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入戲
“老秦你愣着幹什麽?還不去追?”賀伯言走過去推了秦峰肩膀一下,勸道:“這麽晚了,你讓他一個人在外面晃悠不安全。”
秦峰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松開,金絲細框的鏡片後,那雙向來古井無波的眼終于閃過一抹松動,他帶上門,對賀伯言輕聲說了一句“見笑”,然後大步往樓梯間走。
他腳上還穿着酒店房間配備的拖鞋,下樓梯時被絆了兩腳,這十幾層樓的路他追得跌跌撞撞,一顆心懸在空中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等他跑到一樓大堂時,一只鞋底已快被崴掉,只剩下一小塊松松地和鞋面連着,腳上的襪子也沾了一層灰,這大概是秦峰這輩子最狼狽的時刻了。
他環顧大廳一周,沒看到那人,幾部電梯都是上行,說明安可極大概率已經走了。
秦峰跑到大堂外,問那裏的門童:“請問有沒有看到一個拉着黑色行李箱的男孩子走出去?個子有一八三,皮膚很白,大眼睛,左臉頰這裏有一顆黑痣。”
已經接近午夜,誰會留意來往的客人臉頰上有沒有痣呢?
門童不确定地說:“剛才有一位先生乘出租車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您找的那位。”
走了?
秦峰掏出手機給安可打電話,冰冷的系統女聲提示對方已關機。
他擡起頭,盯着酒店外斑斓又空洞的夜景,有些出神。直到門童不放心地喚了他兩聲“先生”,他才回過神,點點頭說了聲“謝謝”,轉身往回走。
酒店裏來來往往的大都是衣着光鮮的商人,電梯裏稀稀落落站了四五個人,都狀似漫不經心地把目光垂下,往秦峰那兩只髒得不像話的腳上瞥。
等電梯行至12層停靠時,秦峰邁步走出電梯後,狠狠一拳砸在了旁邊消防安全門上,他把額頭也貼附過去,試圖借助門的冰冷溫度讓自己冷靜下來。
“砰”的一聲巨響,吓得鐘奇差點被嘴裏的肉串噎到,他回眸一看秦峰面壁的姿勢,含糊地沖身邊的賀伯言和簡意說:“我說的沒錯吧?追不回來。”
簡意不甚贊同地沖他搖搖頭,賀伯言比較直接:“你怎麽天天晚上都在吃?要吃就回房間去,別在這煽風點火。”
鐘奇被白月光教訓了,沒有生氣,不會委屈,反而有點開心,“那個……我看到言哥你發的微博了,恭、恭喜你們啊,”他撓撓頭,目光最終定在簡意身上,“簡哥我有機會吃一頓你做的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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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怕簡意聯想到那晚不愉快的事,趕緊加了一句,“我是真想嘗嘗,就是單純的吃飯!”
簡意看了一眼他手裏的烤串,點點頭,說:“可以,你少吃這些,先回房間吧。”
“好、好嘞!”鐘奇嘿嘿一笑,多看了賀伯言一眼,快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走廊裏,簡意輕輕勾了勾賀伯言的手指,小聲說:“要不要去勸勸秦導啊?他看起來很難過。”
賀伯言搖搖頭,回勾住他的手,“先讓他自己待會兒吧,他和安可的事咱們不好過問。”
簡意輕嘆一聲,跟着賀伯言回了房間,剛才想要翻雲覆雨的心情因為這出插曲已經消減大半,簡意放心不下,還是給安可打了通電話,仍是關機。
第二天拍戲時,簡意能明顯感覺到秦峰的心不在焉,好幾次他和鐘奇的對手戲臺詞已經說完了,該給的情緒反應也已經到位,可秦峰沒有喊“cut”,機子繼續rolling,害得鐘奇幾次都臨場發揮加臺詞,心裏還惴惴不安。
不會是昨晚他說的那句“追不回來”把秦導給得罪了吧?
午間劇組發盒飯時,秦峰拿着手機去了休息室,他再次撥打那個電話號碼,這次得到的提示是空號。
秦峰又撥打了一遍,得到的仍然是同樣的答複。
眸底倏然卷起一場風暴,瞳孔處于正中心的暴風眼,看似平靜,卻蘊藏着一股叫嚣着要毀掉一切的危險力量。
拳頭越握越緊,直到手機的金屬邊殼将他的掌心深深印出刻痕,他才猛地擡起手,把手機狠狠砸在了地上,脆弱的通訊工具立刻四分五裂,零部件散落一地。
下午的戲主要是陳諾心灰意冷,甚至産生了輕生的念頭,幸好gay蜜及時發現阻止悲劇發生,并給了陳諾一巴掌讓他清醒的戲份。
鐘奇特別緊張,不僅僅是因為這場戲對他的表演張力要求極高,更重要的是他要打簡意的臉,賀伯言全程旁觀。
身為專業演員,追求戲劇的逼真效果,這巴掌肯定得真打。
可怎麽個打法,打多大力氣,他完全沒譜。
他有心請教秦峰,想在開拍前讓導演給他講講戲,可秦峰滿臉寫着“不想鳥你”四個大字,他不敢過去。
還好預演走位時,簡意主動找他先排演了幾遍,賀伯言也過來提了幾句意見,鐘奇好歹是安心了不少。
只是真正打板開拍後,那種緊張感又湧了出來,一連幾次還沒沖到陳諾面前,他自己先腿軟了,表情破功,自然得NG重來。
如若放到以前,就他這種破爛表現,早就該挨罵了,可今天秦峰在片場一言不發,誰都不敢吭聲,一片死寂的氣氛中,整個劇組都陷入了僵局。
賀伯言看不下去了,他的小意哥哥整個下午都在拍這場企圖自殺的戲,眼睛都快哭腫了,整個人陷在絕望的情緒裏出不來,這場戲再拖下去不拍,只怕簡意今晚都要陷在戲裏出不來。
他過去拍拍秦峰的肩膀,指了指身後,道:“大門在那邊,你趕緊撤,這場戲我和副導盯着。”
秦峰不為所動,仍舊盯着監視器的畫面,跟入定老僧一樣。
賀伯言低嘆一聲,說:“你要麽狠心斷了關系,要麽就趁早去把人追回來。你拖下去,就狠不下心,也追不回人。”
秦峰緩緩擡起了頭看他,眼鏡腿上的銀色鏈條輕晃,映在眼底化成一片冰冷的眸光。
“求你了,你看看我家哥哥,今天一下午都在哭,他不崩潰我都要受不了了。”賀伯言說。
秦峰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簡意蹲坐在地上,頭發鋪散開來遮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可他蜷縮的身子、微顫的肩膀,還有那絲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孤絕……從頭到腳,完美得猶如一件藝術品。
他一向喜歡這種藝術品。
越是完美無暇,他就越喜歡,喜歡到恨不能将它們親手撕扯、打碎,百般淩虐,這不僅僅是一種極致的精神享受,更是讓他在無與倫比的性.高.潮中獲得藝術靈感的絕佳手段。
明明該喜歡這種藝術品的。
可他現在,卻為安可那種野草一樣的人魂不守舍。
他想,這是不對的,安可并不是他鐘愛的類型,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兩類人。
“老秦,機會只有一次,你別後悔。”
賀伯言催促一聲,秦峰收回目光,從椅子裏站了起來。
他邁步朝片場大門走去的時候心想:也罷,畢竟是有過關系的人,還是要去确認一下對方的安全。
等他走後,賀伯言在導演位子上坐下,偏頭和副導輕聲商量幾句,然後拿過喇叭說:“各機位準備,演員就位,一分鐘後開拍。”
看他坐在那個位子上,鐘奇更緊張了,第一次說詞結結巴巴的,話都說不連貫,賀伯言非常不滿意,拿着喇叭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數落,雖然言詞不會很粗魯,但在百十來號工作人員面前,也極其下面子。
鐘奇連連鞠躬道歉,賀伯言說:“你道歉有什麽用?大家都在等你,跟你搭戲的演員情緒也會受你影響。你要是真覺得不好意思,就把你亂七八糟的心思收一收,多放在角色上!”
鐘奇被批得腦子嗡嗡的,臉燙的不行。
他垂眸瞥了一眼旁邊的簡意,整個下午他幾乎全程都維持着一個姿勢蹲在那裏,手裏拿着把水果刀往自己的手腕上比劃,一雙眼睛紅得吓人,他深感慚愧。
難怪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