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婚
不遠處有悅耳的鋼琴音傳來,飄到了戰戰兢兢的喬西的耳朵裏,略微緩解了一點他因私自出門而生的害怕感。
喬西被自己祖母看得嚴,很少有出門的機會,但是今天不一樣。
他要為自己退婚。
半大的少年像到了什麽吃人的洞府一樣,怯怯地觀察着周圍的一切。
桌子是奶白色的,素錦一樣的窗簾随風微微飄動,隐隐之間有暗香浮動,窗外人并不多,這是喬西特意挑的好時候。
婚事是多年前喬西父親還在世時定下的,再好不過的人家。
只可惜喬西自己不争氣是個小啞巴。
這是每一個喬家人的共識,并且從不吝啬于在喬西面前說出來。是那種大大方方地,光明磊落地,帶了三分為你好的意思說出來。
每逢這個時候祖母就會不高興地重複道:“喬西不是啞巴,只是說話結巴了點,但還是會說話的。對不對啊,喬西,快點叫奶奶。”
喬西沒有法子只能沖着所有人默默地微笑,然後拿本書躲到自己房間裏去了。
“媽你也真是的,啞巴還比結巴好點呢,至少啞巴不會說話省的像結巴那樣讓人家笑話。”這話多半會在喬西進門前就被大伯母大聲嚷嚷起來。
無論是結巴還是啞巴總之都不能再耽擱別人的事兒了。這是喬西從小的原則,人活着不能給人家添麻煩。
盛家三少,盛家長房唯一的alpha,真正的天之驕子,比喬西大了五歲,如今已經二十四歲了,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
喬西想起來自己聽過的不少傳聞。
聽說三少有一位一見鐘情的男友,是在A大求學時認識的同學,追了整整三年才追到手的高嶺之花,畢業後更是恩愛羨煞旁人。
喬西還沒有那麽不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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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當初喬盛兩家訂婚時交換了信物,用的正是喬西父母的東西,他必須見對方一面才好要回來。
喬西現在只覺得裝着盛家信物的書包無比燙手。臉上也帶了兩分出來,雪白的面龐上飛上兩朵紅雲。
高中時期的Omega就是再普通,臉一紅也有幾分動人。
更何況喬西一點也不普通。
他白的有些惑人,不像是真人更像是集千萬匠心于一體的玩偶。皮膚是被細細上了色的,哪裏該是白,哪裏該是粉都是琢磨盤算過的。微抿的唇是畫家借了二月春花的汁子苦心調配才得出這樣一小抹。就算是不笑,眼睛裏也帶着絲絲甜意。
他的臉紅也是一道別樣的風景。
誰也想不到這樣的Omega會是個說話不便的小結巴。
喬西為了今天這一次苦練了好久的說話,還寫了小紙條,生怕自己那個天之驕子的未婚夫不耐煩聽一個結巴磕磕絆絆地說些讓他煩心的事。
畢竟這樁婚事現在可沒人敢提,那是三少的逆鱗,是最最不堪回首的恥辱。
多新鮮吶,他那樣的人會被長輩之間的約定給束縛住。
喬西知道,自己聯系三少說婚約的事情确實臉大。
可是,父親的遺物他真的很想拿到手。每當喬西糾結時都會不停得轉杯子,細長的手指一點點地讓杯子在原地跳舞,熱氣氤氲而上,喬西卻完全不覺得手疼一樣繼續自己童年時便養成的小游戲。
離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鐘頭了,這一杯熱牛奶是新上的,已經是第四杯了。
喬西實在太無聊了,他必須找點事情幹。
終于,當第四杯也已經被喬西從熱氣氤氲轉到冰涼如鐵的時候,對面的椅子被侍者緩緩拉開。
喬西擡起頭,第一次看到了自己未婚夫的模樣。
看上去也太不好說話了,喬西不安地想。不過人是真的好英俊啊,脂玉般的膚色,鋒利且深邃的眉眼。俊得像把剛開刃的寶劍,連仰望他的塵埃也會被劈成兩半。
喬西的心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吓的還是驚的。
“盛先生,這位就是約您的喬先生了。”服務員向盛臨介紹了喬西後就識趣地離開了。
喬西緊張到不敢擡頭看一眼面前格外淩厲的alpha。
可是招呼總要打的,喬西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像盤卡住了的磁帶。
“盛,先生,你好。我,叫,喬西。”喬西久不開口,沙啞低沉的嗓音從自己的喉嚨裏發出來之後,他自己也驚訝壞了。怎麽會這麽難聽啊。沮喪的情緒一下子溢滿了喬西的心髒。
盛臨點了點頭,臉上還是繃着沒有笑意,喬西卻突然不緊張了起來,因為他沒有笑話自己。以前自己但凡開口,勢必要受到些許譏笑的,尤其是在家裏,所以他最會做的事情便是裝啞巴。
喬西松了口氣。
“我們,有,有婚約。今天,我來,退婚。”
這句說的不好,喬西在心裏懊惱極了,細密的汗珠從額發中細細沁了出來。
盛臨微微挑眉,眼裏終于釀出了點點笑意,不過隐藏地極好。
當喬西望過去的時候,發現自己臆想中的任何場景都沒有發生。
未婚夫他既沒有欣喜若狂,覺得終于擺脫他這個累贅,也沒有惱羞成怒,覺得由Omega先提出退婚很丢面子,甚至都沒有如釋重負的意思。
眼前的alpha就好像聽到了一個和自己沒什麽關系的閑話,神色輕松至極。
不知道為什麽,對方這樣的态度讓喬西更難過了。哪怕是生氣也好啊,多少給點反應吧。
難道和自己的婚約就這麽不值得人在意嗎?
喬西向來是個大方的好孩子,自己心裏的小九九沒多管,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出了自己偷拿出來的信物。
他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個小偷一樣,手哆哆嗦嗦地打開了塵封已久的首飾盒,裏面赫然擺放着一枚光華燦爛的戒指。
戒面是一顆絕佳的祖母綠,綠瑩瑩地絲毫不顯老氣,反而透露出勃勃生機,戒面圓而潤,像極了一滴飽滿的湖水。
喬西似乎自己也被驚到了一般,嘴巴半張着,祖母總說裏頭的東西寶貝着,不能随意打開,所以喬西從未見過裏頭到底裝了什麽。
沒想到會是這麽貴重的東西。
“這個,是,訂親,信物。現在,還給,你。”喬西好不貪戀地把東西往盛臨面前一推,讨好意味明顯。
盛臨輕笑一聲,随意地撚起那枚價值連城的戒指,半是懷念半是惋惜地撫摸着那枚鴿子蛋一樣大的戒面,觸之生潤。
他終于輕笑了一聲,眼眸如寒星一樣燦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的Omega少年。
“怎麽好好的就要退婚?”他的聲音裏帶着幾分不解,可更多的确實躍躍欲試的興奮。
喬西聽了這話終于忍不住拿出自己為此準備已久的筆記本,他強忍着不堪,打開了本子,露出了雪白光潔的內頁。
輕輕一推,就将整個本子放在了盛臨的眼皮子底下。盛臨面露驚訝,輕輕一掃就明白了喬西的意思,可他還是合上了本子,對着喬西搖了搖頭。
“你會說話,可以自己告訴我。”
筆記本封皮上的老狐貍正在垂釣,等着池塘中的笨魚上鈎。
喬西一下子就慌了神,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方才好。
對面的alpha見狀叫了杯香甜的熱巧克力,換掉了喬西手中冰涼的牛奶。
“我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說。”alpha的身體微傾,離喬西的距離更近了,讓喬西能夠清楚的聞到對方身上龍舌蘭的氣息。喬西有些心顫,頂級的alpha給人的壓迫力實在太強,尤其是像喬西這樣剛在分化中的Omega。
本來被腺體貼緊緊圍追堵截住的小茉莉此時終于突破了舒服探了探腦袋,可惜喬西在熱巧克力濃郁的香甜和龍舌蘭的熱烈中迷失了,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腺體貼已經失去了往日的作用。
只是對面滿腦子壞心眼的alpha早就注意到了這一切,卻只是不動聲色地細細品味着剛分化的Omega少年初次傾瀉的甜香,一點也沒有提醒的意思。
喬西莫名委屈極了,鹹鹹的眼淚從紅了的眼眶中一顆顆滴落,跳入本就滾燙的熱巧克力中。
“因為,你已經,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喬西本就沙啞低沉的嗓音裏帶着幾分哭腔,勾的盛臨心癢癢的,讓這樣乖的Omega沙啞地說出自己的名字一定很好聽吧。
盛臨無不惋惜的想,自己這個侄子真是沒福氣,這樣漂亮的小Omega也會錯過。Alpha深沉的臉上勾勒出一抹狐貍般的笑意,帶着志在必得的意味在裏頭。
“對不起,喬西。”alpha眼神真摯地向抑制不住自己淚意的Omega道歉,這讓喬西不明所以。
“你,沒有,對不,對不起我。”喬西越着急說話就越磕巴,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卻讓他說的這麽醜陋,喬西忍不住激烈得用手比劃起來。
英俊的alpha深處自己有力的雙手,握住了喬西的手腕,對着他搖了搖頭。
“我不是說這個對不起。”盛臨嚴肅道:“我不是你的未婚夫,牧之今天有事,讓我替他來走一趟。”
喬西停下了,怔怔地盯着alpha開開合合的薄唇,似乎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等他終于反應過來時,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臉,窘迫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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