶的飛舞，如何藏進記憶的最深處，化成永恒？
雪歌臨走前的承諾，是雪曼這幾年來唯一的支撐。父王雖寵愛她，但是不知為何，雪曼內心深處卻是十分排斥，這種不明原因的情緒一直深藏于心，無法向任何人透露，而母後，她總是淡淡的，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與她無關，只是力所能及的履行一個王後該有的職責，就連自己舊疾發作之後給予的關懷，也是如同例行公事一般拒人千裏，只有雪歌。
該如何形容自己對雪歌的情感呢？
雪曼百無聊賴的晃着雙腿，坐在斷壁邊緣，眺望着遠處的淩雲谷萦繞在一片白霧中，思緒一直飄到剛入魔境的場景。
因為自己來自塵世，用身邊的人的話形容，就是滿身的世俗之氣。
動不動就掉眼淚，如同無用的廢材。
雖被父王收為養女，但也只是名義上的公主，身邊和她年齡相仿的孩子皆是護靈等級，有的甚至達到了禦靈，對嚴寒無所畏懼不說，還經常欺負自己。
那時的雪歌，還是音靈等級，幻笛總是伴随他左右。他的冷漠讓自己望而卻步，根本不敢靠近。
那是雪曼來到魔境三個月時。
自己滿身狼狽的回到王宮，白色曼陀羅點綴的裙擺和披風已經髒亂不堪，臉上挂着淚痕低頭走在長廊上，想着快點回到寝殿，不要讓父王發現自己的狼狽樣，慌亂中卻撞進一個胸膛，還未來得及擡頭，就摔倒在地。
“對不起啊！”低頭想要繞過身邊之人，腳步還未來得及逃離，便被男孩伸手抓住衣領。
“怎麽了？”
該如何形容這聲關懷呢？仿佛和煦的春風，突然之間吹皺的波瀾不驚的心湖，微微張開嘴巴，卻不知如何回答，于是又如數化成兩行熱淚，沿着髒兮兮的臉龐留下，在男孩臉上看到了淡淡的不悅之後，适時止住。
“怎麽這麽狼狽？”扯住女孩手臂，卻不想讓眼前人面色一陣痛苦，慌忙撩起袖口，深深淺淺的淤青瞬間布滿眼簾，讓男孩眼中一寒，“誰弄的？”
“我……”女孩支支吾吾，不願開口。
“算了，趕緊回去洗幹淨，髒兮兮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看。”淡漠的松開手，轉身離去，身側的羊脂玉幻笛深深印在女孩充盈的雙目中。
第二日，正當男孩出門之時，卻發現一抹嬌小的身影立在自己殿門之側，怯生生的眼神正躲在柱子旁偷偷望着自己。
“怎麽了？”不悅的皺起眉頭，聲音淡漠。
女孩沒有說話，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臂，五指緊緊的攥着一片絹帛，純淨的眼睛彎沉月牙，讓男孩頓時失了神。
伸手接過絹帛，掃視一眼，便将音符記在腦海中。于是，拿起幻笛置于唇邊，頃刻間，優美的音律飄蕩在四周。
那是雪歌十一年裏的吹奏中最動聽的曲子，仿若置身在白色曼陀羅花海中，醉人的迷香萦繞在身旁，然後眺望，起伏的白色美的窒息，美的心醉。
男孩嘴角邊漾起淺笑，淡淡的，卻讓雪曼癡癡地看了好久。
雪曼大膽的伸出手掌，扯了扯雪歌的衣袖，雪歌低頭，眼眸中滿是笑意。
“你終于笑了！”
雪歌愣怔的揚起眉梢，笑？
“雪歌笑了！我讓雪歌笑了！”女孩手舞足蹈，她卻不知，自己的出現，如同小小的太陽，只是一個遇見，便将光芒照進了雪歌心裏的每一個角落。
雪花的飄零，是魔境的組成部分，如同雪曼在斷壁的每一日等待，是她這五年來風雪無阻的習慣一般。
五年的時間，很漫長，也很短暫，不知不覺，悄然流逝。雪曼想，當初流着鼻涕的小丫頭還差一年就成年了，雪歌的空靈，應該也快功德圓滿了吧！想到馬上就能看到雪歌，內心突然止不住的開心，嘴角也不自覺的微微揚起。
“雪曼！”妙天一身火紅，剛結束成年之禮的她，已經出落成身姿曼妙的大美人，亭亭玉立，寒螺挂在腰間，更是彰顯出飒爽英姿。
“妙天姐姐，你真美！”雪曼盯着妙天的玲珑有致，不禁吞咽口水，“要是雪歌見着了，肯定特別喜歡！”
“你呀！就是嘴貧！”話語間雖是數落，卻掩飾不住心中的暗喜，席地而坐，與雪曼并肩，感慨，“也不知雪歌的空靈修煉的怎麽樣了。”
“他一定會成功的！”不斷的呵着熱氣，揉搓着已經通紅的雙手。
見狀，妙天伸手手掌，一把握住女孩刺骨的冰涼，“沒有靈力就不要一直呆在這裏，若是被雪歌知道了，又該說我沒照顧好你了！”
瞬間一股暖意襲遍全身，“知道了！我們回去吧！”
兩人手牽手，背離淩雲谷而去，踩下的腳印瞬間又被雪花蓋住，寒風中，妙天解下披風，為身邊已經穿着臃腫的女孩系上，嬉笑聲瞬逐漸消失在空曠的峽谷之中。
夜色來襲，将未關緊的窗子吹的搖擺不定。
“複仇。”夢境中的決絕牽動睡夢中的身軀，呢喃聲中也帶了幾分狠戾。
緩緩上前，腳步不聽使喚，明明內心的懼怕已經瀕臨邊緣，可身體如同被牽了線的木偶，一舉一動由不得自己控制。
“複仇。”飄搖不定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出，仿佛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脖頸周邊，身體驟然間一陣麻酥。
慌忙轉過身去，映入眼簾的是面目猙獰的女孩，七竅汩汩的流着鮮血，鮮紅的嘴唇不斷呢喃，“複仇。”
瞳孔中的身影不斷被放大，女孩的面容讓雪曼的心髒驟然間提到嗓間！這面容，這身姿，不就是鏡中的自己！
“啊！”窗子的吱呀聲頓時讓女孩又是一驚！
背後已經被冷汗浸透，雪曼掀開被子，跳下床榻。
拉開房門，還未跑出幾步，意識突然清醒，雪歌已經離開了。
寒風肆虐，席卷在雪曼瘦小的身軀旁側，将僅有的一絲溫度也吹散在空氣中。
慌忙轉身回房，将門窗關好，再次跳回床榻上，拉過棉被将周身包裹個徹底，習慣性的握住頸間的赤瞳，弱小的身軀在被褥中瑟瑟發抖。
“雪曼不怕！”
黑夜漫長，仿佛永遠沒有盡頭一般，女孩就這樣卷縮在床榻一角，攥緊赤瞳，仿佛攥着雪歌給予的僅有的守護，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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