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驚吓會面
葉明月雖然說是要去翰林院門口堵蘇玉去,但她自然不會真的站那去堵,不過自己在翰林院旁側随意的找個酒樓,訂一間雅間在裏面等着,讓小茶去翰林院的門口蹲守着,然後等蘇玉散值出來了,再領着他來酒樓裏的雅間裏面與自己相見便是了。
但可惜出師不利。等到她好不容易的哄騙過薛氏,只說她近來見哥哥郁郁寡歡,她便想着今兒要去接哥哥散值,給他一個驚喜,哄他開心之類的話,打旋磨的求着薛氏同意她出門。臨了等到薛氏終于是勉強點頭應承了,她帶了黃鹂和小茶,興沖沖的去讓小厮套了馬車,然後吩咐小厮趕着馬車去翰林院周邊找個酒樓門口停了,她便在車裏起身準備下車。
只是随後等她掀開車簾子,扶着黃鹂的手從馬車上下來,不過剛剛站穩的功夫,一擡頭,當先就看到酒樓門口站了一個人。
那人穿了藏藍色的箭袖曳撒,其中左肩和袖口處皆用銀線繡了如意流雲紋,華麗內斂。更是腰間革帶,腳下皂靴,映襯得他整個人越發的身姿勁瘦,俊朗不凡了。只是他現下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裏,周身氣勢實在是過于淩人,反倒是會讓忽略了他的相貌。
這不就是那晚她在廣覺寺看到的那個煞神,沈钰?
葉明月的第一反應就是整個人如遭電打了一般的往後倒退了兩步,然後她又舉了手中拿着的白絹繡葡萄金蝶的湘妃竹柄團扇擋住了臉,同時低聲急促的對黃鹂說着:“咱們快走。”
一看到沈钰,她下意識的就覺得額頭和脖頸子那裏都痛的慌。
黃鹂也注意到了沈钰。實在是他這樣氣勢淩厲的人無論站在哪裏,都沒法讓人不注意到。
黃鹂的一張臉瞬間就白了。她當即就伸手扶了葉明月,然後主仆兩人轉身就快步的走了。
因着這裏的地段好,周邊就是六部等官署辦公的地方,所以這旁邊也是有兩三座酒樓的。
葉明月和黃鹂慌不擇路,随意的揀了一座酒樓就沖了進去。
但凡不是沈钰在門口站崗的那座酒樓,其他什麽酒樓都一樣的好。
只是進去一問,掌櫃的很為難的說着,店裏的雅間已經都被人給預定光了,現下他憑空變不出來一間雅間的啊。
黃鹂便問着葉明月:“姑娘,咱們要不要再去旁邊的酒樓問一問?”
葉明月回過身來,将擋在面前的團扇微微的露了一條縫出來,見着沈钰那煞神依然是和門神一樣的站在那酒樓的門前。且不曉得是她多心了還是怎麽了,她總覺得沈钰的目光正灼灼的望向她這邊。
葉明月趕忙的又轉回身來,用背影對着沈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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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換了,就這裏吧。”
她是不想再出門了。沒有雅間就在大堂裏湊合着坐一坐也是一樣的。左右但凡沒有沈钰在門口站崗的酒樓那都是好去處。
不過坐下來之後她還是想了一個好法子出來。
葉明月讓黃鹂招手喚來了掌櫃,問着他:“掌櫃的,你這裏有沒有圍屏?”
掌櫃的回答說有,于是葉明月便讓他拿了一架圍屏過來,擋在了臨窗的一張桌子旁邊。
這樣也算是人為的隔了一間雅間出來了。不過就是地方小些而已,不過總算是聊勝于無。
随後她便去那圍屏後面的桌旁坐了,吩咐着小茶去叫了蘇玉到這裏來與她會面。再是随後去找大公子,請他略等一等,她會和他一起回府。
小茶答應着轉身去了。而這邊小夥計上了一壺冰掰的酸梅湯過來,葉明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湃骨之涼,透心沁齒,于是她方才有些慌亂的心總算是慢慢的定了下來。
而那邊沈钰正長眉微擰,站在斜對面的酒樓門口想着事情。
方才葉明月的那一番倒退,用團扇擋面的動作雖然迅捷無比,但沈钰早就是眼尖的看到她了。
那晚在廣覺寺裏以為葉明月暗暗的心悅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仔仔細細的将她打量了一番。更何況她又是生的這般嬌美,令人過目不忘的相貌,所以她方才不過剛下馬車的功夫,沈钰就已經注意到她了。
只是葉明月在看到他之後,随即面上就露出跟見了鬼一樣的大驚失色的表情出來,然後用團扇擋着面,帶着丫鬟轉身就快步的走了。
沈钰這當會就擡了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在路人看來他現下依舊是一張冰冷淩厲,不好接近的面癱臉,但底下一顆躁動悶騷的心裏卻正在想着的是,小爺我生的這般俊朗,怎麽這小姑娘看到我就跟見了鬼一樣,且随後轉身就跑呢?
鄭雲這時提了一架竹雕大漆描金食盒從身後的酒樓裏走了出來,說着:“大人,咱們走吧。”
前兩日皇上又禦批了一件案子下來,所以北鎮撫司裏的哥們兒都在加班加點的審問,忙的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眼瞅着這都快到散值的點了,沈钰才和鄭雲一起出來吃午飯。末了又讓小夥計裝了一食盒的飯菜,打算回去投喂還在那裏堅守崗位,沒同他們一塊兒出來吃飯的周泉。
方才鄭雲就正在酒樓大堂裏面等着小夥計給他将飯菜裝到食盒裏面去,沈钰則是嫌裏面氣悶,所以就站到了門口來等着。
這當會飯菜都裝盒了,鄭雲就一手拿了繡春刀,一手提着食盒,過來打算同沈钰一塊兒回北鎮撫司去。
只是沈钰沒有動彈。
他還是目光灼灼的望着斜對面的酒樓,心裏還在琢磨着葉明月方才看到他如見鬼一樣的表情是個什麽意思。
耳聽得鄭雲又催促了他一聲,他便随意的唔了一下,而後頭也沒轉的就說着:“你先回去。我還有要事要辦。”
鄭雲見着他面上一本正經的模樣,眉宇之間又滿是冷酷凜冽之色,只當他是有什麽了不得的要事要辦呢。于是他也肅了一張臉,正色的回道:“是。”
末了他又将手裏的繡春刀遞了過來,問着:“大人,要不要帶着繡春刀?”
從前在戰場上的那會,大家從來都是衣不解甲的。這當會雖然是做了錦衣衛,但鄭雲還是習慣去哪裏都随手帶着兵器,至少能圖個心安。但沈钰則不然。他還是比較習慣用他的紅纓梨花槍,對繡春刀這個新寵暫且還沒有生出什麽特別深的感情出來。
而現下見得鄭雲遞了繡春刀過來,沈钰曉得鄭雲是在擔心他。但他不過是想去斜對面的酒樓裏走一趟,要帶什麽繡春刀了?而且那小姑娘方才見着他原就跟見了鬼似的一臉驚吓的表情,這當會要是他帶了繡春刀的話......
于是沈钰便伸手将鄭雲的繡春刀給原路推了回去,說着:“不用。”
鄭雲還是只當沈钰要去辦什麽了不得的要事,就又面帶擔憂之色的殷殷囑咐了一句:“大人,要小心啊。”
“......,”沈钰陰着一張臉,面無表情的說道,“滾蛋。”
于是鄭雲果真是提了食盒,轉身圓潤的滾蛋了。
沈钰眼見得鄭雲的身影消失不見了,然後才轉身提腳,闊步的朝着斜對面的酒樓裏去了。
一進酒樓,他銳利的目光在大堂裏面四處一掃,當先看到的就是臨窗的那架六扇黃楊木架鑲山水圖案的白絹圍屏。
方才他站在那邊的酒樓門口,可是一直目不轉睛的望着這邊。所以他就眼見得葉明月身旁的丫鬟指揮着小夥計擡了這架圍屏過來放在了這裏,随後那小姑娘就坐到了圍屏後面去了。
而這當會,透過圍屏上那山水圖案的白絹,隐約可見後面有一道纖細的人影正坐在那裏端着茶杯喝水,旁邊站了一個丫鬟。
于是沈钰便提腳闊步的走了進去,在圍屏旁相鄰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
掌櫃和小夥計雖然不識沈钰,但見這位客人衣飾華貴,目光冷靜犀利,往那大馬金刀的一坐,渾身威壓感十足。他們由不得的就覺得,縱然都是暑天了,可自打這位客人進來之後,這大堂裏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不少。
幾個小夥計你推我我推你,然後來了個猜拳拼輸贏。最後輸的那個小夥計就哭喪着一張臉,兩股戰戰的走了過來,問着沈钰:“這、這位客人,您、您要來點什麽?”
沈钰冷淡的目光掃了過去,那小夥計瞬間就只覺得胯間冰涼一片濕意。
畢竟是上過戰場的人,即便只是坐在這裏不動,可依然是一身冰冷殺意,連随意瞥過去的一眼那也滿是血煞之氣。
沈钰沒有說話。
在廣覺寺的那晚他就看出來了,與他現下一屏風之隔的這個小姑娘是個甚為機警戒備之人。那日晚間他縱然只是說了一句話,可若是這當會他開口說話了,只怕她依然會察覺出來。
于是沈钰只是擡手提了提桌上放着的提梁壺,示意小夥計給他上一壺茶水來。
小夥計應了,兩股戰戰的轉身下去換褲子,倒茶水了。
片刻之後,門口陰影一暗,有人走了進來。
沈钰微微側眸望了過去,見那是個年輕的男子,穿了青袍官服,前胸後背是鸂鶒補子,腰間系了素銀帶,于是他便曉得這人是個七品的文官。
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一瞧見這年輕男子的相貌,當即便想起來自己曾在哪裏見過他。
他班師回朝的那日,這人也同蘇璟一塊兒打馬游街來着,想來不是榜眼就是探花了。
而現下,這人剛走了進來,沈钰就聽得他身後的圍屏後面有女子聲音在低聲的說着:“蘇公子,這邊。”
那人目光望向了屏風這邊,随後便擡腳走了過來,一徑的走到了屏風後面。
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想來是那男子在椅中坐了下來。
緊接着沈钰就聽得一道嬌嫩軟糯的聲音在叫着:“玉哥哥。”
随即他又聽得有一道男子略顯青澀的聲音在答應着:“嗯。”
于是沈钰握着茶杯的手止不住的就輕抖了下,杯子裏面清亮的茶水也随之晃蕩了下,蕩起一圈細微的漣漪。
雖然先前他早就是讓周泉和鄭雲去查探了下那小姑娘的身家背景,曉得她是武安伯府裏的姑娘,名叫做葉明月,連小名都給打探了出來,喚作圓圓。只是先前她一直随着父親在外地任上,年前臘月初八才剛回京城。可自己那當會并不在京城中,按理來說這小姑娘應當沒有見過自己,又哪裏來的暗暗心悅他的這回事?
但那日他回京之時聽到的那聲钰哥哥和那個朝他扔過來的東西又是怎麽回事?
這幾日沈钰偶爾閑下來的時候心中就在琢磨這事。可巧方才他看到了葉明月,便一個沒忍住的就跟過來瞧了瞧。然後他現在就終于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了。
感情那日這葉明月并不是在喚她钰哥哥啊,而是在喚着裏面的這位年輕男子啊。而他不過是自作多情罷了。
意識到這點之後,沈钰眉目微凜,将手中拿着的茶杯重重的頓在了桌上。
年輕的指揮使大人這當會只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掉價兒了。他竟然自作多情到以為圍屏後面的這個小姑娘暗暗心悅他的地步。且先前見着人家小姑娘的時候,明明人家小姑娘看着他完全就是一臉見鬼了的表情,他還颠颠的随後跟了過來。
實在是太掉價兒了!!