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寧遠侯府
葉明月唇角帶了笑意的坐在那裏,一面有一下沒一下的搖着手裏的扇子,一面瞧着眼前的這出戲。
她壓根就沒想過要幫葉明蘭。
為什麽要幫呢?方才葉明玉找她要扇子的時候,葉明蘭坐在這裏可是一句話都沒說。但凡自己性子稍微軟弱些,只怕這當會她的團扇就已經在葉明玉的手裏了。所以這當會她也沒打算要開口幫葉明蘭說話。
只是後來她瞧着葉明蘭的神情慢慢的就有些不對勁了。
不是害怕,也不是傷心,反倒是滿目悲憤。
葉明月立時就曉得要遭。
但凡是個人,那都有自己的一個底線。而一旦觸及到那個底線了,只怕就會不管不顧,哪怕就是豁出命了也要去反抗。
眼下葉明蘭可能就是被葉明玉給逼迫到了這個臨界點了。
但是這樣狹小、逼仄的一個車廂,若是她們兩個人之間真的發生了點什麽,只怕必然是會殃及到她的。且這到底是在永安侯府的門前,今日來給徐老太太賀壽的又都是高門世家,要是她們兩個人真的在這裏鬧出點什麽來,那武安伯府往後可真是會淪為旁人口中的笑柄了。而他們二房說起來畢竟也是武安伯府的一份子,到時連帶着他們一家子也會被滿京城的人笑話的。
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葉明月心中瞬息萬變,快速的度量了一下現在的局面,然後立時就曉得自己該幫誰說話。
左右葉明玉一直讨厭她,便是自己再幫她說話,她心中也不會感念她半分。且這事說起來原就是葉明玉不占理,所以自己是萬不能幫葉明玉的。倒不如去幫葉明蘭,說不定這樣她心裏還會念着自己的幾分好呢。
于是葉明月就笑道:“三姐姐,你方才說的那個孔融讓梨的典故,我想起來了。好像這個典故不單單是說做弟弟妹妹的要謙讓着哥哥姐姐,做哥哥姐姐的也一樣要謙讓着弟弟妹妹,是不是這樣的啊三姐姐?”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她更是狀似一臉天真的望着葉明玉。
葉明玉只被她這一句話給臊的紫漲了臉皮,片刻之後又咬牙反駁道:“胡說什麽。當然是做弟弟妹妹的要謙讓着哥哥姐姐了,哪裏有做哥哥姐姐的謙讓着弟弟妹妹的理?你有見過做長輩的謙讓過做小輩的嗎?”
“可三姐姐跟我和四姐姐是平輩的關系,并不是長輩小輩的關系。”葉明月的聲音有些冷了下來,“若是三姐姐覺得我這話說的不對,不若現下我就将我說的這幾句話告訴祖母和大伯母,讓她們給評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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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明玉就有些慌了。
縱然蔣氏再是不喜庶出的子女,可說到底方才的事她可是半點理都不占的。
哪裏有自己的扇子壞了,然後就去找自己的妹妹強要了?還說了長輩小輩這樣的話出來。務必要她們都謙讓着她。且說起來葉明蘭畢竟是大房的庶女,她是三房的嫡女,她這樣對葉明蘭,聽在林氏的耳中,林氏會怎麽想?說到底将來是大房要承襲爵位的,便是現下有祖母罩着,可往後怎麽辦呢?所以暫且還是不要彼此鬧僵的好,不然她回去又要挨母親的一頓罵了。
葉明玉想到這裏,由不得的就狠狠的剜了一眼葉明月,然後就氣鼓鼓的坐在那裏,再也不理會葉明月和葉明蘭了。
葉明月當然不會在意葉明玉對自己是什麽态度了,她只是照樣坐在那裏閑散的搖着手裏的團扇。
好在片刻之後馬車終于是進了寧遠侯府的大門,一直到二門那裏才停了下來。然後就有各人的丫鬟請着自己的姑娘下馬車。
葉明月扶着黃鹂的手下了馬車,身後葉明蘭也扶着荷香的手下了馬車。
外面明晃晃的日頭,照在人身上簡直就要把人給曬化了一般。葉明月忙舉了手裏的團扇在面前,略略的擋了擋日光。
随後她便望向四周,一眼看到的都是各家前來賀壽的女眷。
來之前她也稍微的了解了一下這寧遠侯府的情況,曉得這寧遠侯府同他們武安伯府一樣都是軍功起家,祖上都是同着太、祖一塊兒馬上打了這天下下來。只不過寧遠侯的這祖上是個極其聰明的。他曉得太、祖因着自己是軍将出身,最後卻奪了這天下的緣故,所以心中對那些同樣是軍将出身,同時又有才能的人大為的忌憚。于是等到天下大定,再不必大興兵戈的時候,這寧遠侯的祖上就稱病上書致仕,悉數将自己手中的兵權都交了出來不說,還不肯受任何有實權的官位,只是領了一個寧遠侯的空閑爵位,日日在家中養魚遛鳥。同時他又嚴令着自己的子孫後代不再從軍,轉而是重金聘請了飽學之士來教着他們讀書,要他們往後走從文的路子。
太、祖見着他這樣的識趣,賞賜不斷不說,更是對他的子孫後代尤為的照顧。而他的子孫後代也是代代都會出一兩個争氣的。旁的不說,只說現任的寧遠侯,也就是今日過壽的老太太的兒子,非但是身上世襲了寧遠侯的爵位,同時還官至正三品的通政使,管着一個通政司。也正是因着這,所以今日老太太七十大壽才會有這樣多的人前來恭賀。
不過好在寧遠侯府的丫鬟仆婦顯然是一早就受過訓練了,所以現下縱然是不停的有女眷進來,可這些丫鬟仆婦依然是面上帶了得體的笑容,給各位女眷指着路。有那等身家顯赫的,自然是會有丫鬟仆婦特地上來迎接着,然後在前面引領着她們一直往裏走。
相對于寧遠侯府來說,武安伯府自然算不得顯赫,所以并沒有丫鬟仆婦前來迎接,只是沿路有丫鬟仆婦面帶笑意的指引着她們該往哪裏走。
壽宴設在花園裏的三間花廳裏。一路都是十字海棠的花街鋪地,兩旁繡墩草,中間夾雜了一些萱草,纖細的花莖上開了或金黃或橘紅的花,瞧着就覺得很溫暖寧靜。
遠遠的聽得絲竹盈耳,又循着塘沿走了一會,繞過一帶朱紅欄杆,便到了那三間花廳。
花廳門上窗上的湘妃竹簾子早就是被高高的卷了起來,可以看到裏面熙熙攘攘,或坐或站的都是各家的女眷。
有小丫鬟迎了出來,随後引領着蔣氏等人入了花廳。
葉明月不着痕跡的四處望了望,便見花廳明間正面的描金漆畫花梨木羅漢床上正坐了一位鬓發如銀的老太太。
她穿了寶藍色盤金彩繡雲蝠壽字紋的杭羅褙子,頭上戴了鑲紅藍綠寶石的壽字簪子和雲頭鳳紋的赤金簪子,正滿面帶笑的坐在那裏同着旁邊的人說話。
葉明月便曉得這就是今日的壽星徐老太太了。
蔣氏扶着冬梅的手要給徐老太太行禮,林氏薛氏和葉明月等人見狀,忙也都屈膝行了禮下去。
雖說是身份尊卑有別,但蔣氏畢竟也近六十歲的人了,說起來也是親家,徐老太太不可能真的讓她給自己行禮。于是她忙喚着旁邊的丫鬟扶了蔣氏起來,請着她旁邊落座。
至于林氏和薛氏,還有葉明月她們,畢竟是晚輩,今日又是她的壽辰,所以徐老太太便端坐在羅漢床上受了她們的禮。
一時衆人行畢禮直起身站了起來,徐老太太先是望了望林氏和薛氏,随後又望了後面一溜兒排開的葉明珠等人,然後她的目光就落在薛氏和葉明月的身上。
寧遠侯府和武安伯府畢竟是親家,所以武安伯府裏的人徐老太太都是識得的。只不過葉明雲嫁過來的時候薛氏随着葉賢嘉在外地任上,所以徐老太太便不識得她和葉明月。
當下徐老太太便笑着問薛氏:“你便是三太太?”
薛氏趕忙的屈膝又行了一禮,随後面上陪了笑意的回道:“勞老太太垂問,正是。”
徐老太太點了點頭,目光又望向了葉明月。然後她的目光中就帶了詫異之色。
她活了這麽一大把的年紀,見過美貌的小姑娘也不少了。旁的不說,被人稱為京城雙姝的兩個,一個是親家的女兒,素日她也常見的,一個更是自己的孫女兒。可眼前的這個小姑娘,雖是年歲不大,但生的肌膚雪白、粉嫩,當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一般。若是公道的說一句話,可真是把自己的孫女兒和葉明珠都給比下去了。
徐老太太就問着蔣氏:“這位也是你的孫女兒?怎麽我以往竟然都沒有見過?”
蔣氏見着徐老太太望着葉明月時面上詫異的神情,早就是覺得心裏不自在的了。這當會聽得徐老太太發問,但她少不得的又得面上陪了笑意的回道:“這孩子随着她的父親和母親一直在外地任上,年前臘八才回了京。最近也一直沒得空閑,所以就沒有帶她來拜見過您。”
徐老太太便曉得這是葉賢嘉和薛氏的女兒了。于是她便笑着對蔣氏說道:“親家可真是好福氣,竟然是生了這樣齊整的一位孫女兒。”
一旁的衆位夫人女眷聽得徐老太太誇贊葉明月生的好,于是便也附和着都誇了葉明月幾句,又恭賀着蔣氏和薛氏。
薛氏自然是面上得意,但蔣氏面上的笑意則是甚為的勉強。
而葉明月是面上做了害羞的模樣,微垂了頭。但一面眼角餘光還是迅速的在花廳裏面各處掃着,看蘇瑩可有過來。
随後她就在東南角落那裏看到了蘇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