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世子,您找老夫什麽事?”
陳盛原本以為魏翌找他是為了問世子妃的傷勢。
卻沒想到魏翌一路跟着他到了他的外院,且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陳盛才意識到世子找他可能不只是問世子妃的傷勢。
畢竟世子妃已經脫離危險,世子不至于還這般心神不定。
“華老現在在哪兒?”
華老是陳盛的師父,之前的太醫院首,也是最早替魏翌醫治先天之症的人。
魏翌十歲之前一直是華老在為其診治,後來華老唯一的嫡孫出事,他就辭官四處雲游去了。
陳盛一怔,不知道為何魏翌突然提起華老。
不過他還是回了魏翌:“這個老夫也不清楚,師父他老人家已經近半年沒來過信,祝涔那邊也是如此。”
陳盛回着似想起什麽,又補充道:“對了,半年前師父來信時,他還在揚州。”
“世子,您找師父可是有事?”
“嗯,”魏翌垂眸盯着自己的雙腿,回了聲。
“盡快聯系華老,就說他當年研究出來的那個方案,我願意一試……”
陳盛滿臉訝異,“您,您不是說那只是維持表面的假象,不需要如此?”@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魏翌卻是不再和他說了,轉過輪椅往外走,只留下一句:“争取半年內能聯系到,還有轉告華老,他的心事,半年內我會為他了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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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翌離開陳盛的院子,就回了書房,還沒到門口,石松就迎了上來:“世子,世子妃已經回了寝房,世子妃她,她還留了話。”
石松說到這兒頓了頓,似是有些難開口,還是看魏翌冷了眉眼,才趕緊繼續道:“世子妃讓您趕緊回寝房去見她,別想着躲,除非您一輩子不回寝房了……”
石松硬着頭皮的說完,随即就低下了頭不敢看魏翌。
世子妃這次可真的是為難他了,只是也不知道世子怎麽惹到世子妃了,讓一向好說話的世子妃放出這樣的狠話。
魏翌卻是一點兒也不意外餘微留下的話。
他随陳盛離開,除了他确實有事找陳盛外,也因為他需要平緩一下被她擾亂的心緒,才能平靜下來和她談和離一事。
他也預料到她看到他随陳盛離開後會生氣。
只是沒想到她竟然因為擔心他會一直躲着她,不顧傷勢直接回寝房堵他。
魏翌想到這兒雙眸再次黯了黯,他吩咐石松:“去将藥箱拿上。”
——
餘微這會兒已經由青霜扶着回到了寝房,正在床上躺着。
她臉上依然氣怒未消,甚至越想越氣,她氣息都有些不勻了,胸口在不停地起伏。
加上之前尖叫一聲,有點扯到,她現在傷口也有點隐隐的疼。
她忍了忍,捂着胸口勻了勻氣。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稍微好些了,又吩咐青霜:“你去看看,世子回來了沒。”
青霜見餘微自聽到她說世子盯着她替她換衣裳後就一直反應激烈,一臉氣怒的樣子,心裏惶恐又莫名。
按理世子和姑娘是夫妻,她們又一直相處融洽。
聽到她說這事,姑娘不是應該感覺甜蜜或者嬌羞的嗎?
怎麽會是這般截然相反的反應?
只是她心裏疑惑,卻到底不敢說出來,還擔心餘微因為生氣又影響到傷患,聽到餘微的吩咐,她不敢遲疑,立即應聲下去了。
剛出內室,就見魏翌已經進了門,她趕緊屈膝行禮:“世子。”
“世子妃呢?”
青霜還沒來得及回,餘微的聲音就自內室傳來:“青霜,讓世子進來……”
嬌嬌柔柔的嗓音裏氣怒明顯,魏翌眉心微擰,擡手示意青霜退下,人就轉着輪椅進了內室。
剛繞過屏風拐進,迎面就飛來一個軟枕,魏翌下意識偏頭要躲,卻突然猶豫一瞬,最終拿頭接下了那個軟枕。
軟枕自頭上滑落,魏翌才伸手接過軟枕,才看向餘微:“怎麽了?”
餘微砸軟枕過去的時候,就是一時沖動,見他竟然沒躲開,不禁愣了愣,還有片刻的不自在。
随即她心裏憋着的那股氣就似打在了棉花上,不但沒得到宣洩,還不知緣由的氣得更狠了。
“怎麽了,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麽了……”
她滿臉怒意的瞪向面前的人:“魏翌,你這個乘火打劫,乘人之危的王八蛋,誰給你膽子全程看我換衣裳的”
話音剛落,魏翌一貫淡定如松的面上就出現了瞬時的凝滞,脖子及至耳根也似充血一般的迅速漲紅。
他愣了愣,片刻後才回了一聲:“我們是夫妻,便是看了又有何妨。”
餘微聽到他回的,瞪着他的眼裏滿眼不可置信,臉上的氣怒更甚,“魏翌,你做個人!”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們只是立了契的契約夫妻……”
魏翌聞言立即沉了眉眼,墨黑的眸色也攏上了一層暗色。
他收了收把着輪椅扶手的手,才擡眸看向她:“當時情況特殊,我不過是擔心青霜會不慎動到你傷患處,才留了下來。”
“你這樣說,我還得謝謝你為我着想了,是吧”餘微氣笑了,望着魏翌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魏翌見她這般,擔心他再說下去會引起她更大的反應,再扯動到傷口,他唇微動話鋒一轉道:“你不是說要和我談和離的事嗎?”
提及和離,餘微還要發火的架勢瞬間收住。
她看他一眼,也顧不得繼續和生他氣,“對,和離的事,我的提議,你覺得如何?”
“你把和離書給我,我去莊子上住,對外便宣稱我重病需要閉府修養,既不影響你王府名聲,也不會讓你在太後陛下那裏無法交代……”
她也知道,論口舌,她是争辯不過這厮的,何況都被他看了,她便是咬他一口也改變不了那個事實,還不如借着這事多為自己在和離一事上争取點利益。
至于被看光這事,就當被狗給看了一眼好了,畢竟沒有什麽能比她遠離危險保住小命重要的了。
魏翌見她因他提及和離果然暫時放下了他看她換衣一事,心緒又是一陣起伏,深邃似海的眸子裏一時間也是暗湧浮沉。
他垂下頭,雙目微斂,片刻後再擡起眸時又歸于平靜。
他淡淡看向她,“你說讓我對外宣稱你重病需要閉府修養一事,你想過若是太後派禦醫來為你看診,你怎麽應付過去嗎?”
“這……”餘微愣了愣,她還真沒想過,她只是暫時想到了這個法子,沒來得及想那麽多。
魏翌看了眼她愣住的樣子,又繼續道:“太醫院太醫衆多,各科都有專門擅長的人物,你覺得你能裝哪項重病瞞過醫術精湛的各位太醫?”
哪項重病?
哪項都不好裝啊,除非真患病了,不然一把脈不久全露餡了嗎……
餘微捏了捏手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她也是終于意識到了和離一事上的難度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難上數倍。
她将這事想簡單了,而魏翌卻是毫不猶豫的朝她潑了一盆涼水,将她潑醒了,讓她再沒了之前提出和離法子時的鎮定自信。
然而這還沒完,魏翌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退一萬步講,便是我想法子為你瞞過了太醫,太後他們也信了你重病一事,同意你暫時抛下世子妃一責,閉府不出養病。”
“可你自成為世子妃那一刻起,就已經出現在了世人視線中,你若要閉府修養,便是你的婢女也得在府中照顧“重病的你”。”
“那你就只能自己獨自去莊子上讨生活,同時你還避開外人,不得出現在人前。不然當你被人發現之日,就是你犯了欺君之罪被治罪之時……”
“你覺得,不出現在世人面前,你能做到嗎?”
她,不能!
餘微心頭煩亂,她雙手開始不停的互相絞着,那蔥根般的手指很快起了紅印,她卻無知無覺的。
許久,她才小聲說了聲:“我可以離開京城。”
魏翌聞言,眼眸深了深,他再次看向了她,“離開京城?”
“先不說你離開京城,以你這副樣貌和特殊的體質能不能在別的地方安然生存……你可知離開京城需要些什麽東西,去外地定居又需要些什麽東西?”
餘微……她沒出過遠門,她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去打聽。”
“不用打聽,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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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翌見她依然不死心,語氣微沉,“離京生活,除了需要你的戶籍外,還需要路引。”
“每年逃荒的人那麽多被凍死病死在路上,就是因為她們沒有官府審批蓋章的通關路引,作為流民,他們不被任何城池接受,只能遭受驅趕,最後被山賊搶掠,宰殺……”
餘微臉色白了白,她看向魏翌,弱弱的說了聲,“你可以幫我弄到新的戶籍,還有路引吧?”
魏翌神色淡淡,看也沒看她只回了聲:“我只是個沒有實權的世子,我拿什麽替你辦新身份?”
“且,江氏的兄長江顯是錦衣司大都督,我去動用關系給你辦這些,不是直接将我們二人的把柄送給江氏,主動給她們送人頭嗎?”
餘微如遭棒擊!
是啊,府內還有個繼王妃呢。
不說那些,便是她裝病一事,就不可能瞞住日日在府中的繼王妃。
畢竟就算她生病,也不能常年不見這名義上的婆婆啊,若是被她發現,那不就是給她受把柄,提早讓他們兩人玩完嘛。
那怎麽辦啊,難道就讓她這麽放棄和離嗎?
想想就好不甘心啊……
餘微心頭越發煩躁,她忍不住拿手指甲去扣手指,她指甲太利,肌膚又太嫩,竟是刮出了一道道血痕。@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魏翌瞧着眉心緊擰,雙眸也沉了沉,他上前抓過餘微的手,“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多小動作。”
說着,他就從輪椅暗箱裏拿出了藥膏給她上藥。
餘微見着,手下意識往外掙了掙,竟沒能掙脫開,手腕處還用處一陣酸麻的感覺。
餘微大驚,“你對我做了什麽?”
要知道她天生力大,小時候自己都控制不住力道,如今面前的人卻輕松的讓她使不出力道……
魏翌看她一眼:“只是一些自保的小技巧,點了你的麻穴罷了。”
餘微覺得驚奇,原來話本子上的竟然是真的?
有人手無縛雞之力,卻能用巧勁控制人力道,甚至制服人……這家夥,到底還有什麽是他不會的?
魏翌見她的臉色,又淡淡的加了一句,“這也是告訴你,便是有一身力氣,有時也不定能起什麽作用,便是自保都困難。”
餘微聞言頓時洩氣,這人真是一點都不放過打擊她的機會啊。
用不上力,她索性也不再掙紮,任他給她上藥。
“那你有沒有和離的辦法。”餘微還是不甘心,忍不住問了一聲。
“現在沒有,三年後契到了之後再說。”魏翌頭也沒擡,冷聲回了聲。
說那麽多屁話,他就是不同意現在和離就是了……
這人還是那麽奸詐,就如當初她逃婚又撞見他殺人滅口一般。
先是假設她逃出去,然後說一堆吓死人的後果,一點一點的摧毀了她心裏的防線。
最後讓她心甘情願放棄了逃婚,還讓她簽下了一份契約婚書……
等等!
這厮不會一開始就沒打算和離吧?
一瞬間,餘微福至心靈,她睜大了眼瞪向他,“魏翌,你是不是一開始就在逗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