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奪門而出
“然後呢?”鄭雲正笑的趴在桌子上,一面還不忘問着沈钰接下來的事,“葉姑娘有沒有答應說也喜歡你?”
沈钰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葉明月如何會答應?她當時只吓的神色大變,仿似比那夜在廣覺寺中被人挾持了還要更加害怕一樣。
“然後她轉身就奪門跑了。”
沈钰的聲音裏滿滿的都是挫敗,神情更是懊惱不已。
鄭雲聞言只笑的直打跌。片刻之後,他方才一面擦着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水,一面說道:“哎喲,大人,您這可不成啊。”
沈钰又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他自然知道這樣是不成的,不然他現下怎麽會來找鄭雲,将這樣丢臉的事說給他聽?無非是希望鄭雲能給他想些法子出來。誰曉得這厮聽了這事之後就只這樣一直笑。
“你到底笑夠了沒有?”
沈钰的聲音驟冷,讓人聽了,只覺得心口陡然發涼。
鄭雲不敢再笑了,連連的點頭,意思是自己笑夠了。
但到底還是沒忍住,又哈哈的大笑了起來,一面笑,一面還用手捶着桌子。
什麽時候見過沈钰有這樣挫敗的時候啊?不成,這次非得笑個夠本才行。
沈钰終于是被他笑的惱羞成怒了。一擡眼見手邊長案上有一方堅硬的硯臺,于是他便伸手抄起了這方硯臺,望着鄭雲那邊就精準的扔了過去。
鄭雲閃身避過,同時回手一撈,準确無誤的将硯臺撈在了手裏,順手又放回了遠處,随後他才一面笑,一面說着:“大人,拿出你的威武霸氣來啊。你想想那時你在兩軍陣前,扯弓放箭,一箭将對方的敵旗射倒,何等的耀武揚威,引人側目,千軍萬馬之前更是淡定自若,手拿紅纓梨花槍,拍馬入敵陣,一槍将對方敵将當胸給刺了個對穿的豪氣霸道,與這些相比,區區一個小姑娘算得什麽?難不成她比一座城池還難攻略不成?”
沈钰沒有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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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能一樣呢?戰場征伐,攻略城池,那從來都是單方面的,勝了便勝了,但于葉明月而言,他喜歡她,卻希望她能同樣的回應他,喜歡他。
他不要單方面的感情,所以他必須讓葉明月也喜歡上他。
沈钰對自己有這個信心。
葉明月一路心神不屬的回到武安伯府之後,發現薛氏正站在東小院的院門前,焦急不安的翹首等着她回來。
一見到她回來,薛氏趕忙的沖上前來,問着她入宮之後的事,又問着太後喚了她過去到底是有什麽事?她在宮裏可有受到什麽委屈?
葉明月暫且将腦子裏關于沈钰的那些紛紛亂亂的事壓了下去,轉而同薛氏說着宮裏發生的事。
聽得說太後和德清公主只是想讓葉明月繡白衣觀音大士和扇面,薛氏放心不少,囑咐着她要好生的繡。後又聽得說讓葉明月得了空閑就入宮給德清公主做伴讀的事,薛氏卻又開始擔心起來。
于是她又囑咐着葉明月:“便是你入宮去給德清公主做伴讀了,也凡事不要出頭。老老實實,安安分分的就好。”
她心中始終還是在想着這伴讀其實是給皇子選妃的事。
葉明月笑着應了,又笑着安撫着她:“我見太後的那意思,也未必是想要我真的給德清公主做伴讀,不過是德清公主在旁邊鬧的厲害,她沒法子才答應的。且我要給她繡白衣觀音大士,忙着呢,哪裏有空閑經常入宮?不過是德清公主囑咐了,頭先兩日我先進宮去走一遭兒,後面我只說我要給太後繡佛像,不去,德清公主想來也不會怪我。”
薛氏聽了,這才略略的放下了心來。
這時又見得蔣氏身邊的丫鬟春蘭走了過來,說着:“老太太請五姑娘到鐘翠堂那裏去呢,她有要緊的話要問您。”
以往這些丫鬟過來傳話,從來都是說老太太叫誰過去,這次倒是難得的用了個請字了。
葉明月心中了然,這是蔣氏見着太後遣了人來接她進宮觐見,心中多少就忌憚了她一些,所以這言語之中自然就較往日客氣了許多。
當下葉明月便同着薛氏一塊兒去了鐘翠堂。
鐘翠堂白石甬路兩旁的松柏依然蒼翠,不過裏面的丫鬟現下見着薛氏和葉明月倒都要較以往客氣了許多。
有小丫鬟在前面恭敬的打起了簾子,葉明月一進去,就見着蔣氏正坐在正面的花梨木描金羅漢床上。旁邊一溜玫瑰椅中坐了林氏和虞氏。
葉明月和薛氏對着蔣氏行了禮,可以很明顯的看得出來蔣氏言語态度之間對着她們較往日客氣了不少。
“坐。”蔣氏擡手讓她們母女兩個在椅中坐了,又吩咐着小丫鬟給她們上茶。
一時小丫鬟用填漆小茶盤端了茶上來,葉明月接了過來,低頭慢慢的喝着茶。
她心中自然曉得蔣氏喚她過來是想做什麽,但蔣氏不問,她是絕不會主動的将那些話告訴蔣氏的。
而蔣氏原本也是不大拉得下臉來問葉明月宮裏的事。
自打二房回府,誰都看得出來她對二房的人沒什麽好顏色。年前臘八那日回來便好一通為難他們也便罷了,後來又有了錢夫子的那事,葉明月更是被她罰去祠堂跪了一晚上。再後來寧遠侯府的事,因着葉明月搶了葉明珠的風頭,蔣氏回來沒少給葉明月甩臉子看。及至前些時候葉明珠被選中為公主伴讀,入了宮,蔣氏在家中的氣焰就越發的嚣張了起來,只說葉明珠定然是會做王妃的,言語行動之間哪裏還将二房一幹人放在眼裏了?
但現下葉明月卻是被太後遣了人來接進了宮裏去,這樣榮耀的事,武安伯府以往可是沒有誰有過的。而且葉明月進了宮之後,太後到底同她說了些什麽?
蔣氏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但她沒想到這個死丫頭竟然是這樣的沉得住氣,這當會只是眉目不動的坐在椅中悠閑的喝着茶,一些兒要說的意思都沒有。
蔣氏只覺得心裏貓爪撓似的難受,最後她終于還是沒忍住,輕咳了一聲,随後就問道:“太後喚你進宮,都同你說了些什麽?”
“并沒有什麽,”葉明月放下了手裏的蓋碗,擡頭笑吟吟的望着蔣氏,“太後她老人家不過是與我閑話了一些家常而已。”
蔣氏差些兒就沒被葉明月的這句回答給硬生生的嘔的吐了一口血出來。
太後她老人家壓根就不曉得你是什麽人,這猛然的叫了你進宮,難不成只是為着跟你閑話一些家常?你當我傻呢?這樣的話我也信?
蔣氏的面上一時就極其的不好看。這時就聽得虞氏在一旁笑道:“咱們的月姐兒現下可真是越發的出息了,竟是連太後都遣了人來接你入宮,可是比二姑娘風光多了。傳了出去,咱們武安伯府裏的人可都要跟着你沾光不少呢。”
早先對于葉明珠被選中為公主侍讀,葉明玉卻落選了的事,虞氏一直心中耿耿于懷,這當會她就趕着說了這樣的話出來,為的也是想氣一氣蔣氏和林氏。
蔣氏背地裏拿了體己出來為着葉明珠做的那些事,虞氏心裏也是有數的。這些日子她就一直在埋怨着,難不成只有大房的那個是從她蔣氏的腸子裏爬出來的,自家的那個就是撿來的?
自打會試之後,葉賢和就将自己的名字遞上了吏部,鬧騰着要參加吏部大挑。虞氏自然是不想摻和他那破事,老早就放了話出來,說但凡葉賢和膽敢去外地做那綠豆芝麻粒大,一輩子沒個指望的小官小吏,她是絕不會帶了兒女同他一起去任上的。只是話是這樣說了,她卻是轉身又找着蔣氏和林氏要銀子來了。
當年武安伯府裏可是花了一大筆的銀子給葉賢嘉在錦衣衛謀了個差事,而現下葉賢和要參加吏部大挑了,都是一個娘肚子裏爬出來的兒子,怎麽就不該也拿了一筆銀子出來上下打點,給葉賢和謀個好差事呢?
但一來武安伯府早就是今時不同往日了,二來林氏覺得,這武安伯府遲早是他們大房的,現下虞氏過來鬧騰着要銀子,可不就是相當于是要她的銀子?她怎麽會給?于是妯娌兩個大吵了一架,随後就将這事一直鬧騰到了蔣氏那裏去。
蔣氏也頭痛,可是有什麽法子?橫豎她也變不出銀子來。就算是自己有一些體己,可葉賢和那樣的不争氣,這會兒又非要去外地做那樣沒有前途的小官小吏,何必要拿了體己出來填那個無底洞?所以蔣氏就只說沒銀子了,讓虞氏不要再鬧騰了。
虞氏卻也是個性子烈的。她脾氣上來了,不管不顧的就坐在鐘翠堂的地上撒潑,然後又拍掌大哭,只說他們三房就是撿來的了?就不姓葉的了?憑嘛蔣氏一筐芝麻就全都倒到了大房的那個坑裏去,他三房就這樣一星半點都沾不到好處了?到後來虞氏就鬧騰着要分家,最後硬生生的把從不管內宅事的老太爺都給鬧騰了過來。
老太爺見着她披頭散發坐在地上的撒潑樣兒,當時只氣的嘴角的胡子直抖,大聲的呵斥了她數遍,讓她起來,要丢人回房丢去,不要在這裏讓下人看笑話。但虞氏打定了主意,今兒不撈到銀子她就不罷休。左右葉賢和她是指望不上的了,也就唯有多多的撈些銀子在手中方才是正理。所以她壓根就不理會老太爺,只依舊披頭散發的坐在地上哭鬧着,說要回娘家去,找旁人評評這個理。
都說是家醜不可外揚,而且說起來這事上也确實是虧欠了三房,于是最後老太爺只氣的對着蔣氏大吼:“給她一個莊子,由着她賣了,去給老三打點。”
于是虞氏順利的撈到了一個莊子在手上。當然她自然是沒有賣,于她而言,她只當葉賢和是死了,她只要撈了銀子莊子在手,下半輩子指靠着自己的兒子就好了。
随後不久,吏部的調令就下來了,葉賢和被選中為了涼州教谕。虞氏沒有跟他去,也勒令自己的一雙兒女不準随他去,最後只有吳姨娘帶着葉明蓉随着葉賢和一道兒去了涼州。
而因着這事,林氏心裏恨透了虞氏。因着她覺得那個莊子原是她的,可是現下卻被虞氏這樣撒潑的給要了去。而虞氏見着林氏的時候眼裏也滿是火,因着她那日去找林氏要銀子的時候,林氏可是幹脆利落的只有兩個字,沒錢。
于是大房和三房就這麽正式的決裂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