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在陣陣爆竹聲中熱熱鬧鬧吃年夜飯的儀式感。那時年夜飯後鄰裏各家的孩子都湧進院子裏點燃各式各樣的煙花,一定還要互相攀比一下今年誰家裏給買的多,花樣更新穎。
一年中難得的幾家人聚在一起吃飯,說着吉利話給長輩敬酒,聽長輩唠叨着詢問或叮囑,明明應該是一年中最溫情的時刻,程幼寧卻總覺得有些寂寞,忍不住給岑醫生發短信問她年夜飯有沒有吃。
酒過半旬才終于收到了岑醫生的回信。
岑晚謠:很忙,急診送來的盡是喝多了摔了出車禍的。
岑醫生十分罕見地言語中流露出一絲抱怨。
想到除夕夜岑醫生忙得連飯都吃不上,頓覺酒菜無味,看着自家老爹一杯接着一杯,更是覺得煩悶,沒好氣地搶了酒杯不許再喝。
程國輝極其疑惑。
程幼寧:“大過年的喝到開心就行,喝太多對身體不好。”
程爺爺:“呦呦說的是,待會你們都還得回家,雪大路滑,少喝點好。”
程國輝:“哎呀沒事,一年不就這麽一次嘛,就該喝盡興。”
程幼寧:“你沒看新聞嗎,每年大年三十初一急診科都爆滿,都是喝多了的。醫生本來不能回家過年就很可憐了,要是再給他們添麻煩,他們可能連一口熱飯都吃不上了。”
程國輝從來不知道自家女兒什麽時候人文主義關懷竟泛濫至此。
直到新年鐘聲響起,岑醫生都沒能再回複一條信息。
這情景程幼寧不是沒在紀錄片裏看過,救死扶傷實為天職,她感嘆過也欽佩過,卻從未站在醫生家人的角度考慮過。一年365天假日和雙休或許有百來日,但醫生從未有真正意義上的節假日,輪休日碰上緊急手術是常事,即便是在家,也有數不清的文獻要看,研究報告和論文要寫,程幼寧從未見岑晚謠有哪一日真正休息過。岑晚謠只在狀态好的時候與她見面,而程幼寧如今卻實在想要陪伴疲倦的她。
又是一年辭舊歲,唯願蒼生少疾苦。
第 16 章
程幼寧定的年初六回S市的機票,正好初七初八岑晚謠輪休,她沒跟岑晚謠說,想給她一個驚喜。
這一走少說又得一年半載才能回來,程國輝和謝芸免不了要央着再多待幾天,奈何程小狗內心已如脫缰野馬,巴不得立刻飛回岑醫生愛的小巢,謊稱學校那邊還有些事要辦,腳底抹油似的跑得比兔子都快。老程家向來是萬事學業優先,兩位便沒再阻攔,只是千叮咛萬囑咐着把崽送上了飛機。
落地已是下午5點半,雖說是驚喜,但程幼寧仔細考慮了一下兩人目前的關系,覺得直接奔去岑晚謠家還是有些不妥,便決定先打個電話。岑晚謠6點下班,程幼寧在機場附近咖啡店坐到6點15,撥了電話,沒人接,心想大約是手術還沒結束,就又等到了7點半,打了第二個電話,心想若還是不接,今晚就還是先回自己家。正當程幼寧準備挂斷時,電話接通了,對面傳來的卻不是程幼寧的聲音。
規培生:“我靠我不小心接通了,怎麽辦啊?”
程幼寧:“喂?請問你是?”
規培生:“啊,那,那個,我是岑老師的學生,我,我不小心按錯了就接通了。”
程幼寧:“請問岑醫……岑晚謠是在手術嗎?”
規培生:“請問您是?岑老師現在有點事。”
程幼寧:“啊,我是她表妹,那我不打擾了,等岑醫生忙完了我再聯系她。”
規培生:“請問您有急事嗎?岑老師這邊出了點事,可能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需要我幫您轉告她嗎?”
程幼寧:“出事?出什麽事?她怎麽了?”
規培生:“您別急,是我表達有問題,岑老師本人沒事,是這邊有點小糾紛,正在協商,但是估計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如果您有急事,我可以幫您和岑老師轉達一下。”
程幼寧:“沒事,你們先忙吧。”
挂完電話,程幼寧坐立難安,盯着行李箱腦子裏開始蹦出各種想法。
醫療糾紛,程幼寧的腦子開始浮現出各種駭人聽聞的新聞,還有岑晚謠腹部的刀疤,不知為何在她腦海中萦繞不去。想着想着,神不知鬼不覺就打車來了醫院門口。她答應過岑晚謠,絕不介入她的工作場合,只好緊緊盯着7樓整排的燈光。耳邊是來來往往的電話和交談聲,還有救護車的轟鳴,閃爍的紅光刺眼。她等了許久許久,等到周圍安靜了下來,凍到手腳麻木,便進了地下車庫。
她想遠遠地看着岑晚謠上了車,就能安心了,再偷偷回自己家,結果沒到10分鐘,就被保安當作可疑人物逮住了,硬是給他看了自己和岑晚謠的合照才解釋清楚。
保安大叔熱情給她指了路,當真是進退兩難,最後決定等在入口大廳,遠遠地等着,如果被發現了,就老實挨罵,如果沒被發現,确認了岑晚謠安全,她就偷偷回家。
晚上9點半,程晚謠坐在大廳裏,拖着行李箱和大包小包,卻絲毫不顯眼。夜晚的醫院依舊繁忙,急診挂號的人來來往往,大廳的椅子上有人直接和衣睡了,走廊盡頭和角落,甚至有人打起了地鋪。衛生間門口有誰蹲下啜泣着,身邊的人卻無從安慰,只是默默将紙遞過去。
程幼寧在紀錄片裏看過這景象,如今自己真的在這裏等待着,只是等待着,恐慌就像會傳染一樣蔓延開來,和着冷冬寒風一點一點将她的心墜了下去。
不知又過了多久,她終于看到熟悉的身影從電梯裏走出來,幾乎是同一瞬間,岑晚謠也看到了她。
那一瞬間,程幼寧只有兩個想法,第一個是,太好了,岑醫生沒事。
第二個就是,被罵的時候,态度怎樣顯得更誠懇。
岑晚謠卻并沒有罵她,先是一愣,随後便直直朝她走來。
岑晚謠:“你怎麽來了,等多久了。”
岑晚謠瘦了。
程幼寧不過是離開了八天,岑晚謠卻瘦了不少,眼裏都是紅紅的血絲。她第一次見到剛剛結束工作的岑晚謠,像是剛打完一場慘烈的仗。
岑晚謠見她不說話,嘆了口氣,“先回家吧。”
程幼寧察覺出她是真的累,便一句話不多說,只低頭拖着行李跟在後面。
從大廳出來到車庫要走一小段,寒風吹得程幼寧牙關打顫。
剛拐過彎,突然就有人沖了出來,程幼寧下意識就把岑晚謠往身後拉。
沖過來的是個女人,大約50歲上下,衣着樸素,頭發有些淩亂。
岑晚謠拍了拍程幼寧的手,示意她沒關系。
岑晚謠:“這位家屬,我現在已經下班了,如果對剛才的溝通還有異議,也請等上班時間。”
女人:“我剛剛給我老公打了電話,你今天必須給我兒子辦出院手續,不然我們不會繼續繳費了。”
岑晚謠:“患者現在情況不明,剛剛其他三位醫生也都給出了一致的診斷。”
女人:“你們這是在害我兒子,耽誤我兒子治病,要我們家斷子絕孫。”
岑晚謠:“您如果對治療方案有異議,可以等明天工作時間繼續溝通,我現在跟您私下溝通是違反規定的。”
女人:“你今天要是不答應,別想走。我老公說了,我兒子就是裝的,什麽頭暈頭痛,他從小到大比牛都壯!他就是不想去學校,去治那個!你們要是耽誤他治那個,讓我們家斷子絕孫,要遭報應的。”
岑晚謠強壓着不耐煩,“這位家屬,要麽我們就繼續上樓溝通,我現在在這裏跟您溝通真的不合适。”
女人:“我管你什麽規矩不規矩,你今天要是不給我辦手續,你別想走。”
岑晚謠:“您就算要辦理出院,也請等到明天,現在已經是急診時間了。”
女人:“明天明天,你們之前就是這麽說的。我看你年紀也不大,安的什麽心啊,我兒子怎麽就攤上你這麽個醫生負責,你是不是自己生不出孩子,怎麽就非得要害我們家,你真不怕遭報應啊?”
岑晚謠實在是沒辦法,“您先讓我跟領導溝通一下好嗎?我們可以上樓繼續談。”
那女人看見岑晚謠拿出手機,突然就動了手。
程幼寧一直緊繃着站在岑晚謠身後,幾乎是和女人同時,一把拉過岑晚謠擋在了她面前。
女人是沖着岑晚謠臉扇的,程幼寧比岑晚謠矮,女人的指尖幾乎貼着程幼寧的眼球擦過。
那一刻,岑晚謠想叫,卻像是被掐住了嗓子什麽也發不出聲。
女人一巴掌沒扇着,便向發了瘋似的張牙舞爪,程幼寧硬是死死攔着,女人便拿指甲硬往她肉裏剜。
程幼寧:“叫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