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黑夜無窮無盡。
很長的一段時間白以橙都無法從白和睿的意外中走出來,雖然白和睿沒有生命危險,但在白以橙的認知裏,是她害她失去了一雙腿。
林恩因為車禍而腦震蕩,醒來的時候白和睿已經在輪椅上坐着了。白以橙不知林恩決定嫁給白和睿時,是因為遲來的愛情,還是因為感恩。畢竟在最危險的關頭,是白和睿拼命護住了她。
白以橙現在都能記得她每天守在醫院的病房門口,守着白和睿,看着他一點一點接受自己半身癱瘓的事實。有時候看着看着就會流眼淚,她幾乎以為,自己這輩子的眼淚都要流光了。老爺子知道白和睿出事的時候,緊緊拉着白以橙的手,慶幸她下了車,慶幸她沒事,可是白以橙卻覺得,也許她應該在那場意外中陪白和睿,就像小時候父母出意外離世時,是手牽着手閉上眼睛的。
跟南熏分手,是在出事的那天。白和睿和林恩生死未蔔,白以橙幾乎崩潰在搶救室門口,她需要南熏,她需要一個人在她身邊給她力量,可是南熏沒有做到。就是那個時候白以橙徹底死了心。
這些往事再一次被想起,蜷縮在被窩裏的白以橙覺得很頭痛。她已經很久沒有去回憶了,回憶一次,痛一次。
因為蘇奈的這個電話,白以橙又想了一夜的過往。淩晨時候才能入睡,才睡了幾個小時,她又被老李的電話叫醒。
九點簽合同,白以橙一看時間已經八點多,就趕緊起來。
這些天精神狀态不好,白以橙用了大量的遮瑕膏去遮眼睛下方的黑眼圈,擦了一個顯氣色的口紅,就匆匆出了門。
簽約地點還是在老李的工廠裏,白以橙落筆簽上自己的名字後,心裏終于落下一塊大石頭。
“李總,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白小姐言重,對了,昨晚你也聽到我們幾個打算做融資方面的生意,不知白小姐有沒有興趣?”
白以橙笑笑婉拒:“我只會做做老本行,上不了大場面。不過還是多謝李總您能想到我。”
“不用謝,若是白小姐有興趣,我們可以再聯系。你打算什麽時候回a市?”
“大概明天吧。”
“我們昨晚見的那位邵總可能也明天走,你們也認識了,可以一起,做個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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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是個熱心腸的人,可是白以橙此刻卻很反感邵景淮。她謝過老李的好意後,轉頭就去定了今天下午的機票。
昨夜的那個吻,和那一巴掌,着實叫白以橙不知怎麽面對邵景淮。
機場熙熙攘攘,白以橙剛去櫃臺取完票,就接到了老爺子的電話。
得知白以橙現在就要回來,老爺子怒了:“不是說好晚上一起吃飯?”
“爺爺,我沒有跟你說好。”
“你現在不許登機,趕緊回酒店待着,等晚上吃飯。我都跟人說好了,你這樣爽約,叫我一張老臉往哪兒放?”
“什麽時候走是我的自由,我也不會去赴約,你死了這條心吧。”
“白以橙!你不為你自己想想,你也不為你哥想想?你早點成家,你哥也能放心,或許他還會答應去美國做手術。”
老爺子成功地戳中了白以橙的軟肋。
白以橙一手拿着剛取出來的飛機票,一手拿着手機,回頭看向那巨大的航班顯示屏。
去美國做手術,應該是白和睿最後的救命稻草,可是高達百分之90的死亡率,讓所有人都害怕。本來幾年前就該去了,但是白和睿沒有同意。沒有人願意死在冰冷的手術臺上,而且他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做。
小時候父母離世的時候,白和睿應允年幼的白以橙,待她穿上白紗,他會充當父親的角色牽着她的手穿過教堂。可是現在他已經不能走路了,但不想連白以橙結婚都看不到。
這些事白以橙都知道,白和睿躺在醫院病床上因為止痛藥睡不着的時候,他跟她說了很多。正是因為知道,所以這一次,白以橙跟老爺子妥協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會赴約。”
白以橙挂了電話,順手把飛機票撕碎,然後扔進了垃圾桶裏。
或許她是應該過老爺子和白和睿希望的安穩生活,找個合适的人結婚生子。即便心中再不願意,但她仍然得去做。
對于邵景淮,他只能成為她深埋心底的秘密。
拉着行李箱走出機場,白以橙戴上了一直挂在雪紡襯衫胸口口袋的墨鏡,好像這樣就能把她的無可奈何和悲傷隐藏起來。
她伸手招了一輛出租車,重新回s市的市中心。
這一次,白以橙特地換了一家酒店,只是為了避免再遇到邵景淮。
以前為了相遇那麽費勁心思,現在躲避,也是如此費勁心思。
晚上吃飯的地方,定在一家很有特色的海鮮餐廳。白以橙和徐政廷的第一次見面,出乎意料地并不尴尬。
禮貌性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然後開始各吃各的。徐政廷在s市做房地産生意,也算是家族生意,整個人身上很自然地帶了一種富二代氣質,但并不浮誇。起碼白以橙覺得,他并不惹人厭。
因為是老爺子牽的線,白以橙盡量給老爺子面子,吃飯的時候一直在想,該怎麽跟面前的人達成共識,結束這場“相親”。
徐政廷第一次看到一個女孩這麽能吃,他不禁有些奇怪:或許白以橙已經餓了一天了。
他看看桌上的空盤,然後向一邊的服務員招手。服務員走過來後,他說:“請重新給一份菜單。”
白以橙聽到後,意識到什麽,就對徐政廷說:“不用再點了,這裏已經夠了。”
“我覺得你應該還沒吃飽,沒事,再點一點。”徐政廷笑笑,問,“這裏的海鮮最新鮮最正宗,回了a市就吃不到了。”
“不用了,我已經飽了。剛才只是在想事情,不知不覺吃了這麽多。”
其實白以橙這時才覺得有些尴尬,竟然給第一次見面的相親對象留下了“能吃”的印象。說實話,她不喜歡吃海鮮,也很少吃。
徐政廷仿佛看透白以橙的心思一般,問:“是在想怎麽結束這場見面?”
白以橙怔了一下,不掩飾地點點頭:“看來你在也這麽想。”
“家裏長輩要求的見面,我們做小輩的也沒有什麽辦法。聽說你這次過來是來出差的?”
“嗯,事情已經辦妥,本來下午已經回去了,但是爺爺打電話來,我只好留下來。”
“被家裏人逼婚,很困擾吧?”
“我還好,他們也沒有多強迫我。不過聽起來,好像你比較困擾?”
“哈哈哈哈哈哈,”徐政廷笑了起來,“是啊,雖然我才28,但是在父母眼裏,已經是三十的年紀了,天天在催。”
“那你對我們這次見面,有什麽想法嗎?”
“我覺得,我們會成為談得來的朋友,僅此而已。”
“原來我們的意見如此一致。”
見面的第一次碰杯,白以橙和徐政廷都釋然地笑着喝了一點小酒。
徐政廷是個明事理的人,早就看出白以橙對這場見面的不放心上,他也不會讓自己表現的有多期待。不過如家裏人說的沒錯,白家的白以橙,确實很漂亮,又有自己的想法。
可惜兩個人沒有發展的空間,不過做朋友也挺好。
吃過晚飯,徐政廷送白以橙回了酒店,留了彼此的聯系方式,算是朋友。
白以橙回房間準備洗澡,越來越覺得身上很癢。她到衛生間脫了衣服一看,身上全是小紅疙瘩,臉也紅了大半。
大腦光速運轉,最後确定是晚上海鮮吃的太多,過敏了。
很少碰海鮮的人就是這樣容易過敏,而且這段時間身體虛弱,抵抗力差,也不難怪。全身癢的難受,沒有辦法,白以橙只好重新穿好衣服,那一條絲巾包着頭去外面買藥。
s市的夜晚燈火通明,白以橙找了好幾條街,才找到一家還沒有打烊的藥店。她蒙着臉走進去,收銀櫃臺的人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白以橙不管那麽多,直接去了放藥的貨架前找氯雷他定片。她一排一排地找,還沒有找到,卻先不小心撞到了別人。
白以橙不好意思地轉過身道歉,可看到那個人時,下意識地把絲巾緊緊地蒙住臉,甚至連眼睛都不想露出來。
面前的人面色有點蒼白,一雙比黑夜還深的眼睛始終像無底深淵,他看着她,本沒有說話,但忍不住的咳嗽先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
白以橙跟邵景淮面面相觑,她尴尬,想逃離。
昨夜突如其來的吻,還有意識蘇醒前的一巴掌,都足以讓他們像一對仇人。邵景淮該是很恨的,像他這麽高高在上這麽驕傲的一個人,怎麽能容忍別人打他。
白以橙拉着絲巾轉身往外走,想着重新找一家藥店再買藥。身後沒有任何聲音,白以橙卻突然害怕了。
邵景淮的臉色很差,大概是不舒服。他在咳嗽,也許是感冒,或許還有點發燒。他知道應該買什麽藥嗎?他會照顧好自己嗎?他……會痊愈嗎?
就是這樣亂七八糟的想法,讓白以橙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