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修改】我的世界
少女穿着厚厚的棉衣,頭上戴着毛茸茸的帽子,鼻子被寒冷的天氣凍得通紅,一雙眼睛格外清澈,襯得遠處白雪茫茫的山巒也變得黯然失色起來。
“那個……”紀小瓯雙手背在身後,猶豫很久,還是慢吞吞地開口,“雷恩,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雷恩擡高眉毛,“什麽事?”
紀小瓯縮了縮肩,聲音越來越低,“我想離開這裏,回我的種族一段時間……”
說着,不等雷恩有所反應,就飛快地補充:“不會離開很久的,等我解決完族裏的事情,就會立刻回來的。”
雷恩看着她,眼眸沉沉的,嘴邊的笑意慢慢收起來,問道:“立刻是多久?”
紀小瓯認真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豎起三個指頭,“……三個月?”
大二的課程雖然不少,但是她上學期提前修習了一些,相對能夠輕松一點。
如果再提前完成這學期所有的實驗課,她就能提前回來了。
雷恩渾身的氣壓低下來,大概是想起她曾經不告而別的日子,颌骨咬着牙根,仿佛在極力克制什麽。
“你答應過什麽?”許久,他用獸爪托起她小巧的下巴,俯身湊到她的跟前,嗓音低啞地問。
紀小瓯微愣,然後才想起他是指前幾日狩獵的時候,她對他說過的那些話。
遲疑片刻,她慢慢地說:“……我既然答應當你的配偶,就不會再離開你的。”
說完,她趕緊擡頭解釋:“我不是離開你,我只是暫時回家一段時間……”
就算嫁人也應該有回娘家的時候吧?
更何況她還沒有嫁給他呢……談戀愛也不能每時每刻都膩在一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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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小瓯咬咬牙,艱難地收起一根手指,望着雷恩道:“那、那兩個月可以嗎?”
“不是時間的問題。”雷恩說,每一個字藏着一份壓抑,“我不希望你離開我,我受夠了等待的滋味。”
紀小瓯:“……”
好吧,每次說起這個話題紀小瓯總是理虧。
誰叫三年前不告而別的人是她呢?
紀小瓯氣餒地垂下腦袋,既焦慮又無措。
後天就是開學的日子,如果她不準時回學校報到,學校會自動開除她的學籍。
再加上她已經一個月沒有和父母聯系了,就算去偏遠地區支教,這個“失蹤”的時間也太長了一些。
她幾乎可以想象如果再不回去,将會面臨什麽樣的麻煩事。
就在紀小瓯束手無策的時候,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被她飛快地抓住了。
眼睛驀地亮了亮,她伸手拉住雷恩的手指,仰着小臉,希冀地,小心翼翼地問道:“雷恩……你想不想,去我的種族看一看?”
……
……
次日,雷恩重要事情交給溫特與長老博森,安排好其他事項,便背着紀小瓯,從種族後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冬季族裏的事情并不多,再加上剛剛狩獵結束,大部分族人都相當安分。
所以雷恩提出要離開幾天的時候,溫特與博森并沒有任何懷疑。
溫特甚至猜測雷恩要與紀小瓯一起再次前往那個山洞,畢竟漫長無際的冬日,除了交|配、孕育後代便沒什麽有意思的活動了。
這邊,紀小瓯趴在體型龐大的豹子上,手臂緊緊摟着它的脖子,深埋着腦袋,在林間縱躍穿梭。
昨天紀小瓯提出那個請求的時候,并沒有想到雷恩會答應。
畢竟兩個世界差異太大,又違背了時間與空間理論……貿貿然穿梭兩個世界,不知道會不會引起什麽混亂?
耳畔樹葉婆娑聲沙沙作響,容不得紀小瓯多想,他們已經來到“1002”跟前。
獵豹的速度極快,平時紀小瓯需要走兩三個小時的路程,雷恩幾分鐘就到了。
雷恩化為人形,藍眸微波轉動,“這裏?”
紀小瓯點點頭,握住雷恩的手,帶着他走到前方的大樹跟前。
大樹與普通的樹沒有區別,枝繁葉茂,盤根錯節。
唯有樹幹上“1002”四個數字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清晰而又深刻的光暈。
紀小瓯并未試過帶着另一個人穿越,不知道行不行得通。她伸手貼在樹幹上,嘗試着閉上眼睛,啓動穿梭時空的契機。
很快,周圍便聚起一股強大的吸力,拖拽着紀小瓯與雷恩的身體,越來越重,将他們朝另一個時空拉扯。
下一瞬,光景一轉,他們便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了現代世界的某座山崖上。
……
雷恩擡起眼睛,望向對面巍峨聳立的山巒。
山脈綿延起伏,山頂綠樹環繞。
透過浩渺朦胧的薄霧,遠處高樓林立,瓊樓廈宇,整座城市赫然呈現在眼前。
他閉了閉眼睛,那些高樓建築仍然伫立在遠處,靜靜地打量他這位不速之客。
“我一直以為只有找到帕特才能回來,沒想到回來的方法就在身邊……”紀小瓯在他身後開口,一邊說一邊從空間裏移出車子,想起那名被他抓起來的水龜,問道:“雷恩,你回去以後能把帕特放了嗎?”
“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他白活那麽長的壽命。”雷恩皺眉,面不改色地遷怒,腳底用力向後縱躍一步,盯着面前黑咕隆咚、锃光瓦亮的大家夥,“這是什麽?”
紀小瓯站在車門旁邊,解釋道:“這叫汽車,是一種交通工具,跑起來很快的。”
雷恩聽說過這種家夥,人類利用他們聰明的頭腦發明了許多高科技的東西,汽車就是其中之一。
“很快?”雷恩眯起眼睛,跳上汽車引擎蓋,透過擋風玻璃打量裏面的場景。
“……”紀小瓯有種不好的預感,生怕他心血來潮想和汽車一比高下,忙道:“也不是很快,沒有你跑得快。”
“……”
汽車行駛在平坦的公路上,兩側的風景迅速倒退,像一頁一頁翻過的油畫。
紀小瓯原本想去朋友家把滾滾接回來,但是車裏的油不多了,只得暫時作罷,先把車開回了家裏。
車子駛入地下車庫,此時天色已晚,附近沒什麽人。
紀小瓯走下車,打開另一側的車門,四下看了看,然後才輕輕地從座位上抱起一只小小的、灰底黑斑的小動物,小心翼翼地攏進懷裏,朝着電梯的方向走去。
電梯空無一人,紀小瓯緊張地按亮其中一間樓層。
直到走出電梯,紀小瓯才長長地松一口氣。
他們這層樓一層只有一個住戶,為了保護住戶的**,樓梯間沒有裝攝像頭,再加上爸爸媽媽都在國外,尚未回來,所以到這裏就不必再擔心會被人發現倪端。
紀小瓯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把懷裏的小豹子放在玄關地毯上,“啪”地一聲,按亮家裏的水晶燈,自帶着背景音樂,彎起眼睛說:“噔噔~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房間燈光驟亮,瑩瑩白光投射在每個角落。
與此同時,地上的小豹子瞬間變大,長腿結實,背脊寬厚,拖着粗長的尾巴,俨然變成一名成年獸人的模樣。
高大的身軀籠罩一方燈光,将身後的鞋櫃、衣帽架也襯托得小了許多。
雷恩的目光從水晶燈上收起,落在面前的客廳上。
入目是光潔平整的地板,牆壁裝潢精致,屋內整齊有序地陳列着各種各樣的家具。
中間擺置的那張紅木桌子以外,整個房間沒有他所熟悉的東西。
牆上的挂鐘“嘀嗒嘀嗒”搖擺,散發出機械獨有的響聲。
落地窗前的窗簾被風掀起,露出窗外霓虹閃爍的城市,像掉落在地面的星河。
一如他來時看到的那樣,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
——人類世界。
這個充滿高新科技,法令規則,與獸人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雷恩,你試一下這個拖鞋。”
紀小瓯的話打斷雷恩的思緒,從櫃子裏拿出一雙父親的拖鞋,放到他的腳邊。
雷恩斂眸,藏起眼裏翻湧的波瀾,依言擡腳試了試。
“太小了……”拖鞋只塞到一半就卡住,紀小瓯咕哝,“算了,你先進來吧,我明天再給你買一雙。”說着,帶着雷恩走入屋內。
“雷恩,你在這裏坐一會,我去給你倒杯水。”紀小瓯帶着雷恩走到沙發旁,轉身熱心地跑進廚房裏。
廚房的餐具很久沒有使用,紀小瓯認真清洗了一遍,又重新燒了一壺水。
待她端着兩杯水回到客廳的時候,就看見雷恩站在原地,藍眸靜靜地盯着牆上挂着的相框。
相框裏是紀小瓯與父母的照片,照片裏的紀小瓯剛滿十二歲,穿着拖地長裙,剛剛參演完一場話劇。
她演的是白雪公主裏惡毒的皇後,畫着濃厚的妝容,褪去話劇中陰狠的性格,笑得格外明媚陽光,連帶着整個人物都鮮活起來,仿佛下一秒便會從相框裏走出來似的。
旁邊的紀父紀母也跟着微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雷恩目光在旁邊的中年父母身上浏覽一遍,便停在中間小女孩的身上,“這是你?”
紀小瓯點頭。
雷恩掀唇,點評道:“不像。”
紀小瓯笑道:“這是我十二歲時照的照片,跟現在當然不像啦。”
雷恩問:“照片是什麽?”
紀小瓯解釋:“照片就是用照相機照出來的,可以把某一個時刻的畫面定格,然後用膠卷洗出來,可以保存很久很久。”一邊說一邊想起來,“我還有很多照片,你想不想看?”
雷恩擡高眉毛,不置可否。
“這是我的房間。”紀小瓯來到走廊盡頭的一間房間門前,回頭對雷恩說道。
門扉打開,雷恩掀起眼眸。
門內是一間極具少女特色的房間,洛可可風格的窗簾,寬敞松軟的大床,地上鋪着一塊精致的地毯,地毯那頭連着一張整潔的書桌,旁邊是放滿書本的書櫃。
整個房間都充斥着紀小瓯身上那種甜美幹淨的氣息。
這就是那名小家夥的房間。
他的小雌性就是在這種地方長大的?
紀小瓯沒有注意雷恩的異常,光着腳走進屋內,從書桌後面搬過來一張椅子,放在書櫃面前,踩着椅子在書櫃最上面一層尋找什麽。
少女踮着白嫩的腳丫,伸長手臂,一本一本翻開上面的書冊。
她對這裏熟悉至極,這裏就像她專屬的城堡,她在這裏如魚得水,自由自在。
房間柔和的燈光投在她的側臉上,顯得她的睫毛格外纖長,像落羽杉的葉子,輕輕一扇便帶來一整片春天。
雷恩似乎有些明白這個小家夥為何總是這麽嬌氣,受不了嚴寒冷酷的環境,睡不慣堅硬簡陋的木板床,吃不慣生冷粗糙的食物……
——因為她不屬于他的世界,她的生活比他所能給予的精致多了,多很多很多。
盡管如此,雷恩仍舊不可能放過她。
獸人邁開穩健的步伐,一點一點侵入獨屬于少女的領地,朝着角落裏的書櫃走去。
他的風格與這間房間格格不入,肩膀寬厚,背脊結實,仿佛一頭覺醒的野獸,目标是那名甜美可口的少女。
“找到了。”紀小瓯歡呼一聲,捧着厚重的相冊從椅子上跳下來,無知無覺地握住雷恩的手,坐到一旁柔軟的地毯上,把相冊在面前攤開,邀請道:“雷恩,我們一起看吧?”
雷恩斂起眸中的深色,似乎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将她熟練地抱在自己懷中,曲起一條長腿,視線微垂,看向其中一張照片,聲音變得有些低啞,“這也是你?”
照片中的紀小瓯剛滿五歲,穿着連體的牛仔小背帶褲,舉着粉粉嫩嫩的拳頭,站在路邊一邊揉眼睛一邊哭得傷心欲絕,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紀小瓯有點不好意思,“嗯,這是我剛上小學的時候,我想吃路上賣的糖果,但是媽媽不讓我吃,我看別的小朋友都有,只有我沒有,一時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從小就是小哭包。雷恩眉梢微動,漫不經心地看向下一張,“這是什麽時候?”
紀小瓯跟着看過去,“這是我六歲的時候照的,那天好像是剛剛開學吧……媽媽說我太興奮了,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看,我的鼻子都摔破了……”
雷恩細看,果見小女孩鼻子上破了一塊相。
皺了皺眉,再看一眼懷裏的小家夥,鼻梁挺直,鼻頭小巧。
嗯,幸好沒什麽事。
雷恩的興趣原本不在于此,他只對懷裏活生生、嬌嫩嫩的紀小瓯感興趣。
然而當畫面一轉,無意間翻到紀小瓯十六歲那年的照片時,卻赫然停住。
照片裏的少女剛從他身邊離開,俏生生地站在父母中間,五官精致,笑容明亮,是他從未見過的輕松。
雷恩瞳仁微動,指甲用力扣着那一頁,抱着紀小瓯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收緊。
紀小瓯被他勒得腰肢酸疼,忍不住小聲抗議,“雷恩……”
雷恩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眼裏的情緒已經克制許多,啞着聲音,緩慢道:“告訴我,這三年你所有的事情。”
紀小瓯沒有拒絕的理由,纖嫩的手指指着相冊裏的照片,一張一張娓娓道來。
女孩的聲音柔軟動聽,拖着腔調慢條斯理地說話時,似乎帶着神奇的魔力,慢慢撫平雷恩心底的憤怒和郁躁。
……
不知不覺夜色已深,女孩偎在他的懷中,揉着眼睛昏昏欲睡:“雷恩,我困了,我們明天再說吧……”
雷恩坐了許久,才阖上那本相冊,抱着懷裏已經熟睡的小家夥放到房間中央的大床上,拉高被子,蓋在他們身上。
被子底下,獸人将女孩嬌小的身軀攏入懷中,四肢收緊,像從未分開過一般。
次日是紀小瓯報到的日子。
紀小瓯起了一大早,洗漱完畢,收拾好東西,便站在門邊準備出門。
紀小瓯不放心地望着雷恩,叮囑他道:“我很快就會回來的,雷恩,答應我,不要随便出門好不好?”
原本紀小瓯是打算讓雷恩變為小豹子,帶着他一起去學校的。
紀小瓯也是昨天才知道,雷恩既能變為成年獵豹,也能變為幼年期的小豹子。
只不過變為小豹子消耗很多體力,一般情況下雷恩懶得這麽做。
并且小豹子與小貓始終不同,如果帶到學校被同學認出,對雷恩并沒有好處。
所以紀小瓯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現在,她就像小母貓照顧自己的幼崽似的,依依不舍,一句話反複叮囑好幾遍。
雷恩俯身,鼻子抵着紀小瓯的鼻尖,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徐徐道:“我的雌性扔下我離開一整天,我怎麽會有出門的心情?”
明明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偏偏受不了他這樣和自己說話,紀小瓯臉頰一燙,連連後退兩步,“我、我會很快回來。”扔下這句話,紀小瓯就飛快地跑進了電梯。
……
紀小瓯開車,盡管一路暢通無阻,開到學校也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
報到這天的事情并不多,注冊,繳費,領書,不到中午12點就辦完了一切。
紀小瓯吃過午飯,又約見了自己的教授一面。
教授與紀小瓯爸爸是同學,平時對紀小瓯也多加照顧,加上紀小瓯成績又好,自然特別喜歡這個學生。
得知紀小瓯想請長假,回去獨自研究專業課程以後,思考一會就答應了她的請求。
不過有兩個條件,一是學期末的成績考核她必須參與,二是各科成績需達到優秀。
紀小瓯立即滿口答應下來。
處理完所有事情,回去的路上有些堵車,紀小瓯緊趕慢趕,回到家也已經五點過三十分。
紀小瓯在樓下的商場買了點菜,準備晚上自己做飯。站在樓下等電梯的時候,正好從門外走過來兩名中年婦女,就站在她的身邊,談論今天的時事新聞。
穿針織毛衣的婦女捂着胸口,一副餘悸未消的模樣,“幸好已經抓回去了……”
另一名點頭附和,“是啊,否則不知道還要咬傷多少人呢。”
紀小瓯貼着便利袋的手微微一滞,扭頭看去。
那名針織毛衣婦女一邊擡頭看樓層,一邊感慨,“不知道動物園怎麽管制的,怎麽能讓這麽危險的動物跑出來呢。幸好這次沒有造成什麽特別大的傷害,要是以後再跑出來幾頭豹子,我們連出門都不敢出了。”
……
後來另一名婦女說了什麽,紀小瓯已經沒心思聽了。
等不及電梯到來,她就轉身沖進了樓梯間,飛快地朝樓上跑去。
抱着購物袋的手臂微微顫抖,貝齒緊緊咬着下唇,腦子裏只剩一片空白……
心裏不斷祈禱着,不要,千萬不要是雷恩。
紀小瓯一口氣爬到九樓,掏出鑰匙,匆匆忙忙地打開房門——
“雷恩!”
屋裏沒有人回應,她心跳得更加厲害,顧不得換鞋,從客廳來到自己的房間。
房間窗臺的窗簾掀動了一下,一個灰底黑斑的影子出現在後面。
雷恩趴在飄窗上,轉動藍涔涔的眼珠朝她看來。
接着,雷恩化為人形,長腿支着地板,厚重的靴底沾了一層薄灰,還未來得及開口,門口的小家夥便猛地朝着他的懷抱撲來。
帶着甜軟的馨香,以及濕濡微鹹的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