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家
“我送你回家好不好?”盛臨看着喬西俯下身去小口小口地飲着杯中的液體,那是一種出于禮貌不得不做點什麽的無奈。他害怕再讓這孩子待下去,會喝太多水了,忍俊不禁地提出送喬西回家。
“我,可以。自己,回、回家。”喬西急忙向對方擺手,“不,麻煩、了。”
“剛才不是還說要合作愉快嗎?”盛臨假意皺眉,“我們不表現得親密一點,怎麽讓我父親相信我們才是婚約最合适的人選。”略帶着說教的口吻,讓喬西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錯事情了。
喬西乖乖把杯子放好,收起了那個封皮上印着狐貍的筆記本,手很自然地略過了那個裝着祖母綠戒指的盒子。
盛臨不作聲地拿走了那個盒子,完全沒有對待珍寶态度,随手放在了自己西服右邊的口袋裏。
“走吧。”他站起來整理自己的儀态,确認無誤後才去牽喬西的手,還從喬西的手上奪走了那個簡單樸素的書包。不沉,盛臨随手一掂量。
喬西驚訝極了,哪有一見面就去牽別人手的。
不料盛臨一副長輩的口吻,很操勞地開口道:“喬西,你現在在長身體,最好不要背這些東西,我來替你拿吧。你不熟悉我的車在哪,我怕我走快了讓你跟丢了。”靠譜的成年alpha形象立地很足,喬西在他眼裏仿佛只是一個幾歲的孩子,他光明正大地牽起喬西的手。和十指緊緊扣的戀人不同,盛臨真的恍若一個靠譜的長輩一樣,包裹住了喬西略顯秀氣的手。
六叔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吧,喬西有些不确定,怎麽看着這麽想當父親呀,連自己這樣成年沒多久的超齡兒童也不放過。喬西雖然納悶,卻也不好意思開口拒絕。
能不開口還是不開口吧。他默默地想。
喬家,喬老夫人坐在首位,有些着急地看着飯桌上唯一的空位。
“喬西這孩子是怎麽了?現在也不回來,讓媽這麽擔心。真是越大越不孝順。”
喬老夫人看着自己的大兒媳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何必呢,自己又不是傻子,她老人家心裏跟明鏡似的,大兒媳心裏的小九九他能不清楚嗎?
當初老頭子還在的時候,和盛家訂了門親事,說好的是老三家的喬西。不久之後老三家的沒了,老頭子也走了,自己拉扯着喬西長大,本來想着靠着當年的婚約,喬西的日子不會過得太艱難。
結果孩子們都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都眼熱着喬西身上的婚約,想着換成自己孩子。喬西一天天大了,盛家卻沒了消息,盛家那個和喬西有婚約的小子還在外面拈花惹草,讓喬老夫人很是看不上。
一個個的沒本事,眼睛裏就只有那麽點出息,如果喬西不是人可倚仗,她也不會讓喬西跳進去那個火坑了。他們還當是什麽好事,一天天只知道攀龍附鳳,卻不想着怎麽重新讓喬家振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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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罷,罷,反正指望不上,她把小兒子最後一點骨血照顧好便算了,其他的她也管不到喽。
“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老夫人白了一眼她,嘟囔了起來,“要不是你們這些做伯父伯母的天天不待見喬西,喬西也不會不想見你們。”
“媽,你說什麽呢!”喬老大難免跳腳。
“喬西,到家了。”盛臨俯下身去,輕輕靠近了陷入熟睡的Omega少年,少年睡得不沉,像淺眠的貓兒,輕輕一捏就醒了。
連喬西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為困了才睡的,還是因為不想說話才睡了。
不等盛臨開口,喬西便抱着自己的外套跳了下去,着急忙慌地像走投無路的幼鳥,明明還不會飛,可潛意識裏明白自己遇到了危險,還是撲騰着自己毛都沒長齊的小翅膀往下跳。
“把衣服穿好了再跑。”盛臨低沉的嗓音從喬西身後幽幽傳來,讓只穿了一件奶白色高領毛衣的喬西頓住了,冬日裏的風飕飕地吹過,讓此刻的喬西越來越像毛絨絨的雛鳥了。他冷的微微發抖,聽話地套上了南瓜色的羽絨外套,拉好拉鏈之後還朝着身後揮揮手乖巧道:“六叔再見。”
說完便逃也似的飛回了熟悉的庭院。
當他悄咪咪地換下鞋,蹑手蹑腳地往樓上溜去時,一陣嚴厲的聲音從他耳畔炸開了花。
“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喬老夫人眼裏充滿了擔心,可語氣還是一樣的嚴厲,“想上哪兒去,給我坐到桌子上吃飯。”
喬西倔強地搖了搖頭,臉色微微發白。
“生病了?”喬老夫人注意到喬西的不對勁立刻伸出手貼到了喬西的額頭上,有些燙。
“你這孩子,不舒服也不知道說。”她急匆匆地拉起喬西的手,幾乎是摟着他一般的将他送回了房間中,”去把老徐叫過來,小少爺病了。”
喬西還懵懵懂懂得,就像一朵輕飄飄的雲,被奶奶用厚厚的被子捂在了床上,他見奶奶沒再詢問心裏還松了一口氣。
門外是低低的交談聲音,喬西也不知道自己是這麽回事,明明剛才身上還有一股子勁兒,現在卻整個人都松軟了下來,意識也變得極淺,只迷迷糊糊地聽到這個不連續的詞從門縫中悄悄飄了過來。
“……Omega分化綜合症狀……高等級alpha信息素的刺激……”
餘下的喬西便聽不清了,他陷入了黑甜鄉,周遭的一切也漸漸安靜了下來。只有極為淺淡的茉莉香氣久久萦繞在喬西身側,不肯散去。
喬西做了一個夢,他不記得夢裏出現了什麽人,只記得夢裏一只有一股烈酒的氣息,纏着他讓他無路可逃,正當他急得快要哭出來的時候,眼前突然漸漸亮了起來。
“喬西,醒醒,起來吃藥。”喬西一睜眼就看到了奶奶坐到了自己床邊,她的眼裏盛滿了憐愛。
看來還沒發現自己犯的錯,喬西雖然慶幸,可又有些心虛,不敢再對上那雙和藹的眼睛,只是乖乖地吃掉了那雙溫暖的手遞過來的一把藥,一粒一粒慢慢服了下去。什麽也沒問。
喬老夫人看着眼前沉默得不得了的小孫子,心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太招人疼了,小貓似的永遠也長不大。往後的路要怎麽走才好,自己這把老骨頭又能護他多久?
“醫生說你這是受了alpha信息素的刺激,你還在分化,這種時候不好太多接觸alpha信息素的。”喬老夫人此刻的眼睛炯炯有神,像極了審問罪犯的老法官,“你去見誰了?”
喬西不說話,淚珠一滴滴地往下滾,看得喬老夫人心裏也一陣陣地抽着疼。小冤家,慣會惹人心痛,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你不說我也知道。”喬老夫人任就板着一張臉,嚴厲審問道:“你是不是偷偷拿走了盛家的信物,見了盛家人了。”她的眼睛如同探照燈一樣将喬西的整張臉來來回回地掃了又掃。
喬西這次連原本紅潤的嘴唇也霎時白了許多,他陡然生出一股子懼意,額發間生出細密的汗珠,遲疑之間他點了點頭。事到臨頭,他還有什麽好不承認的,況且他本來就不想和盛家的三少爺結婚,把東西還回去也是正理。
只是六叔……
那信物應該是六叔的才對,想到這裏喬西抿了抿幹涸的嘴唇。而父親的遺物還沒有拿回來呢。他聽奶奶說過是父親年輕時尤為喜愛的一枚玉佩,也不知道是什麽樣子?
見眼前的小祖宗居然能在自己面前發起呆來,喬老夫人不禁有些生氣,眉頭皺得緊緊的。
“我知道你是聽說了盛家那個小子的一些風言風語。可畢竟喬盛兩家有約在先,薄家又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不會不講道理胡攪蠻纏的。”喬老夫人起先還能堅持着說,可當她看着喬西那汪比寒潭還亮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她的時候,她突然間也失去了信心。說這些有什麽用呢?騙不了喬西,更騙不了自己。
自從老頭子走了,喬西他父母也意外離世,喬家現在根本就是一個空架子,外表看上去富麗堂皇,實際上要不了一陣風,喬家就倒了。
這樣的話喬西就算真的硬生生拆散了盛薄兩家,嫁到盛家去又能怎麽樣。盛家老哥哥是個念舊情的,只要他還活着,喬西不會受委屈,但這又能庇護喬西多久。
往日那些堅不可摧的信念大廈轟然倒塌,迸發出的轟鳴讓這位年過古稀的老婦人再也承受不住了,她無力地靠在小孫子的肩頭,無聲抽泣着。她愧對死去的所有家人,不僅沒有照顧好喬家,也沒有照顧好喬西。
喬西只默默地伸出手,輕輕地拂過喬老夫人的滿頭銀絲。不知道為什麽,喬西的心頭湧起一股沖動,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安撫好奶奶了。
“今天我去見六叔了,他說他願意履行婚約。”先于大腦的思考,喬西手上的動作先行一步,用手機打了這樣一行字。
見奶奶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喬西又敲道:“三少男朋友今天生日,六叔替他來的。我把信物給他了。”他的眼睛此時亮晶晶的,顯然聰明的小腦瓜自動選擇隐瞞了部分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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