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回了仙界,便直奔南天門,上玄冥宮找天權。
天權見我,不驚不喜,仍繼續作畫。
我道:“你可瞧見我的燈了?”
“見了。”
我湊過去,搶過天權的筆,省得他總冷冷的,也不瞧我。
我道:“文清同我說,這燈上了天,神仙便會如其所願。你可能如我願麽?”
他搖了搖頭,随手拿起架子上的另一只毛筆,蘸了墨,繼續作畫,淡淡道:“我便不曾生過你的氣。”
末了,他還極小聲地說了句:“你莫要再說了。”
“那你怎不理我?我那日并非有意,只是不想你那麽辛苦。”我把毛筆放回架上,氣鼓鼓地說,“你若再不理我,我便要親你了。”
我瞧凡人便是如此哄親近之人的,似乎很受用。怎知此言一出,天權突然沉聲道:“蘇淮君莫要放肆了。”
我極少見天權如此生氣,吓得我一愣,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久不見蘇淮君,怎一來便惹得天權君這般惱火。”
貪狼星君的聲音傳來,随後我便看見文昌帝君、貪狼星君、武曲星君和司命一同從裏屋出來,原是文昌帝君同貪狼星君在裏面下棋。
天權将筆擱下,朝文昌帝君拱了拱手,略帶歉意地說:“讓帝君見笑了。蘇淮君剛從凡間回來,他年紀尚小,不懂這些,難免說錯話。”
我聽說過文昌帝君的名諱,他是統管南鬥六星君的帝君,與天權共同掌管凡間文運。難怪我方才見天聾地啞在玄冥宮外候着,還以為是我看錯了。
文昌帝君瞧了我一眼,道:“我自然不會當真。只是這小狐貍不懂天庭律法,今日這話我聽了只當玩笑話,若是被旁人聽了,怕是要生是非。星君若得空閑,應當好好管教一番才是。”
我怎就需要天權管教了?但這位帝君說的不假,我方才只想着哄天權理我,口不擇言,确實說了不該說的話,也難怪天權要生氣。
我朝文昌帝君行了個禮,笑道:“蘇淮見過文昌帝君。帝君方才所言蘇淮皆記下了,日後定将天庭律法牢記于心,不給天權君惹麻煩。”
文昌帝君與司命走後,天權敲了下我的腦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樣,嘆道:“我不是叫你莫要再說了麽?”
我委屈地說:“我還以為你是生氣,方才不願聽我說話,怎知帝君在此。”
“你進來時沒看見天聾地啞麽?”天權的語氣中透着無奈。
“我見着了。”我越說越小聲,“可我飛得急,瞧得不真切。”
平日在北鬥幾位星君面前,我便是同天權撒個嬌,亦或是說錯什麽話,天權不會在意,幾位星君也不會往心裏去。可這回偏偏是初次相見的文昌帝君,這叫我往後見着他了該如何才好。
我知自己有錯在先,只能将目光投向貪狼星君和武曲星君,祈求他們能幫我說話。
貪狼星君大笑道:“你便莫要再怪他了,他此番丢了臉,怕是以後再也不敢了。”
我狠狠地點了點頭,這臉确實是丢大了。
武曲星君卻同我道:“你可知方才險些我們便要上誅仙臺聽你理論了。”
“我又不是天庭的神仙,青丘是不講究這些的,說了也無妨。”
天權只是嘆氣。
“你雖不是,可天權君卻是實實在在的文曲星君。他若是跳了,你可就願意了?”
武曲星君說着看向天權,天權已經回去作畫了。
我直搖頭,跑到天權跟前,可憐巴巴地說:“天權,你便原諒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後日日在你這抄寫律法,定不會再犯了。若是真怪罪下來了,我便替你跳誅仙臺去。你......”
一抹愠色上了天權的臉,未等我說完,他便憤憤道:“你若再說胡話,便回青丘去。”
貪狼星君笑道:“天權君哪舍得你跳誅仙臺,蘇淮君莫要再說錯話了。”
我正想說些什麽,只見天權将筆擱下,揉了揉腦袋,有氣無力地說:“罷了罷了,你們都回去吧。我想歇會了。”
我退出了玄冥宮,拜別了兩位星君,垂頭喪氣地回了青丘。
天權不會真的同我生氣,可我卻每每惹得他心情煩悶。
二哥與仙友出游去了,只剩長姐在。她見我這般模樣,笑道:“我方才回來,見你往天宮去了。想來你最好找文曲星君玩,怎還悶悶不樂的?”
我将事情同長姐講了,長姐摸了摸我的腦袋,問道:“你當真看上文曲星君了?”
我急忙搖頭,道:“我便只是時而愛同他講幾句俏皮話,不曾想過別的什麽。”
“那便好。”
如我所料,文清高中榜首,衣錦還鄉,娶了凝兒為妻。
一年後,凝兒為文清添了一雙兒女。
再十年,凝兒惡疾纏身,煎熬了半年,終歸離世。文清心中悲切,一夜白發。
文清一生便只娶了凝兒一個,凝兒走後,他也不曾再娶。
又十年,文清辭官,踏上前往蜀山的路途,因遇妖物,不慎墜崖。
就在文清墜崖前幾日,我在天上與天權喝酒時,将我與文清的夢境同他講了。
我道:“倘若真有此事,你可莫要阻止我。”
天權聞言不語。
我只記得我喝了幾杯便不省人事,再醒來已是一日之後。
我睡在天權的床上,只覺得周遭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是文清在時的感覺。我起身,不确定地喊道:“文清,可是你麽?”
只見天權手執玉扇,款款而來,他道:“文清君一介凡夫俗子,怎會在我這玄冥宮中,你莫不是想他想魔怔了?”
我瞧着他的玉扇,一笑,道:“是了,他怎會在玄冥宮呢。”
我下了床,走到天權面前,細細地看着他的玉扇,問道:“這是你新得的仙器麽?倒有些許像我此前拿走的扇墜。它可有名字麽?”
天權想了想,道:“莫念。”
我笑他道:“你的琴叫留虛,你的蕭叫無為,如今你的扇又起名莫念。”
天權搖了搖扇,道:“虛留浮生萬餘載,有緣無需為,無緣莫相念。”
“是了,有緣無需為,無緣莫相念,真真是這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