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願為質子
路家倒是一派和樂融融,而不遠處的皇宮裏朝堂上的氣氛就有些不可描述了。
此時距離烏族來朝恰好過去了十天,十天的時間,已經足以解決好一切的事情,現在剩下的只是,道別。
烏族的領頭人烏領不僅長相粗犷,滿臉胡子,而且聲音也十分粗犷,說話跟吼似得。
“雲國陛下,”烏領一只手放在腰上,另一只手斜放在另一側的肩上,朝着雲朔微微彎了背脊,用烏族的禮節恭敬的行了一禮,“感謝這十天以來的盛情款待,如今和平文書已然簽署完成,我們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相信這會是我們兩國之間和平的開始,我們也是時候返回烏族了。”
雲朔一擺手,朗聲道:“使節不必行此大禮,請起。朕也同樣堅信這會是你我兩國之間的友好之始。不過僅僅十日你們便要離開,朕覺得還有些怠慢了遠道而來的使節。”
烏領哈哈一笑:“陛下過多煩憂了,我們烏族人向來是豪爽的,不會拘泥于區區小事,更何況,我們在雲國,已經感受到了雲國十分的誠意,何來怠慢一說?”
雲朔似有些無可奈何的開口:“既然使節都這般說了,那朕也不好再多加勸說。那今日就請使節準備一番,明日朕将會親自送使節出城門。 ”
烏領又是一彎腰:“那就謝謝陛下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會談就要在雙方達成一致愉快的結束的時候,烏清突然開口了。
他上前了一步,語調不卑不亢:“雲國陛下。”
“哦?”雲朔有些好奇,“不知皇子還有何事?”
烏族的其他人頓時有些措手不及,不住的給他使眼色,想讓他停下來,但烏清依然自顧自一字一句的吐出口:
“我烏清願代表烏族作為質子,留在雲國。”
此言一出,滿堂的人都有些震驚。
烏族的人這下是真的急了,連烏天都不顧禮節的直接沖了上來,扯住了他的衣袖,急急的小聲道:“公子,你說什麽呢,你要留在雲國做質子?!”烏天整個人都不好了,他是不是聽錯了,他家公子要自願留在雲國作質子?質子這樣一個屈辱的身份,公子怎麽能接受。
烏清淡淡的斜瞥他一眼,掙脫開他的手,接着道:“兩國之間的邦交,一紙協議顯然是不夠牢靠的,自古以來,為了保證雙方之間的和平,最普遍的辦法,除了聯姻,就是質子,想必陛下不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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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朔點點頭:“确是如此。那麽皇子的意思是,你自願到雲國做質子,為了兩國之間的和平?”雲朔的聲音遲疑了些:“但似乎,這只是皇子一人的決定?”
烏清先是冷冷的掃視了一眼烏族的衆人,随即才開口道:“并非如此,在出發之前,我便與我父親談妥,只是還未找到合适的時機告知我朝使節,在雲國作質子,原因有二,其一自然是為了兩國之間的和平,其二,則是為我個人。陛下也知,烏族所在地荒漠廣布,天氣惡劣,我一向身子弱,而雲國不僅天氣溫和,并且能者衆多,在雲國,我才有治愈的可能,我相信,沒有人,是不惜命的。”
烏族的人還想說些什麽,但被烏領一個眼神給逼了回去。
高坐上的雲朔聽了這番話,心裏已然有了打算,他絕不會相信未找到合适的時機這樣的借口,很顯然,這件事只是烏清一人的打算,亦或是背後有烏族的王烏漠的授意?
雲朔呵呵一笑,掩住所有情緒:“那這麽說來,這倒是一件益于雙方的事?只是不知烏領使節怎麽看?”
烏領狀似無意的看了一眼烏清,才開口道:“既然這是我王的意思,那麽我們自是遵從。”
烏清面上的表情又冷淡了幾分,連聲音都仿佛有些冰冷刺骨:“烏領也已經沒有異議,不知雲國陛下是否還有疑問?”
雲朔的眼神瞬息之間變得神秘莫測,但其他人卻窺視不得,他道,語氣有贊同之意:“皇子願到我國作為質子,朕自然是願意的,這只會增加雲國對烏族的信任,加強兩國的邦交,那麽也請使節回去轉告烏王,請他放心,在雲國,皇子定然會得到應有的尊重和照料。”
雲朔把視線轉向烏清,寬容大度的道:“若皇子還有其他的要求,可在現在一并提出,朕會盡量滿足。”
“那先謝過陛下,我只有一個要求,繼續住在晏府。”
雲朔似乎有些沒有意料到:“僅此而已?”
烏清語氣清淡:“僅此而已。”
雲朔一揮袖子:“這等小事要是朕都不允,那便說不過去了,晚些朕會派人通知晏府,你可以放心住下。”
烏清淡淡颔首:“謝過陛下。”
“區區小事,不足挂齒。”雲朔頓了下,又接着道:“既然事已談妥,明日使節還要上路,想來時間也已是倉促,朕也不浪費時間了,皇子、使節若願意,自可先行離去。”
烏清把手斜放在肩上,微微彎了彎腰,随即離開了。其餘烏族衆人亦是行禮之後也随之紛紛離去。
雲朔面無表情,緩緩轉動着手上的玉扳指,群臣之中有人想開口說話,卻被他擡手制止了:“今日不必多說,此事推後再議,散朝。”說罷,走下龍椅,轉身離開。他身邊一個老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退——朝。”說罷一甩佛塵也随着皇帝的腳步離開。
這邊,剛出宮門,烏清便立即與烏族衆人分道揚镳,一路折回了晏府,路上,烏天還是有些忍不住:“公子,你為什麽要留下來?”
烏清反問:“你覺得,我又為什麽回去?只是因為我是烏族的人?烏天,你是不是忘了,”烏清的語氣變得有些殘忍,“夫人是怎麽去世的,而我,又是如何遭受了這二十年的病痛。”
烏天驀然沉默了起來。
烏清終究還是有些不忍:“晏府的晏夫人醫術超群,留在這裏,我才可能活下去。”
烏天又沉默了半晌,才澀着嗓子開口:“公子……”
“行了,”烏清淡淡的打斷他:“不必說了,回去吧。”
烏天點點頭,他從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懦弱的人,但此刻他卻有些想哭,他終是難以接受公子為了活着,寧願受辱留在雲國。
但烏天顯然是多慮了,在烏清看來,質子這個身份,他并不在意,其次即便他不主動要求留下來,也不見得,最後他能夠安全的離開。更何況,對于那個充滿了痛苦回憶的地方,他也不願回去。
烏清和烏天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晏繁也恰好從路府腆着肚子酒足飯飽的回來,果然還是吳姨燒的紅燒魚最好吃。
結果兩人就這樣尴尬的相遇了,晏繁放在肚子上的手緩緩的擡起,僵硬的左右搖了搖,有些尴尬的道:“嗨。”
烏天倒是很熱情的和她打招呼:“晏小姐!”
晏繁嘴裏一串呵呵呵呵,好好好。
而烏清只是微微掃了她一眼,剛準備離開,可能是想到自己好像還住在她家,這樣貌似不太合适,退了幾步,又說了一句:“要一起進去嗎?”說完站在原地等着晏繁。
晏繁不太自然的笑了幾聲,內心在咆哮,你先進去你先進去!嘴裏卻道:“好啊。”說罷加快了步子追了上去,與烏清并排走了進去。
晏繁覺得這可能是她為數不多的幾次深深的感受到什麽叫尴尬,但是已經走了,晏繁只好随意找了個話題緩解一下氣氛:“呃…那個,你穿這麽少,不冷嗎?”
烏清看她一眼,聲音清涼:“還好。”
晏繁硬着頭皮接下去:“是嗎?呵呵呵,最近感覺天有些涼了。”
“恩。”
………
她怎麽感覺自己跟個智障似得?
見她不接話,烏清轉過頭來的看着她,似乎是在無聲的詢問。
晏繁心裏還在瞎唧唧,餘光忽然瞧見盯着她的烏清,忽然心一虛,我剛才好像,貌似,沒把話說出口啊。
她一直不說話,表情還怪怪的,烏清還是開口了,結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晏繁打斷了:“那個啥,我就在花園這呆着,你先回去吧。”
烏清微微蹙了蹙眉,但也沒說話,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烏天仍然十分熱情:“晏小姐再見!”
“再見再見。”晏繁笑呵呵和他揮揮手,心裏暗自松了口氣,終于走了 。坐在桌邊,拿起茶壺倒了杯茶一口灌了下去,一進口就噴了出來,連忙用手扇着嘴:“哎喲我去,燙死了。”
秦年嘲笑的聲音從背後傳出來:“活該,你着什麽急,你拿着杯子沒感覺出來茶是燙的。”說着身影慢慢顯露,坐在了晏繁邊上。
晏繁嘟囔:“我這不是口渴嘛。”
秦年嗤笑一聲:“行了,不用解釋。”
晏繁撇撇嘴不說話。
秦年戳了戳她:“你剛才怎麽和烏清一起進來了。”
晏繁語氣幽幽:“這不是恰好在門前碰到了。”
秦年一拍她胳膊:“瞧你這樣子。”而目光卻望向了更遠處,嗯,似乎病發的時間快要到了?
晏繁覺得有些困乏,站起身吱了一聲回去睡覺了。
而秦年坐在原處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