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岳丈大人
彼時陳佩蘭正陪着薛氏在說話,婆媳之間正聊得氣氛融洽。
薛氏只有葉明齊這麽一個兒子,而她也曉得陳佩蘭在娘家時都是主持中饋的,所以她心中就有意想将二房的一應之事都交給陳佩蘭來打理,于是這兩日她便同陳佩蘭細細的說了一些二房的事,以及這整個武安伯府的事。
薛氏心中想的是,陳佩蘭剛嫁了過來,勢必是有許多事是不曉得的,作為新婦,她心中已自緊張的了。而偏生自家兒子那個混賬,新婚第一晚就做出了那樣的事來,便是為着補償,她這個做娘的也要對陳佩蘭好一些,是以這兩日沒事的時候倒都會喚着陳佩蘭過來同她一起說說話兒。
于是等到葉賢嘉的小厮慌慌忙忙的進來說葉賢嘉被錦衣衛帶走了的事,薛氏急火攻心之下,吐了一口血就昏過去了。陳佩蘭見狀,雖然也被唬的面色發白,但還是鎮定的吩咐着兩個丫鬟扶了薛氏到卧房裏去歇息,一面又吩咐着人速去請大夫來給薛氏診治,一面又遣了小丫鬟速去泠雪軒,請着姑娘過來商議此事。
葉明月此時雖然已将太後吩咐下的那幅白衣觀音大士的佛像繡好了,而且也于昨日親自送到了宮裏,交到了太後的手上,但人卻極是勞累,所以這幾日都在泠雪軒裏歇息着,并沒有出來一步。
等到小丫鬟慌慌張張的過來說了此事,她只震驚的一下子就從榻上坐了起來。
當下也顧不得其他的,下榻穿了鞋就奔着前院來了。
此時東小院裏的丫鬟仆婦都曉得葉賢嘉被錦衣衛抓了,而薛氏吐血昏倒的事,雖然各人心中面上都惴惴不安,不過好在有陳佩蘭坐鎮,所以各人暫且都還在各司其職,不見一絲慌亂無措。
等到葉明月進了屋的時候,陳佩蘭便從繡墩上站了起來。
方才她一直坐在床前看着薛氏。只是薛氏現下面如金紙,雙目緊阖,還是沒有醒轉過來的跡象。
葉明月上前看視薛氏,陳佩蘭就在旁邊将方才葉賢嘉小厮說的話又說了一遍,再有薛氏的情形也細細的說了一遍。
“......圓圓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猜測着,娘約莫是急火攻心,血不歸經,所以這才會吐血。我已經遣人去請大夫去了,想來一會兒就會到。再有爹爹的事情,方才爹爹的小厮說的也是不清不楚的,我在想着,不然遣了小厮去尋你大哥,讓他打探一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又或者我遣人去問問我爹爹,讓他也打探一番?”
“嫂子,這事就不用麻煩陳伯父了。”葉明月回過頭來,雖然眼中有水光,但面上神情還算鎮定,“也不用遣小厮去問哥哥。哥哥性子沖動,又事關爹爹,只怕他會做了什麽沖動的事出來。”
葉賢嘉被錦衣衛帶走,現下情況不明,一般的人肯定是想躲着的。雖然陳佩蘭是好意,想着要回去找他父親打探打探這其中詳情,但旁人唯恐避之不及的事,她怎麽能扯上陳大人呢?難不成就因着他是陳佩蘭的父親?
陳佩蘭心中也明白葉明月的意思。于是當下她想了想,就問着:“那依你的意思,這事要怎麽辦呢?”
她自然也是不願意因着葉賢嘉的事将自己的父親牽扯了起來。但若是她此時不開口說這句話,也怕過後葉賢嘉和薛氏等人會說道她。好在葉明月是個通情達理的,并沒有在這事上難為強求她。
葉明月想了一想,随後就道:“我相信爹爹的為人,這什麽江南賦稅,西北軍饷的事,他必然是不會參與其中的。等将這事查問清楚了,到時清者自清,勢必會還父親一個公道。”
“只是我聽說那诏獄,大凡進去的官員,受刑罰那定然是免不了的。便是僥幸不死,那也得脫一層皮呢。”陳佩蘭面上神情十分不好,一雙杏眼之中也滿是擔憂,“我也相信爹爹的為人,這什麽江南賦稅,西北軍饷的事定然是與他無關,但我擔心爹爹在诏獄裏面會受刑罰的啊。”
葉明月何嘗不擔心?當下她蹙了一雙纖細的眉,腦子裏不住的想着事。
陳佩蘭想了想,随後便小心翼翼的望着她,問道:“圓圓,我聽得說昨兒你入宮給太後送那幅白衣觀音大士的繡像,太後極其滿意,滿口的誇贊你那幅繡像繡的寶相莊嚴,栩栩如生,又賞賜了你一匣子的金銀珠寶首飾,又說讓你往後沒事就進宮找她說說話。我想,既然太後對你如此滿意,那現下爹爹的這事,你能不能進宮去找太後說說情呢?旁的不說,至少讓父親不受刑罰就是好的。”
“沒用的。”葉明月聞言卻是搖頭,聲音低落,“我前些日子聽得說一件事,說是太後早年也曾插手幹預過朝政,可後來皇帝大了,防範着她,便不肯将前朝的事說給她知道。非但如此,還對壽康宮裏的宮娥內監下了一道禁令,說是有誰膽敢透漏有關前朝之事一個字給太後知道了,那便是一個死字。因着這個,太後竟是對前朝的事一點兒都不知道。若是現下我求到了太後那裏去,不說我只給太後繡的那一幅繡像的情分有多少,她會不會念着這點子情分去找皇帝說情這誰都猜測不到,便是她真的去找皇帝說情了,皇帝到時一細問,曉得這事是我去求了太後的,心中必然大怒,只怕父親更要受苦。”
陳佩蘭聽了,沉默不語。片刻之後她方才嘆道:“那這事該怎麽樣辦呢?北鎮撫司的诏獄又不比尋常的牢監,花了銀子還能進去探監,那裏只怕便是只蚊子都飛不進去的。我們在這裏胡亂擔驚受怕的,還不曉得爹爹在裏面是個什麽樣的情況呢。”
葉明月聞言,咬了咬唇,低下了頭去。
“我有法子。”片刻之後,她揚起了頭來,眼中是下定決心之後的堅毅,“我現下出門一趟,還勞煩嫂子守着我娘,等她醒了,好生的勸慰她一番。”
說罷,擡腳就要走。
陳佩蘭倒是被她給唬住了,忙一把拉了她的胳膊,大驚着問道:“圓圓,你要做什麽去?”
她曉得葉賢嘉夫婦和葉明齊都極為緊張葉明月,這當會若是她出了什麽事,她向他們交代不過去。
葉明月頓住腳步,随後回頭對着陳佩蘭一笑,說道:“嫂子你放心,我自然是不會去做什麽傻事。是我在錦衣衛裏有認得的人,現下去約了他出來見一面,托他多照顧照顧爹爹就是了。你放心,我一會兒就會回來了。”
“真的?”陳佩蘭不信任的望着她,又問着,“你在錦衣衛裏的那位朋友是誰?”
心裏卻是想着,錦衣衛裏多是男子,葉明月一個閨閣千金,是什麽時候認得裏面的人了?
頓了頓,又說着:“我記得大伯父仿似是在錦衣衛裏當差?不然我們就去求求他。說起來他和爹爹都是親兄弟,自然不會有袖手不管的道理。”
葉明月聞言就笑道:“大伯父在錦衣衛裏只是個六品的百戶而已,說話不一定管用。”
陳佩蘭就有些好奇的問着:“那你的那位朋友,在錦衣衛裏身居何職呢?”
葉明月笑了笑,卻沒有回答,只是轉身帶着黃鹂和小茶走了。
北鎮撫司裏,鄭雲正在哀嚎。
“上個案子完結還沒兩日,我正想着可以休息一段時日了,沒想到現下立時就有了案子,而且還是什麽江南賦稅,西北軍饷,戶部官員監守自盜,皇上大怒,發話要徹查的大案子。這一聽就是要咱們加班加點的幹。大人啊,老是這樣不成啊,我都沒有追姑娘的時間了啊。我這都一大把的年紀了,我娘天天催着我成親,說她要抱大胖孫子啊。”
沈钰坐在長案後面的圈椅上,一張臉陰沉着,沒有說話。
近一個月以來,沈钰的面上一直都是這麽一幅樣子,所以這也直接導致整個北鎮撫司這段時日都如同有一大塊烏雲罩在上面一樣,氣壓極低。于是人人自危,連走路都恨不能學學阿飄,最好是直接飄,不帶聲的。
現下鄭雲就是為了調節一下這壓抑陰沉的氣氛,所以特地的用了這樣搞怪的表情和誇張的語氣說了這樣的一通話出來,也就是想逗沈钰笑一笑。
不指望他老人家如以往那般,直接一鞭子抽過來說他活該,只求他老人家唇角稍微的扯一扯也是好的啊。
但是無果。沈钰依然是冷肅着一張臉坐在那裏,僅僅只是看着就讓人覺得雙腿發軟的了。
鄭雲無法,便扭頭同周泉擠眉弄眼的,意思是,這位小祖宗到底是怎麽了啊?這到底要怎麽辦啊?天天看着他老人家這麽一張臉我要短壽的呀。
周泉擠眉弄眼的回來,意思是,我哪知道這位小祖宗到底是怎麽了?你還是安靜點受着吧,別再搞怪了。不然若是惹火了大人,那說不定就不是一鞭子這樣簡單的事了。
雖然兩個人私底下讨論了下,估摸着能讓沈钰如此心情不好的原由定然是與葉明月有關,但兩個人卻是不敢問,更是不敢遣人去查。
也不是沒問過。旁敲側擊的問過一次,但沈钰那冰冷如刀子的目光斜斜的瞥了過來,立時就讓他們兩個人噤聲了。至如說遣人去查的事,他們有幾個膽,竟然膽敢去查錦衣衛指揮使大人的私事啊?
所以當下也就只得互相望了一眼,然後同時縮了縮脖子,打算噤聲不說話了。
但這時就聽得沈钰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次抓捕過來的戶部官員裏有個叫葉賢嘉?”
“啊?”鄭雲先是一怔,想着葉賢嘉不過是一個的戶部郎中罷了,沈钰如何會特地的提到他?過後卻反映過來,這葉賢嘉仿似是葉明月的父親啊。
想到這裏,他立時就跟打了雞血一樣,整個人都精神抖擻了起來。
看來指揮使大人同葉明月并沒有同他和周泉私下猜測的一樣,兩個人鬧翻了,老死不相往來的。瞧瞧,指揮使大人這不就開始關心起葉明月的父親來了?
于是鄭雲忙答着:“是有一個叫葉賢嘉的。大人特地的問起他,可是有什麽事?”哎呀,大人,你想額外照顧葉明月的父親你就直說嘛,不要害羞哇。
沈钰卻覺得很為難。
他處事向來公明,從來沒有徇私過。但葉賢嘉畢竟是葉明月的父親,雖然那夜他同葉明月說了那樣從此不見的話,可這當會也不能不顧着她的父親。
她在他面前原就極愛哭,明明在他看來只是一些小事罷了,可她就能抽抽噎噎的一直哭的不住。這當會也不曉得她知道了葉賢嘉的事沒有?若是知道了,是不是又張皇失措的坐在家裏抽抽噎噎的哭?
沈钰想到這裏,就很有沖動想去看看她。可轉念又想到那夜他說的那樣從此不見的話,剛欠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
他心中只煩躁的不曉得如何才好。頓了頓,還是對鄭雲說道:“暫且不要給葉賢嘉用刑。好好的待他。”
鄭雲點了點頭:“屬下明白。”
這畢竟是指揮使大人的準岳山啊,他們有幾個膽子敢給要不要他用刑?還不得巴巴兒的好好的照顧着他?
鄭雲正待開口問着沈钰,要不要給葉賢嘉轉到一個條件好一些的單人牢房裏去,這時就見着有校尉快步的走了過來。
還是上次小茶看到的那名校尉。可巧今兒又該他當值,所以一眼就認出了小茶來,聽得她的話之後,忙不疊的就趕着進來通報了。
他可還記得,上次大人随着這位小丫鬟出去一趟之後,回來之後他心中的高興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的。可巧近來大人一直沉着張臉,對待他們都比以往要嚴厲許多,這當會這小丫鬟來了,指不定大人見了她就高興起來了呢。
于是這校尉對着沈钰躬身彎腰,态度極其恭敬的就道:“大人,外面有個小丫鬟,哦,就是上次來求見的那個小丫鬟,她說她家姑娘想見您呢,請您出去見一見。”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感受到我的洪荒之力?不說了,繼續鎖小黑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