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左右為難
葉明月想起這樣的一句話。
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林氏她這到底是有多大臉?竟然過來就說要自己娘家的侄女兒住在這東廂房裏?而且還是打着為她着想,怕她一個人住在這裏會冷清的幌子。
真的當她是傻子嗎?
但也不好直接冷言冷語的拒絕。于是葉明月便面上陪了笑的說道:“若是林姑娘能住到這東廂房裏來與我做個伴兒,我自然是心中樂意的。只是大伯母你也曉得,這處東廂房原是祖母親口說給了六妹妹住的,現下若是林姑娘住了進來,勢必是要知會祖母一聲的。所以大伯母您現下不妨就去對祖母那裏說一下這事,我這裏立時就遣了丫鬟将東廂房的這三間屋子打掃的幹幹淨淨,迎候着林姑娘過來住,您看如何?“
她心中是篤定了林氏不敢去對蔣氏說這事的。
蔣氏素來便煩林氏的娘家,想必林谷玉進了這武安伯府她都已經很不高興了,現下還豈會由着林谷玉如個主人一般,在這武安伯府裏還有自己的三間屋子?
而果然,林氏一聽葉明月說的這話,面上的笑容便有些挂不住了。
這樣的頭,她并不想自己去出。
于是她就拉了葉明月的手,笑着同她親親熱熱的說道:“傻孩子,既然你心中也想着要玉姐兒住到這裏來同你作伴兒,那你就去将這事對你祖母說一聲,你祖母疼你,必會答應你的。”
葉明月心中冷笑,合着這樣沒腦子,說了出去一準兒會挨罵的事你就推着我上前了?若是蔣氏答應了,你樂的遂了你的意,若是蔣氏不答應了,罵着我,你就在背後頭一縮,死活由我了?
葉明月就不着痕跡的将自己的手從林氏的手中抽了出來,面上卻依然是笑道:“這樣的事還是大伯母您去說罷。大伯母您也曉得,我素來便是個不會說話的,若是到時在祖母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惹的祖母着了惱,到時責罵我一頓還沒什麽,只怕連帶着祖母對大伯母也着了惱,那樣可就不好了。”
林氏聽了,心裏暗暗的罵了一聲。
這樣的一個小滑頭。還說自己是個不會說話的呢。就她這樣還不會說話?那世上還能找得出幾個會說話的人來?
但葉明月這番話裏隐隐的威脅意味她還是聽得出來的。
真惹惱了她,直接将自己在背後撺掇她去找蔣氏說這番話的事說了出來,到時蔣氏必然會責罵着自己一心為娘家了,說不定又要如以往那般,直接問到自己的臉上來,要不要将這武安伯府都送給你娘家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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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臉她可是再也丢不起了。
而接下來無論林氏再如何的哄騙利誘,總之葉明月就是笑着各樣打太極。
反正她就這個态度,若是蔣氏同意讓林谷玉住到這泠雪軒的東廂房裏,她是必不會攔着的,還會遣了丫鬟去将東廂房的三間屋子打掃的幹幹淨淨,迎着林谷玉。但若是這事沒有告知蔣氏一聲,她是不敢自作主張的往自己的院子裏拉人的。不然蔣氏往後若曉得了這事,這罵名她可不要當。
最後林氏無法,也只得悻悻然的轉身回去了。
葉明月則是繼續坐在榻上,蹙眉想着林氏為什麽會忽然的想要讓林谷玉住到她這院子裏來。
想了片刻,卻依然是不得要領。于是她便喚了小茶過來,給了她一包松子糖和一包金絲蜜棗,讓她去林氏的院子裏找些小丫鬟,大家彼此一塊兒分吃這些零嘴。
小茶年歲小,嘴又甜,到哪裏都極受歡迎的。所以葉明月要打探這武安伯府裏的什麽事時,一般都會讓她去。
小茶也明白葉明月的意思,當下她接過了這兩包零嘴,轉身就去了。
而葉明月則是帶了黃鹂,出門往薛氏這裏來了。
薛氏正在耳房裏查看着自己的嫁妝。見葉明月過來了,她就招呼着她過去,給她看自己手裏的匣子。
“......你哥哥和陳家的親事已是定下了,年後就要行大禮的。我心裏對陳家的那姑娘是極其的滿意,就想着要打兩套頭面,等她進門了好給她。你過來幫我看看,打個什麽花樣的頭面好呢?”
葉明月就探頭望了望她手裏的匣子。
那是一只紅木匣子,裏面裝了一匣子成色上好的紅寶石。
林氏又讓文鴛拿了一只紅木匣子來,打開了看時,裏面是一匣子滾圓柔潤的珍珠。
葉明月想了想,随後就笑道:“我瞧陳夫人是極其喜愛大嫂的,給她的嫁妝裏的首飾必然不會少,只怕是什麽樣兒的都有。這一來若是給大嫂打的頭面和她嫁妝裏原有的首飾重樣了,反倒不好。這二來,咱們也不曉得大嫂到底是喜歡什麽樣式的首飾,所以依着我說,娘你到時還不如直接将這匣子紅寶石和這匣子珍珠給了大嫂,讓她拿了這些,吩咐匠人按着她喜歡的式樣打了頭面出來,豈不是好?”
薛氏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于是便讓文鴛将這匣子紅寶石和珍珠都收了起來。
只是轉身要出耳房的時候,她又想起了一件事來。
“現下已是七月末了,再過得半個月可就是你十四歲的生辰了。你想要些什麽?”
葉明月笑道:“我什麽都有,又要什麽呢?”
不過心裏卻是在想着,但凡只要你每日都高高興興的,可是比什麽都好了。
這些日子薛氏面上的笑容總是沒有以往的多,葉明月自然是知道其中原委的。
薛氏聞言就笑道:“一年就過一次生辰,便是你什麽都有了,那娘也要給你些東西才是。”
說罷,在一衆裝首飾的盒子裏找了找,随後就挑了一副赤金累絲鑲珍珠的手镯子,一副白玉絞絲镯子,一副粉色碧玺手串和一副紅珊瑚手钏出來,又找了一只紅木匣子将這些裝在裏面,随後就将這匣子遞了過來:“這些镯子手串都給你,你日常換着戴吧。”
以往葉明月過生辰的時候,薛氏比這更大手筆給她生辰禮物的時候也有,所以當下她也沒有推辭,雙手接過了匣子來,對着薛氏甜甜一笑:“謝謝娘。”
回手将這紅木匣子交給黃鹂拿了,她上前來挽了薛氏的胳膊,兩個人一塊兒出了耳房。
外間裏已經放了桌子,碗筷也都擺好了。
知道葉明月要過來和她一塊兒吃午飯,所以薛氏便吩咐小廚房做了一些她愛吃的菜。
一碟子玉絲肚肺,一碟子木樨銀魚,一碟子糟鵝掌鴨信,一碟子清炒藕片,再有一大碗的冬瓜火腿湯。
薛氏和葉明月在桌前坐了下來,兩個人吃着飯。
薛氏吃着清炒藕片的時候就說着:“等到天氣再涼一些,桂花開了,就可以做桂花糯米灌藕了。到時煮熟了,切開來,熱騰騰的吃着,最好了。”
說到這裏,她的眼神就有些暗了下來,沒有再說話。
葉明月便也沒有做聲。
因着葉賢嘉是最喜愛吃這桂花糯米灌藕的。以往桂花開了的時候,薛氏總是會帶着她,在桂花樹下鋪了幹淨的布,撿拾了桂花,然後或糖漬,或腌漬,再隔夜泡了糯米,選了粗壯的藕,親手做了這桂花糯米灌藕來。葉賢嘉那時總是會一個人就吃完了一盤子的。
但是現下偏生就出了這樣糟心的事......
葉明月心裏就頗有些煩躁的想着,怎麽這個時代偏生女子就要過的這樣的可憐呢?就薛氏這樣的,手裏有大把的銀錢,若放在現代,便是離了婚一個人過日子,那也是貴婦一般的生活,可在這個時代偏生就不成。
便是她與葉賢嘉和離了,鬧到衙門裏去,自己和葉明齊定然也是會判給葉賢嘉的。再者,女子的嫁妝,到了男方家裏,那就是和男子的共同財産了。一般好一些的丈夫還好,和離的時候會将嫁妝悉數退還給你了,但遇到那等沒良心的丈夫,找了各樣的理由出來,只說你犯了七出之條,不是和離,而是要休棄你,到時嫁妝都未必能還給你。
再者,和離了又能怎麽樣呢?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和離了,回了娘家,父母在堂還好,但若是父母不在了,碰到個不好的兄弟子侄,在娘家的日子也難熬。一個女人獨門獨戶的過日子?在這個年代,那簡直就是不可想象的。
為什麽這個年代,女人總是要依附于男人呢?在家的時候是父親,出嫁之後是丈夫,丈夫死後是兒子,為什麽就不能自己的日子自己來做主呢。
葉明月越想到後面,就越覺得心裏煩躁。
她是不想嫁人的。她可想不出自己嫁人之後,萬一知道自己的丈夫喜歡了其他的女子,她還要上前張羅着替自己的丈夫納那女子為妾的心情。
若真是那樣,她寧願絞了頭發做姑子去。
但即便是做姑子,只怕庵堂裏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清淨呢。說不定就極是龌蹉......
想到後來,葉明月就覺得自己的前路真是一片堪憂啊。
而這時她就聽得薛氏在說着:“我昨晚沒有忍住,到底還是同你爹爹說起了林谷玉的事。我問着你爹爹是想要怎麽辦,若是想納了她為妾,我也是沒有什麽不同意的。”
“那爹爹怎麽樣說呢?”葉明月忙問着。
“你爹爹說我想多了。他現下都這樣大的年紀了,齊兒年後都要成親了,他哪裏會做出納一個年輕小姑娘為妾的事來。”
“那這樣不是挺好的麽?”葉明月就道,“可是娘你怎麽看起來還是很不高興的樣子啊。”
“可是昨兒半夜我就聽得他在說夢話,叫着靜馨。”
薛氏說到這裏,一雙眼中又有淚光在閃爍着。她擡頭望着葉明月,哽咽着說道:“圓圓,娘心裏,還是很難受啊。”
葉明月沉默了。
果然這道坎在薛氏的心裏并不是那麽容易就能邁過去的。
可是又能怎麽樣呢?前兩日她試探了一下薛氏,意思是她可願意與父親和離?若是她願意與父親和離,自己便是拼着不要這個葉姓,也會随了她一塊兒搬出去的。到時娘兒兩個立了女戶,便是日子艱難一些,會被人在背後說道奚落,但只要內心強大,那日子也是能過下去的。至少好過這樣整日的為着這樣的事煩心。但是當時薛氏是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目光在看着她。
于是葉明月就曉得,哪怕葉賢嘉再如何,薛氏心裏只怕是從來沒有起過和離的念頭的。
既然如此,她還能怎麽辦呢?也就唯有盼着林谷玉早日嫁了人,離了這武安伯府,大家來個眼不見為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