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
兩年後。
A市的春季依舊是梅雨季節,尤其是回南天,同樣叫白以橙讨厭這種粘稠潮濕的感覺。
眼見天就要下起大雨來,白以橙趕緊撐着傘趁雨還小的時候躲進了一家街角咖啡館。她收了傘,把雨傘放置到門口的置傘架上,推開玻璃門走進去。
雨天的時候,無論哪裏都是濕漉漉的,咖啡館的過道有服務生在拖地,把客人從外面帶進來的雨水拖去。白以橙往旁邊靠了靠,避開服務生,這時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以橙?”
說不清有多久了,這個聲音對白以橙來說還算是比較熟悉,她擡起頭,對上了好久不見的人的眼睛。
白以橙在南熏的桌子前坐下,想不到剛回國第一天,碰到的人會是南熏。
距離上次的不歡而散已經過去了很久了,可是現在兩個人還能像舊朋友一樣坐着談談近況。
“幾年前聽說你出國了。”
“嗯,剛回來。”
“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
白以橙打量着面前的南熏,西裝革履,像是升了職,右手邊擺着一臺蘋果電腦和幾份文件,看起來像是在工作。他确實是與以前很不一樣了,以前的他對未來沒有打算,過一天算一天混沌度日,或許那個年齡的男生都是那樣吧。游戲、逃課成了大學生活的全部,而她作為他的女朋友,也只是生活中的一種調劑。
現在的南熏帶上了一副無邊框的眼鏡,看人的眼神多了一絲精明和考量,氣質與從前完全不一樣,更不一樣的,還有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你現在……還是一個人?”南熏問白以橙。
白以橙笑了笑,回答道:“太忙了,哪有時間談戀愛。”
“我結婚了,去年。想給你發請帖,可是沒找到你,只得到你出了國的消息。”
Advertisement
“真是恭喜你了。不過婚禮邀請前女友,不怕你老婆生氣嗎?”
“是她建議我邀請你的,她知道我們的過去。我同她一樣,都覺得我以前對你做的事很對不起你。”
“那你老婆真的是很大度。”
南熏看着白以橙,幾年不見她比以前瘦了一點,眼眸裏看不出風霜的洗禮。他看着她,很認真地說道:“以橙,對不起。不知道現在這句道歉還有沒有用,以前我們談戀愛那會,我太自私,只為自己想。你哥出事的時候我也沒有第一時間陪在你身邊,你的離開真正改變了我。之後的我又太偏執,才會去你的店裏找你,害你受了傷。很早之前就想跟你道歉,可是我害怕面對你,我怕你恨我,不想見我。”
靜靜聽着南熏真摯的話,白以橙竟然有些不适應。她很少見到南熏認真,這個時候也只能回答一句:“沒事,都過去了,現在我們還能這樣坐着聊聊天,不是也很好?”
“……以橙,你好像變了。”
“我嗎?”
“變得大度了很多。”
“你這樣講,好像以前我很小氣似的。”
南熏笑笑不說明,繼續說:“結婚的時候想邀請你,希望你能看着我成熟,如果能得到你的祝福,我應該無憾了。可是你不在,倒是有些可惜。”
“要是我真到場了,估計那一天新娘子心裏會不舒服。沒有哪個女人真的會那麽大度地希望看到老公的前任,更何況還是婚禮。你應該謝謝我不在,不然你可能都結不成婚了。”
“是嗎?我倒是沒想到。”
“你果然還是太單純。不過祝福還是給你,祝你新婚愉快,百年好合。”
“謝謝。其實我一直以為你已經找到了對的那個人,那次出現在你店門口的那個人——”
提起這個,白以橙唇邊的笑意有一點凝固,她搖搖頭,對南熏說道:“沒有。我先走了,外面的雨好像已經停了。”
“再見。”南熏好像感知到白以橙不想談論這件事,就起身目送她離去。
這麽多年白以橙的背影始終沒變,挺拔潇灑。也真的是很多年了,他們都長大了,成長了,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工□□情和家庭。
對于白以橙,南熏只希望她可以遇上一個人,能讓她放下所有的棱角。祝她幸福,希望她能幸福。
桌上調了震動的手機在嗡嗡響着,南熏重新坐下來,接起電話。
“喂,老婆。”
“晚上回來吃飯嗎?”
“嗯,我在咖啡館,現在就回去了。”
“好的,路上小心。”
挂了電話,南熏看着手機鎖定屏幕上的合照,微微一笑。其實他剛才沒有告訴白以橙,他新婚的妻子白以橙大概也認識,至少他的妻子是認識白以橙的。
照片上的黎嘉笑的很燦爛,南熏看着看着,就覺得這個世界還真的是蠻小的。
雨幕之中,白以橙一人撐着傘走在路邊,雨水中傳遞來的是她熟悉的氣味,屬于A市特有的春天的味道。
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感覺了,在外兩年感覺孤獨,回來了依舊感覺孤獨。
感覺天晚了,白以橙才覺得,是時候要去見一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了。
本來打算先去見她,沒想到會偶遇南熏。或許是上天的旨意吧,有些過往就得先一笑置之,就得去釋懷。舊情人變成老朋友,能共同擁有的是曾經的青春。
在距離家門口不遠的小道上,蘇奈一手撐着傘一手牽着剛從水果店買來的蘋果,不斷地叮囑在前面自己撐傘跑着的貝貝:“你小心一點,摔倒了又要哭。”
“媽媽我已經長大了!”貝貝轉過頭,不服氣地嘟着嘴。
蘇奈無奈:“那你也要小心點,長大了摔倒了也不許哭鼻子。”
貝貝不理蘇奈,轉過去就繼續跑。蘇奈想追上她,沒想到手中的塑料袋突然破了,蘋果掉了一地。蘇奈趕緊蹲下身去撿,招呼貝貝回來:“你的蘋果掉了,快回來一起撿。”
沒有聽到蘇奈說話的貝貝在奔跑的途中撞上了一個人,她害怕忐忑地擡起頭,當看到面前的人時,紅撲撲的小臉蛋立刻漾起了開心的笑容。
“姨姨!”
在撿蘋果的蘇奈隔了很遠聽到貝貝的這聲叫聲,全身一震。
能讓貝貝叫“姨姨”的人只有一個人,她甚至以為那個人,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蘇奈緩緩地起身,在真的看到貝貝面前站着的那個人後,她竟忍不住紅了眼眶。
時光荏苒,在每天照顧女兒的日子裏,蘇奈覺得自己都老了。可是白以橙,還是最初認識時的模樣,沖着她笑。
兩年後再次重逢,蘇奈和白以橙有許多話說,怎奈許久不見白以橙的貝貝總纏着她玩,很遲了才疲憊地睡了過去。
在貝貝睡後,蘇奈才跟白以橙坐下來,好好地談一談。
“剛回來還習慣嗎?”
“才第一天,昨天中午到的,睡了一天去倒時差。今天中午才起來,還談不上習慣不習慣。”
“這次就你一個人回來?”
白以橙沉默着點了下頭,兩個人突然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說下去。
蘇奈起身給白以橙倒了杯茶,還是決定先說說近況吧。
“在美國怎麽樣?”
“也就那樣,每天看到的都是金發碧眼的老外,說的話全是美式英語。你呢?貝貝好像長大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樣體質差了吧?”
“她都快讀小學了,當然長大了。身體也很好,不再經常生病。”
“那珞蔓呢?”
“當初你走的急,我一個人來管理珞蔓也吃不消,後來重新招了了個人過來,才算好一點。現在珞蔓發展的也還不錯,不過……”
蘇奈欲言又止,她把倒好的茶送到白以橙手邊,說道:“時代大廈上面的那家公司搬走了。”
白以橙接過茶,順口問了一句:“哪家?”
不過在問完之後,她才突然明白蘇奈是什麽意思。蘇奈不會平白說別人的消息,現在說的,無非就是跟她有關。
“聽說他的公司這幾年發展的很好,大多都是對外金融。半年前搬了公司,具體搬到哪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在金融街那邊。”
這是白以橙回來,聽到的第一個關于邵景淮的消息。她努力保持鎮定,端起手心裏的茶杯喝了一口。滾燙的茶水瞬間席卷了她已經孤獨地快要冰冷的心,這樣的溫度卻突然叫她心裏一痛。
“那……他應該過的很不錯吧?”
“我不知道,他的事我不是很清楚,都是聽別人偶爾八卦提起來。”
蘇奈沒有跟白以橙說實話,其實邵景淮的事她很清楚,可是她不敢說。她不知道白以橙是否還想知道邵景淮這兩年是怎麽過的,也不知道她日後的決定。如果她仍決定不跟邵景淮繼續,那麽蘇奈說的多了,只會叫她更難受。
“你回來,沒見過他嗎?”
“沒有。”
“你想見他嗎?”
白以橙回答不出來。兩年前離開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還歷歷在目。她幾乎把所有的心痛都一下子感受了,而她,甚至都不敢在離開前去見他最後一面。
怎麽不想見他呢,這兩年裏她每天都想見他,有時候想到只能在黑夜裏哭泣。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少到連一張合照都沒有。
這麽久過去,白以橙都快忘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邵景淮是什麽模樣。
“我……沒有勇氣去見他。”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